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里存了些坏心思,也想看看游筠吃瘪的样子,可带着大红袍回去了,叫人一摸,男人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反而喜滋滋地穿上了,内衬红娟,外套红袍,阿福一层一层给人穿着,等全穿完,脸已经比那喜服还红。 这身喜服确实是花了大价钱,金丝鸳鸯流转,束腰带上坠着珊瑚流苏,叮叮当当将一截窄腰捏紧,还有一层极薄的皎纱,笼在身上和仙女下凡时带的七彩祥云一样。 阿福看的有些呆了,游筠手长脚长,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局促,可瑕不掩瑜,他向来只见男人穿黑,这样一身嫁衣竟然美得人失语。 秀美一抬,吊稍的眼角眼波流转,阿福的失态全叫游筠看在眼里,他会得很,软下腰肢,踱步到阿福身边,拉着人的胳膊,轻点嘴唇:“郎君,你看人家欠不欠一点胭脂?” 阿福先是顺着游筠的指示看向那张红唇,花瓣一样娇嫩,呆看半晌,才反应过来游筠这是拿自己说笑,顿时恼羞成怒,却又不能说重话,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什么郎、郎君,不用胭脂,哪用什么……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游筠最爱看他害羞局促的样子。 阿福捏起那皎纱的一角,说道:“这层就没必要穿了吧!” 那层薄纱只起到妆点作用,阿福当时买来的时候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全套购入了,如今真叫游筠穿在身上,一飘一飘,他又觉得有些过分夸张。 游筠只是笑的明媚,适才阿福神情恍惚地给自己穿衣服时,全套穿得齐整,现在反应过来了,才害羞呢。 “郎君给奴家准备的衣裳,自然要全穿戴起呀。” 游筠讲话没边,阿福不再理他,自己收拾了行囊,这一通折腾,两人一直到中午才出发,离开客栈时正好是午膳时间,游筠这一身红吸引了全部的食客,阿福只是埋头走着,有时恍惚,竟真觉得自己像是带着新婚美娘子出门住店了。 本以为出门了一切就都好了,却没想到游筠明明伤的是手,走路也不方便了,没走一段就吆喝要休息,午膳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晚膳吃足了一个时辰,吃完就说要住店休息,睡觉前必须要擦身,阿福一不同意,男人就举着两只受伤的手委屈撒娇,一边说着自己为了救他才沦落到这个境地,一边闹出极大的动静,引得周围人侧目,竟还真有好事者上前规劝。 “小兄弟,娶了这样好的娘子,要珍惜啊!” 阿福连连摆手,可架不住游筠在旁边附和: “要珍惜啊!” 于是他只能处处顺着游筠,短短不到一天的脚程,两人磨了三四天才到南京。 有了谢霖撑腰,阿福多少有些底气,可路上那些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和谢霖说,转身一看游筠并没有跟进来,他只好退出门去,看看这祖宗又在闹什么脾气。 一身嫁衣的游筠正端立在门口,旁边是手足无措的宫女。 “怎么不进来?大人。”阿福问道,问出口了才觉得不合礼数,这些时日的相处倒让他忘了对方是个贵人,于是匆匆补了一句称呼。 游筠举起两只伤手,展示道:“掀不开门帘。” 因着冬日,门帘换了厚重的棉毯,伤手无力可以理解,但是……阿福瞥了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宫女,知道游筠这是又闹开脾气了,于是只好自己掀开门帘,侧身让到一旁,让人进去。 红衣美娘子路过时还轻轻哼了一声,以表不满,阿福还来不及道歉,就听到男人说:“今晚回去给我洗澡。” “……” 阿福以为他们都回到了南京,自己自然是要回到谢霖身边的,可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游筠便飘似的飞到了谢霖面前,张嘴就来:“把阿福借我两天。” 【作者有话说】 游大人追妻:最知道自己哪里值钱 【滴·刷脸买单】今天还有又是超绝赶榜人…
第115章 “先生!”阿福一听游筠乱讲,急着跟了上去,与男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听得游筠一声痛呼,回头就看见男人抱着自己的伤手,泪眼盈盈。 眼泪?阿福有些震惊,看那两汪晶莹泪珠要落不落,接着便听游筠委屈说道:“我伤了双手,平日里生活难以自理,身边也没有个贴心人服侍,我想既然之前救了阿福出逃,如今请人来照顾几天,不过分吧。” 话虽是对着谢霖说的,可眼神一直冲着阿福,小孩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垂下了头。 谢霖只觉疲乏,这两天总没什么精力,他是无所谓阿福跟着谁的,虽然跟在自己身边自然最好,可若是小孩心里有别的想法,他也不会干涉,两人本就不完全是主仆关系,来去自由,于是说道:“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听阿福的主意就好。” 阿福大约也想到了谢霖是这个态度,犹豫片刻,念着游筠确实将自己从水中救出,不论过往,单是感念恩情也该照顾,于是说道:“那我就先过去照顾游大人,待得纱布拆了,立即回来。” 小孩言语间透露着逃离的心急,谢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游筠眼底笑意更深,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冬日茶冷得快,谢霖摸了摸茶壶,叫阿福出去换热水来。 “这行宫下人们烧的水总不怎么热,你去烧些新的,再灌一只汤婆子进来。”谢霖嘱咐到。 待得小孩离去,顺手挥退了剩下的人,屋内只剩下他与游筠。 