“星星好聪明啊!你怎么知道紫微帝星牵着的人在这里面!” “猜的。” 即便临时宫邸,守卫之严密显然也不是外城能比的。段星执闪身藏入树丛间的阴影里,看着两米外走过的一队巡逻兵走远,这才看向呆呆低声询问:“你既能看到紫微帝星牵着的线,能指引我过去?” “可以啊,”呆呆飘向高处张望,很快下了定论,“帝星就在那座塔里。” 临时宫城规模并不小,四处冷冷清清。他漫无目的闲逛了半个时辰,除了巡逻守卫和宫婢太监便没见到任何人。 他最初的目的,马厩倒是见着了。可惜这种环境,想拐走一匹简直是痴人说梦。 罢了,另做打算。 呆呆所指的是座高耸入云的九重宝塔,他在阁楼时就注意到了,应是这座城中最高的建筑。 他们潜入附近时,更好撞上一名送饭的宫女。段星执心道一声巧了,如鬼魅般跟在宫女身后。 眼见那宫女进去宝塔中,段星执琢磨片刻,还是没贸然跟进去,只是仗着无双轻功轻易跃上塔身外檐。 “也不知这人住在几层。” 这宝塔高九层,每层数不清的烛火将整座塔照得亮如白昼。他索性借着每层塔窗户的间隙观察宫女,跟着她一层层往上,眼瞅着就要到顶层。 一些若有似无的犬吠声传入耳中。 “...住这么高?” 也不嫌难爬。 不过这大照君主,还在住处养了不少狗么?真是见得多了,什么古怪爱好都不稀奇。 段星执轻飘飘落在顶层走廊,无声地站在窗外聆听内里动静。 随着宫女将门打开,犬吠声彼此起伏,显然热烈了不少。 呆呆仗着隐形,率先大大方方飘了进去:“好多狗狗啊...” 段星执耐心等着门再次被关上,这才略微探头,望向塔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真切地愣在了原地。 塔顶这层空空荡荡,内里布置简陋,几乎只有一张床椅,连张桌子都没有。 动物群居独有的怪味传入鼻中,惹得他忍不住皱眉。 少说十来只的野狗群中,一名身着玄衣,头戴金冠的少年趴在地上,如同狗一般一口口咬着盘中那宫女送来的冷饭。 野狗围成一圈虎视眈眈,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似是在等着人先吃完。 人狗仿佛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荒诞的秩序。 他目光在少年双手挂着的沉重铁链上停了一瞬,轻轻吸了口气。 呆呆仍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飘了回来:“帝星为什么要这样吃饭...” 段星执侧目盯着飘来身边的猫,压着嗓音开口:“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呆呆愣了愣,飞上塔顶更高处仔细确认了一遍,复又俯冲而下:“没错啊,他就是大照君主,紫微帝星所牵之人。” - 当朝天子,居然是个看着不过十岁的小孩。 也不难猜到大照如今皇权没落,权臣专制的局面了。 难怪在侯府外,那叫符至榆的紫衣青年如此有恃无恐。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外乎如此。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少年帝王何至于遭到如此羞辱。 与狗同食,将人作牲畜饲喂。 但人各有命...他并非救世主,世界凄惨者众。纵然诸多怜悯,他也救不了此间之人。 他很快从那点震惊中恢复过来,正想叫上呆呆离开,一道冷凉的嗓音突兀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你、是、谁?” 许是他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没留心周遭异动。本在门口吃饭的少年不知何时爬来了窗边,歪着头直勾勾望着他,目光森冷。
第6章 既然已经被发现,段星执也不躲不避直直回望。随后瞥了眼天空,很快平复下那点情绪,淡然道:“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对你并无敌意就够了。” 那少年只在窗边露出了小半个头,生得很是漂亮。虽环境恶劣了些,但食物方面似乎并未被苛待,比起他这一路来见过的骨瘦如柴的流民要丰润健康太多。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唇红齿白,只是眼神太不友好。像是个冰冷精致的瓷娃娃,黑曜石般的瞳孔里盈满了警惕。 因为锁链太重,始终只能维持着跪地的姿态。 段星执也没指望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人放下戒备,反正于他而言,这小孩的信任与否都无关紧要。 “你来这里干什么?” 萧玄霁盯着他又一字一顿问道。 “看风景,你信么?” 段星执索性一把推开窗懒洋洋侧身靠坐在了窗边,含笑看向下方的少年,“我今日只是恰好路过,别费神猜忌些有的没的了。我既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现在这儿,若真想杀你,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你的命。” 少年低着头静默不语,也不知认没认可这说法,但的确是没再满眼敌意地盯着他。 一连两个问题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萧玄霁不再开口,只是自顾艰难抬起手,试图攀上窗台站直身体。 他讨厌跪着和人说话。 可惜锁链实在太重,尝试了好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段星执听着重物砸地的沉沉声响,凝视锁链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收了内劲。 “想上来?” 这锁链材质并非稀材,他想击断自然不在话下。但考虑到目前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些废话的呆呆,这念头还是作罢。 