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十七颤声问:“从、从哪挖到哪啊?” 李熙摆摆手,快乐地说:“这个先不急,过阵子我到别处去看房,等把新房子定下来,你就偷摸过来,帮我从现在的房子直接挖去新房子,你看怎么样?不瞒你说,我今夜见着你,才算真正领略到从地底下跑路的好处。” 十七:“……” 暗地里帮着风筝剪线,罪加一等,但好歹暂时把命保住了,挖就挖吧。 李熙这是坐地起价,十七没办法,只好皱着眉说:“那好——” 答应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出口到了。 瞬间,十七和李熙默契地闭了嘴。十七先从洞里摸出来,再去拉李熙。 洞里光线暗,李熙拽着十七的手,顺势挪到洞口,让洞外的灯火通明晃了一下眼。 十七使劲往外拽着李熙,小声说:“六殿下请放心,此处也是督主的宅子,只是从外面看,它是座荒宅,而且常年在闹鬼,故而没人敢进。” 李熙心不在焉地点头,转着眼睛环顾四周。 外面荒,里面倒装饰得很好,你比如说,像什么梨木桌椅小屏风,金银玉石夜明珠,那真是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再有,看得出来这里有人定时在打扫,连熏香都是新的。 因为在地道里爬了小半宿,李熙身上的衣服被磨破,小脸也折腾脏了,随手一抹,就是几道黑乎乎的猫胡须。 屏风外面,裴怀恩听见动静,便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对比李熙的浑身破烂,裴怀恩可是很整洁,浑身上下都是香的,连头发丝也没乱。 但—— 估摸是李熙这会的样子,实在太有趣,裴怀恩抬眼见着他,忽然就笑了。 一时尴尬。 “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半晌,裴怀恩摇头说:“逃难去了似的。” 十七表示很委屈,低着头说:“这才几天呀,能挖通就不错了,可比不得督主您那条贴了青砖,仔细修过几个月的富贵路。” 裴怀恩笑得更开心了,索性从袖里摸了帕子出来,为李熙擦脸。 裴怀恩说:“白团子变成黑团子了,六殿下这般,倒叫我一时忘记了找你过来的正事,反而转念想起了一些……” 那帕子也好香。 李熙听得眼皮直跳,偏头往旁边躲,本能就问:“……想起一些什么?” 裴怀恩面色古怪,像是勉强忍着,才能笑得稍微收敛点。 “我适才想呀,六殿下。”裴怀恩逗猫儿似的,半点不急着说正事,只管拿着帕子,一点一点追着李熙的脸擦。 裴怀恩弯着眼睛说:“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能像咱俩这么爬地翻墙的——” 话至此顿了顿,帕子擦到嘴角,再开口时,已然带上了些明显的笑腔。 “深更半夜,能像咱俩这么不畏艰辛,凑在一起私会的,一般都是些话本子里写的,该浸猪笼的奸夫淫.妇。” 再顿了顿,倾身凑过来,眼里依旧笑吟吟的。 “六殿下。”裴怀恩压低声音打趣他,说:“你看你今晚……究竟是想做那奸.夫呀,还是想做淫.妇呀?”
第013章 约定 裴怀恩性子乖张,按说如他这般经历的,在得了势后,合该很厌恶男人,也不愿意站得离男人太近才对。 可裴怀恩不,裴怀恩的控制欲很强。 和那些扭捏作态的小宦官不同,裴怀恩虽然的确很厌恶男人,却言行放肆,举止佻薄。比起安静地等待和接受,裴怀恩身上总携着股狠劲,仿佛隐在暗处,随时都能将人扑杀的兽,时刻占据着主动。 与之相反,李熙就不大喜欢被近身。 挨得近了,李熙呼吸一滞,本能就往后退。 李熙悻悻去抓帕子,糯声说:“厂公,我自己来。” 裴怀恩便松了手,垂眼看那帕子飘然落下,让李熙双手捧着接了。 裴怀恩说:“难为六殿下肯来。” 李熙指尖隐着刀片,一边擦脸上的泥土,一边乖顺地点头,说:“厂公这么晚喊我来,肯定不是为了谈论话本吧。” 话音刚落,十七自觉退去了屏风外面。 这宅子里的布置真好,外面那样破,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片刻后,等李熙勉强把脸擦干净,裴怀恩便撩袍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两杯茶。 “急什么,长夜漫漫。”裴怀恩递茶给李熙,摇头说:“先喝点水润嗓子。” 李熙就抬手接茶,薄唇抿在杯沿,稍稍仰起脸,实则没让那茶水进肚。 李熙说:“还是厂公的茶叶好呀,我长这么大,从没喝过这么香的茶。” 裴怀恩撑颌看他,悠然地说:“奴婢在那茶水里掺了降火气的叶子,那茶是苦的,六殿下,这么防着奴婢吗。” 裴怀恩发怒时,总会下意识地自称奴婢,还会如蛇般向前探身。现如今,李熙已见了裴怀恩好些面,清楚地知道裴怀恩有这个习惯。 李熙连忙说:“尝出来了,但盖不住茶香。” 裴怀恩不置可否,眯眼静静地瞧了他半晌,忽而一抬袖。 裴怀恩穿的是窄袖,指尖蜷缩袖中,动作间,带着一点不愿计较的慵懒。 裴怀恩说:“防着点也对,谁让我名声差。” 话落,屏风外面的十七隐有所感,默然走得更远些,熟练装聋子。 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久,李熙轻手轻脚地把茶盏放回桌上,听裴怀恩说:“骗你的,我什么都没添,那茶一点也不苦——你果然没喝。” 