虽是疲累,可把自己孩子送出去了,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游筠见他将人全部屏退,便知谢霖有话要说,两人的关系自在京城决裂,后来便再未修好,自己那些狼狈模样也全叫对方见过,游筠敛去笑脸,眉眼冷峻,忽然又想起,自己也见过谢霖的狼狈,两人半斤八两。 他看谢霖疲惫憔悴的样子,猜到对方现在也不好过,心中全无幸灾乐祸的想法,只是想着纪渊都那样恳切,他们怎么还在彼此折磨。 “你的眼睛好全了?” 还是游筠先开的口,他当时调查到谢霖隐居沪州,同时也查到了他的眼疾,可如今看情况,应该是大好了。 “你怎么知道……啊,是你在帮纪渊找我。” 谢霖先是一瞬疑惑,不知游筠如何知道自己患有眼疾,可立即反应过来,当时游筠在找阿福,全叫纪含挡了回去,后来纪渊找到自己,大概也有游筠的功劳,他很快地想通了其中关窍,开口问道: “那你前些日子,去哪了?” 谢霖不明白游筠对阿福的心意如何,若是真有遗憾,为何不在找到人的时候立马前来挽留,可若只是平常,为何如今重聚,又对阿福如此热络。 “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我找到的你们,是我师父。” 游筠皱眉,此事说来话长,他本是法云寺住持灵运长老手下最小的徒弟,法云寺位居北山,不问人间世事,年轻时自己不是天高地厚,便要出山去,结果拜在敬王府门下,没多少日子就觉得被尘世庸俗,无聊至极,回山睡大觉去了。二次下山则是受了师父命令,说天运有误,要他协助天道,匡扶正位,于是他又去找了纪含,之后才卷入暗储计划,游筠对这一切都无执念,只觉好玩,于是执着地搅匀一趟浑水,最终纪渊成功上位,他这一趟游戏人间,也算凯旋,可唯一的变数和遗憾就是阿福。 “我师父知道我害了无辜人惨死,把我绑回山去了。” 游筠说的轻巧,至于回山之后受得苦罚,则一句不提。 “我同师父讲,阿福没死,你也没死,师父信了,”说到此,游筠歪了歪头,“不能叫信,师父自然领悟天命,只稍微一算就知道你们在哪。” 游筠三言两语长话短说,其中神妙之处听得谢霖皱眉,只有提到“害了无辜人惨死”那里,神色微怔。 关于阿福的死,是他两人之间龃龉的根本原因,当时阿福为了假扮谢霖而留在屋内,后来起火难以逃出,谢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认为主要责任在于自己,后来游筠对他多有指责,他也没有辩解,至于游筠,他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谢霖劝他先回家的时候选择留下,无人知晓若是当时他回去了,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而这一念之间的事情,也不应过分苛责。 这么想着,谢霖说道:“阿福出事,责任在我,你不必过分自责。” “也不是自责,”游筠反驳,“只是有点不甘心,明明可以很完美地结束这一切。” “完美?”谢霖注意到他的用词,“阿福出事,只是让你觉得不完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适,却不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表达,游筠身上表现出的置身事外让人觉得冷酷,可明明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最热情的那个人。 “毕竟如果当时我可以提前回去,就可以把他从屋子里救出来,也不会有一个无辜的人为此而牺牲。”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回去呢?我请求你那么多遍!”谢霖感受到了激动的情绪,这种情绪出离了愤怒,他捏紧手中的瓷杯,遍体生寒。 “可能因为,你更重要些吧。”游筠斟酌回答,挑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表达。 谢霖嘴唇发抖,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强求游筠为阿福的意外来担责,可他多少应该为此感到悲哀,多少应该有些许的自责,那是一条人命,一条无辜的人命,为什么表面上如此热情的人,内在却会是这样冷酷? “不过现在都好了,”谢霖没有讲话,游筠全当他在难过,笑着说道,“阿福也活着,你也很好,大家都好好的。” “很好吗?”谢霖被他的笑容刺痛,反问道,“很完美?” 谢霖表情严肃,游筠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讲话。 “阿福,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接着就是阿福行礼的声音:“奴才参见皇上。” 门帘一挑,纪渊走了进来,他听说阿福和游筠回来了,自己也立即赶了过来,想着谢霖总算能开心一些了,却没想到一进门,榻上的男人表情愈加可怕。 纪渊一时有些发愣,又见到游筠滑稽的装扮,默不作声地走到谢霖身边。 阿福也跟了进来,乖顺地立在游筠身后,门帘遮挡,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可是单看表情,却没有什么破绽。 谢霖不愿阿福再与游筠接触,开口说道:“我这两天身子乏得很,阿福还是留下来陪我吧。” 游筠一听他要整,登时起了兴趣,反倒纠缠起来,只说刚刚已经说好了阿福先照顾他到康复,怎的突然反悔,纪渊自然是站在谢霖这边的,可他不知这几人之间的恩怨,又少见谢霖如此活跃,居然有些差不进话去。 末了,问题还是抛回给了阿福,全看他的意愿。 这时的小孩全无刚才的羞涩和抗拒,抬头看了一眼谢霖,对上那双担忧的眼睛,他知道谢霖怕他再受委屈,可心中已下定决心,居然后退一步,冲着游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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