他尚且摸不准这天谴降下的度。 呆呆:“他好像想爬上窗台!!” “我们去找钥匙替他开锁吗?” “我怎么没有看到放钥匙的地方...” 话痨呆呆得不到他回应也能自顾不停地说好长时间,丝毫不嫌累。 好在他们相处这些时间,迅速让他习惯了耳边吵闹。自动屏蔽那些无用的废话,只看心情挑拣着回复两句。 少年并不理他,但尝试站起的动作显而易见迟钝了一下。 段星执轻轻一笑,没同人计较,自顾俯下身抓着少年两只手腕将人抱上了窗台。这少年天子沦落此等境地,心气倒依旧高傲不减。 重逾千斤的锁链在人手中,仿若轻巧的羽毛。趁着人低头的功夫,萧玄霁像个乖巧的木偶任人摆弄片刻,怔怔抬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 他在这来历不明的锦衣青年身上,嗅不到一丝属于豪绅世族中抹不去的腐朽陈败气息。那是不管多华贵的衣饰,多奢侈的用度都压不住的糜臭。 光鲜亮丽,鲜活肆意,是在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客中亦不曾见到的。民间固然自由,也始终洗不去活在这乱世中颠沛流离的颓然。 像是灰蒙蒙的水墨画被滴上了一点艳丽的朱砂,更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 望着眼前乖顺的小孩,段星执莫名联想起离开前缠着他的小郡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人发顶。 他离开并不急于这一时,趁着大好时机与人闲聊会儿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能向这位本地人问出些消息。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着头,许久才干巴巴应他:“萧玄霁。” “段星执。” 段星执把玩着折扇,也不吝相告名字,反正此间之人又不认识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想了想,还是随口多编了个理由,“在下本是江湖散人,四海为家游历天下。漫无目的漂泊至此,觉得这宝塔好看这才登上来看了看。” “一路来都没遇上几个愿意搭理我的行人,既然我们有缘在这儿都能碰上,不妨跟我说说,这是哪儿?” “朕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玄霁冷漠睨人一眼,刻意加重了自称。 段星执:“......” “没让人治尔擅闯之罪已是法外开恩。” 啧,这小孩油盐不进,给了台阶都不下。段星执瞥了眼人腕上的锁链,决定不打算顾及人那点最后的自尊,玩味一笑:“凭你,想怎么治我?” 萧玄霁用力抿着唇,瞬间消音。 看着眼前握紧拳一言不发的人,段星执暗忖一句自己是否有些过分,对方归根结底才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却又听人嗓音冷冽发问:“想要情报,就告诉我你的来历。”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 “你说谎。” 听人笃定语气,段星执都忍不住笑了:“我怎么说谎了?” 别说这小孩身边也跟着个呆呆,不过真要有的话,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 萧玄霁沉默了许久,他当然没有证据。 “不说就不说。” “这话不是该我对你说?” 段星执挑眉看人,明明只是简单问问此地是哪儿和都城方位,变得像是在窥探什么绝顶机密一般。 不过,小小年纪就懂以物易物...他心念一动,忽地将手伸入袖中:“既然要情报非要些什么东西来换的话,给你两颗...一颗糖行不行?” 奇了怪了,他明明兜里还有两,难道被呆呆偷吃了。 萧玄霁垂眼盯着那颗晶莹剔透的澄黄糖果:“区区一颗糖便想收买...” “不要算了。” 他还真是将这少年天子当成寻常小孩哄了,身份摆在这儿,年龄再小应该也看不上这寻常糖果的。 段星执无谓一笑,正想找个机会扔给已经开始碎碎念梨花糖的呆呆,冷不丁被人抢了过去。 “给朕的东西岂敢收回去。” “...你不是不要?” “朕何时说过?” 段星执:“......” 这心口不一的脾气和李尚书家那位小公子真是像极,俱是爱端着架子的纸老虎。 “既然收下了我的糖,能告诉我这是哪儿了吗?” 萧玄霁抬头古怪看人一眼,半晌才低声道:“祁邯城。” 一个没什么大用的信息。 段星执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最后发现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继续大大方方问道:“那你们被毁的都城在哪个方位?” 萧玄霁面色没什么变动,看来是早已接受了城毁人亡的事实,语气毫无起伏:“你说彼宁城?” 为什么...要用“你们”。 “嗯。” 能找回都城,他便能轻松找到那个传送回大乾的瀑布。那么来大照这一遭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跟在他身边的呆呆,对他确实没什么威胁。 且被他找到了反制之法。 既然如此,这乱世之局便彻底与他无关。 他顶多能算个不爱滥杀无辜的中庸者,却从来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也不知为何呆呆偏偏要在大千世界中找上他。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逢乱世必是英雄辈出之时,这天下总会等到有能力平定乱局的雄主。 至于要十年、百年、还是更久,都不是他一个外人该操心的事。 “若是指不清方位也没事,” 考虑到这小孩或许没什么方向感,段星执大度道,“这城中可有歌舞坊或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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