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沈常安的目光变得狠厉,他愤怒地看着阿古勒,双手肌肉绷紧,十指微微收拢。 阿古勒大声道:“我说你是个废物!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沈常安,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活着。正因为你的手上背负着数万条将士性命,你才更应该活着!” “与其在这里寻死,倒不如用你的谋略重振这烂了根的伽兰。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在雪山下的将士亡魂死得其所,让他们觉得,这该死的伽兰值得他们用命去守护!” 阿古勒神色颤抖:“沈常安,伽兰岌岌可危,我西麟随时都可以将其吞没。而你,是要选择当个没用的鬼魂看伽兰灭亡,还是站起来看伽兰兴旺,你自己选。” 沈常安浑身冰凉,本以为身心已死,却不想骨子里好似还在挣扎求生,拼了命想要活过来。 许久,他抬起手抓住阿古勒的衣袖,从无力到紧拽,好似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有雨水落进眼睛里,而后顺着眼角滑落。 “阿古勒……”他道,“你真的,是个可恨的混蛋……” 阿古勒转而将战刀丢给站在泥坑上的沈四。 他脱了衣袍,将冷得发抖的沈常安裹紧,随即把人打横抱起,几个踏步从坟坑里爬出来。 “送信给阿珂,让他今晚务必将巫医带来!”阿古勒对沈四说完,踉跄地抱着人离开了这荒凉地。* 巫医快马加鞭,连着两晚没合眼,等赶到沈常安所在的特使府,面色不比躺在床上的病患好多少。 来时他便听闻,说沈常安药石无医,伽兰大夫看遍了都说活不成。 可也不知怎的,等他搭上沈常安的脉,便觉得这人气血顺畅,脉搏强而有力,竟是比在西麟时还要好上不少。 他细观沈常安面相,眉目清明舒展,还时不时地看向等在床边的阿古勒,嘴角轻扬,心情舒畅。 巫医顿时心下明了,感叹沈常安这心病总算是找到了药引。 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加上他配的药,享常人寿命不是难事。 不过,他这病因心病而起也易由心病而灭。 见阿古勒沉着脸面色凝重,便转而捉住了阿古勒的手,顺道两个人一起诊脉。 阿古勒没懂:“这是何意?” 巫医闭着眼诊了片刻,操着口沙哑的嗓音用西麟语说道:“嗯,你比他病得重。” 阿古勒:“……” 沈常安别过头,笑得咳嗽。 巫医诊完脉,便寻思着药方让沈四去熬药,走时顺道看了眼屋子里的二人,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真是孽缘。 阿古勒松了口气,坐在床边询问沈常安:“想吃什么?” 沈常安瞧着他,瞧了许久也不曾回答。 阿古勒笑着搓了搓沈常安的眉眼:“看着我做什么?” 沈常安动了动薄唇:“……你打断过我的腿,两次。” 阿古勒替他盖好被褥:“这可帮不了你,若想报复,只能在梦里。” 沈常安又道:“你用链子锁过我。” 阿古勒瞧着他,挑眉道:“这倒是好办。” 说着起身去屋里翻了根绳索出来,在其中一段打了个绳结,而后套在脖子里。将绳子的另一端递给沈常安。 沈常安没什么力气,牵着绳子也拽不动人。 阿古勒问他:“还有呢?” 沈常安想了想:“你险些让我冻死在雪地里。” 阿古勒看了眼屋外,虽下着雨但到底已经过了冬季,再冷也冷不到哪儿去。 “等来年冬日,我也让你冻我一回。” 沈常安拽紧手里绳子:“不行。” 阿古勒没辙,只好脱了衣服光着个膀子。 他感叹一声:“你别说,这下了雨的春季倒还真有些凉。” 沈常安心情不错,两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阿古勒,操着口干涩的嗓音缓声道:“那便冻着。” 见阿古勒要起身,他又拽了下套着其脖子的长绳。 沈常安的这点儿力气比孩子不如,真要动手哪里拽得动?阿古勒担心自个儿力气大,沈常安拽不动把手给拽疼了,便就着拽他的方向凑近了。 “还挺记仇?” 沈常安喉咙干涩,声音说不怎么响亮,他继续说道:“去西麟城时,你将我放在墙头。” “我那是……”阿古勒说一半没说下去,那会儿他的确没想到沈常安会下不来,“好,你说,要怎么罚我?总不能让我现在去墙上待一天?” 沈常安侧头看了眼屋外,雨下得不小,把地面砸得噼啪响。 让阿古勒在雨里淋一天倒不至于,于是道:“学两声狼叫,我便饶了你。” 阿古勒乐了,抚了下沈常安的脸,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 学狼叫在西麟并不算什么难事,很多时候为了训狼,也会刻意学着叫,好方便跟狼亲近。 不想他才叫一声,转头便瞧见端着药碗站在门边的沈四。 沈四面露尴尬,眼神游移,这屋里的情形简直没眼看。 堂堂西麟领主,没穿衣服被牵着狗绳学狼叫,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沈四急忙背过身去。 阿古勒手忙脚乱地脱了脖子里套着的长绳。 却不想沈常安借机拽了一下:“不准拆。” 阿古勒“嘶”了一声,从前怎么不知,沈常安的报复心这般重? 无奈,只好冲沈四招了招手:“把药拿来。” 