李熙老实地缩着肩膀,眼神畏惧,大半张脸都叫那落地的琉璃灯映着,光影暧昧。 李熙说:“厂公,我与玄鹄并非主仆,每天其实还要看他的眼色,您……您若再耽误片刻,害我天亮之前回不去,让他发现我身上的香味……” 裴怀恩嗯了一声,很理解地说:“我明白,边关打过仗的么,心里全憋着股做忠臣良将的劲,最瞧不上我这样的阉臣。” 合作归合作,若被玄鹄知道李熙夜半来与裴怀恩这个大佞臣约会,恐怕至少半个月内,都别想再指使动他。 目光对上,李熙感激地说:“厂公,我没这样想。” 裴怀恩挑起眉问:“那你想的什么?你知道我让你查的是晋王,就想抓黄小嘉?” 李熙垂眼闪躲,刻意做出一副又吃惊又愤怒的模样,支吾着说:“厂公怎么知道,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裴怀恩不知房契一事已然败露,挑拨得很娴熟,笑着说:“那你得去问玄鹄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熙迅速抬了一下眼,小声说:“厂公真有钱,连这么个破烂的宅子也买,还闹鬼,万一砸在手里怎么办?” 裴怀恩由撑颌改成撑额。 “千百年来,哪个奸臣能得善终?”裴怀恩浑不在意地说:“万岁爷老了,但我还年轻,我不得为我自己多多准备着,趁手里还有点钱,多多地托人狡兔三窟么。” 李熙没吭声。 却听裴怀恩突兀地把话绕回来,紧接着又说:“问你话呢,是不是想抓黄小嘉?” 李熙小心翼翼地点头。 “查着了,就让孟总旗去请了。”李熙简明扼要地说。 裴怀恩简直要被气笑了。 “堂堂正五品大员,连错处都没有,就让你私自扣在了诏狱里。”裴怀恩眼里晦暗,意味不明地说:“六殿下这事做得好啊,连我抓人都得有名目。” 李熙便拱手作揖,谦然地说:“时间太紧了,来不及找他的错处,只能先骗骗他。” 话音刚落,裴怀恩“啪”的就摔了杯子! “亏我先前还夸你聪明,问个案子要多久?至多一天一夜,便够了。”裴怀恩面上阴鸷,一字一顿地徐徐言道:“但你打算扣他多久?是三天、五天、还是十天?那诏狱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若他最后坚持不开口,你又怎么办?再派人把那团被打得血淋淋的烂肉送回去,叫晋王记你的仇?” 李熙怔住片刻,低头说:“……是我太急了,我该耐心寻他个错处,免得他迟迟不归,惹老二来问。” 认错态度良好,知错就改,一点就通,倒把裴怀恩呛得一愣,重又坐下了。 夜已深,灯火越发暗了。 小桌这头,李熙自知理亏,不敢贸然落座,只等裴怀恩暂且消了气,方才央求道:“厂公,替我拖几日,我必能问到口供。” 都怪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让他不敢浪费一天,凭白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 裴怀恩抬头看李熙,似是有些不满,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沉着脸说:“晋王这棵大树还没倒,他手里有兵,我也不便做得太明显。” 李熙就说:“我只要十日。” 裴怀恩皱眉瞧他,冷冰冰地说:“你还敢要十日?你这是强逼着我与晋王撕破脸皮,你好渔翁得利?” 李熙想了想,说:“那七日。” 裴怀恩不答应,眼带厌烦地说:“最多三日。” 李熙把要求一降再降,顺势将真实意愿抛出来,怯弱地垂着眼说:“至少……至少也得五日。” 裴怀恩又捏碎一个杯子。 “行,五日就五日,本督暗里可以助你。”裴怀恩点头说:“但五日之后,你若还是问不出来,本督碍着晋王的面子,可会亲自来问你提人。” 顿了顿,忽而又笑。 “等真到了那时,你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这条线索,可就断了。” 李熙连声答应着,垂首说:“五日就够了,督主放心,我不会让黄小嘉受伤,也不会让您为难。” 裴怀恩从椅子里站起身,身上带寒气。 “倒是我忘了,折磨人的法子有的是,不必真把他弄得乌七八糟的。”裴怀恩说:“原本是有二十来天的时间,现在被你这一闹,就剩五天了。” 说着又叹气。 “五日之后,打草惊了蛇,你再想查就难了。” 李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裴怀恩往外走。 李熙说:“所以才要辛苦厂公,替我在二哥那里周旋,别让他起了疑。” 裴怀恩闻言住了脚,缓慢地回头。 “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囫囵个的站在这里么,因为你有用。”裴怀恩不再隐晦,直白地对李熙说道:“你猜那些破损坏掉的棋子,都被丢到哪去了?” 李熙苦涩地笑了一下,说:“总不能是阴曹地府吧。” 裴怀恩面上不变,只说:“六殿下,你既已回了京都,就要恪守这里的规矩。” “你生在天家,应当知道天家既无父子,也无兄弟。你要时刻记着,在这京里,无用之人便如草芥,是最下贱的东西,可以被随意处置。” 李熙顺杆往上爬,讨好地说:“就算我是一株草,一棵藤,有厂公这么棵大树让我乘凉,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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