沈四赶紧端着药进来,其间一直低垂着头,生怕多看一眼眼珠子都得被领主挖出来。 阿古勒接过药碗,就着碗口尝了尝:“这么苦?” 沈四挠头:“巫医说了,头一副药得下得重些。” 阿古勒扬了扬下巴:“去拿些蜜饯来。” 沈四连连点头,逃一般地离开。临到门口时,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随即想到巫医的嘱托,便只好贴在门外小声提醒:“领主,巫医说了,沈先生这几日还需休养,不可玩得过火。” 阿古勒:“……” 不等阿古勒骂人,说完便跑。 沈常安躺在床上笑得直咳嗽。 阿古勒无奈,见沈常安笑便也跟着笑。 报复够了,也该谈谈正事。 沈常安靠坐着,喝了药,手脚回了些暖意,说话也不像先前那般有气无力。 “你此次来伽兰,应当不只是为了找人。” 阿古勒将空碗放置一边,拿过衣服套上:“伽兰朝廷,贪腐暴戾官官相护,闹得民不聊生。正好借此机会,将朝廷中的烂根一并拔除。” 与其战胜伽兰,倒不如以理服众,让百姓自行择主,总好过血流成河。 沈常安轻叹,如今的伽兰朝廷无一人可用,若真要清除腐根,怕是整个朝廷都得被一锅端了。想要治理伽兰,怕是比打仗还难。 “有件事,我须得告诉你。” 阿古勒整理着袖子:“何事?” 沈常安:“我原以为,朝中被分为三股势力,一是太子崇衍,手中除了部分文官外,还握着半块军权虎符。二是三殿下崇纣,掌管伽兰商贩跟提刑司等。三是陛下,手握大权。” “但直到近几日我才知道,如今的陛下,其实已经被架空了。” 阿古勒蹙眉,停下手里动作。 沈常安缓缓说道:“陛下拥有的势力其实早已落在我父亲手里。我外公的死让他得了权势,而我的‘死’则让他拿了兵权。看似是陛下的人,实则是孤立的。” “我兄长沈武,原想利用公主之死激起我的愤怒,好借我的手在两国交战时让西麟落败。” 却不想,中途出了岔子,反将一军。 “如今我回来了,他们虽觉得意外,却也觉得庆幸。他们算到了我会因报复在朝中设陷,于是便将计就计,借我的手让太子与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而后便可站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至于陛下,病重年迈,哪里还管得动底下的人。陛下怕重臣造反,便想将大权握在自己手里,却不想让我父亲钻了空子。” 阿古勒听得心中一寒:“沈墨想称帝?” 虽知道定南侯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用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做踏脚石,未免也太禽兽了些。 沈常安提醒他:“我父亲尚且不论,但沈武,你必须小心这个人。” 他算是想明白了,正如阿古勒所言,数万将士的死,即便他死了也还不了。伽兰既已坏了根本,应当铲草除根让其重生新芽,还百姓安居乐业。 【作者有话说】 沈常安要黑切白了,复仇先缓缓。 谢谢皮蛋瘦肉周呀、愛知春x2、青花鱼5ta9cup79k9小可爱们送的鱼粮!谢谢杪夏时一小可爱送的猫薄荷!
第0063章 养病(二) 只是阿古勒已有西麟,如若再管一个伽兰怕是分身乏术,即便要管,那也要有长年累月的功绩才行。 而且细数下来,朝廷官员,陛下皇子,那么多的皇亲贵族,真要换起来,与直接灭了伽兰没什么区别。 阿古勒在这儿没什么势力,比在西麟时还不如。仅靠几个冤案,找几个没权没势的百姓去推翻权贵,一个两个还行,多了只可能适得其反。 沈常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暗叹一声靠在长椅里。 连着半个月暴雨,屋外的潮气顺进屋内,就连被褥都变得闷潮难受。睡也不是,坐也不是,墙边几处渗水的地方还生起了霉斑。 两只狼崽耐不住狼窝潮气,摇着尾钻进了沈常安居所。 居所虽好不了多少,可到底宽敞,躺着总比狼窝舒服。 沈常安的手垂着,狼崽子过来蹭他,他便顺道玩了片刻。 这狼崽真是一天一个样儿,西麟战狼体态本就要比一般的野狼健壮,如今这模样,说会吃人都不奇怪。 阿古勒处理完西麟政务,从外头扛了几袋子细沙和草木灰进来。 东西放下,开了袋口,便把混着草木灰的细沙倒在屋中几处发霉的地方。 沈常安侧着身看阿古勒忙活,口渴了,便倒杯茶水解渴,喝完了接着看,闲了便玩两把狼崽。 阿古勒瞧他躺得舒坦,便感慨道:“沈特使当真把我当下人使唤?” 沈常安抿了口茶,缓缓说道:“你与西麟的俘虏相比,还是有些优待的。” 阿古勒拍了拍手里沾到的草木灰。 玩心一起,走到沈常安跟前,说话间往人脸上抹了两指黑灰。 沈常安将喝空的茶盏放置一边,无奈地看着阿古勒。 “呦,你这脸怎么花了?”阿古勒说罢,又往沈常安的脸上擦了几下,“这回干净了。” 沈常安抬手要擦。 阿古勒便捉住沈常安的手:“再碰又得脏了。” 他翻过沈常安准备擦脸的手。皮肤细白,看着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手心里却生着几颗软塌塌的老茧。 他握着这手,将仅剩的草木灰全蹭在了沈常安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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