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皎洁的月光恰好被云层遮蔽,划开两人间的银链断裂,隔阂消散,小九跪伏在地,趴在司槐腿上放肆的痛哭起来。 压抑的情绪,得以宣泄,司槐这次并未拦着他,只是始终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发。 回想当初,小九被哄骗着带走时,还以为对方真的是什么大户人家招小厮,看中了他。 哪曾想,连主子的面都未见过,便被拉去阴暗的邢房,在胳膊处烙下了一个印记。 手脚捆好,像一头家猪般被拎到一间房内,屏风后的男人,只问了他一个问题——生还是死。 小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从此便如傀儡般,完成一个又一个针对司槐的任务。 他甚至连最底层的属下都不算,就是一条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狗罢了。 平日里还是要在被监视的状态下,继续乞讨维持生活。 他不是没想过逃,也不是没想过向司槐求助,可…… 身份就像一座大山,他这样的乞丐,根本没人把他当人。 没命令,他甚至连接近王府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不要说有机会见到司槐。 等小九的情绪,终于稳定,他才抬起哭肿的眼,望向司槐,担忧道:“哥哥,留小九于此,恐将招致祸患。” 司槐对此,只是苦涩一笑,看的很开,“不留,就没有祸患吗?” 一句话,直接让小九愣住了。 司槐留小九当然不是盲目的感性上头,而是他早已明白,与其让小九回去送死,还不如留在身边。 从小九的描述中,就不难看出对方是个何等心狠手辣之人。 正因如此,小九今日之举,无论是否同他说了什么,都会被当做已全盘托出。 自己跟小九都活不了,这与留不留小九无关。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司槐看了眼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九,掀开桌布,示意他躲到桌下。 从屋外剪影来看,来人是名男子,但…… 通常无他吩咐,除了三七,不会有小厮这般直接找来。 完事小心,总是没错的。 司槐将桌上用来切水果的短刀反握手心,藏在袖中,沉声道:“何事?” 屋外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带着几分恭敬,回答道:“禀报公子,前院已打扫干净,敬请公子移步一观。” 司槐稍稍松了口气,桌下小九探出头,司槐冲他摇了摇头。 在还未确认绝对安全前,小九还不能出来。 小九乖乖的缩回头,在桌下握着口鼻,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呼吸声。 司槐轻推房门,门扉缓缓开启,门外小厮眼神中闪过一丝狡诈。 不待司槐反应,便将藏于口中的软骨粉猛地呼出,白雾缭绕,毒气弥漫。 幸而司槐早有警觉,闭气如常,只吸入了少许。 司槐心中一凛,袖中短刀滑入手中,与刺客的匕首相击,铿锵之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 两人显然都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此番打斗,无人发声。 身影交错,短兵相接,一时间,房内光影闪烁,刀光剑影! 软骨粉的效力渐显,司槐深感无力的下一瞬,手臂一阵刺痛,鲜血顺着手臂伤口缓缓滴落,砸落在地。 短促呼吸下,被最大程度调动起的细胞,卷携着稳定状态下的蛊毒运转,此刻的腥气,成了刚好欠缺的助燃剂。 低沉的兽吼,开始依靠本能发动攻击,再不愿防守。 司槐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并深知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 顾不得那么多,司槐红着眼眶,冲小九急喝一声:“跑!别让任何人过来!” 屋内只有他与司槐两人,这话肯定不是说给刺客,那便只能是他。 小九猛地掀开桌布,抹着泪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间。 身后忽然传出响动,倒是成功分散了一瞬刺客的注意力。 下一瞬,噗——司槐手中短刀直接刺入刺客肩颈,距离喉管不足两厘米! 这下,两人战力又被拉在同一水平线上,血腥气让两人同时陷入疯狂。 攻势愈发猛烈,衣袂翻飞,每一击都直击要害。 急速流逝的生命与鲜血,让这场战斗变成了燃烧生命的死亡共舞。 刺客终是卑劣,趁着司槐短刀拨开他的匕首间隙,另一只手将暗藏袖中的最后一根钢针,直接插入司槐腹中。 被打乱的气息,让司槐瞬间口喷鲜血,卸力向后倒去。 刺客见状,狞笑着再度举起匕首,准备收割下司槐的人头。 生死之际,长剑携皎月冷光,自窗外射入,直插刺客头颅,将其死钉在实木之上。 刺客瞪大的双眼中,仍是即将触碰胜利时那兴奋和疯狂的神情。 司槐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倒在血泊之中,大半被染红的青衣如在血中绽放的青莲,即将凋零却仍富凄美之感。 短刀落地,司槐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应该是被人抱起来了,他想要开口,劝人离开,可唇只能轻轻颤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这还是第一次,司槐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许是多年体弱,听过太多人警告他命不久矣,以至于死亡来临时,司槐并无太过恐惧与不甘。 他平静的感受着感官逐渐消失,周围的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感受不到自身的重量,仿佛柳絮般飘在空中,荡向未知远方。 远方星光点点,落在他身,司槐只觉得无比安心。 原来……死掉的感觉还不错。
第48章 林宝臣之死 司槐生命垂危之际,宫中也传来噩耗。 太医林宝臣,死了。 向来为人正直的林太医,被种种证据塑造成了一个残害皇嗣之人。 涂妗夕又怀皇子,本是个值得庆贺之事,太医院几次为其诊脉,都说胎相平稳。 结果忽然就流产了。 皇帝大怒,彻查之下,发现皇贵妃每夜烧的安神香中,竟有微量的麝香。 皇贵妃这胎,将她折腾的不轻,也因此宫中都在说,这么能闹腾,肯定是皇子无疑。 为了能休息好,涂妗夕特意命林宝臣为其调制了特制的安神香。 林宝臣自己也承认,此香完全是他亲手调配,甚至谨慎的在送去前,还重新确定一遍,发誓绝无伤体的添加。 可也正因林宝臣的这份谨慎,让他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香经手之人都不超过四个。 林宝臣、涂妗夕、贴身侍女。 涂妗夕的贴身侍女还是从她儿时起,便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忠心耿耿。 林宝臣是死在刑部手上的,到最后一刻,他的腰也是挺的笔直,双目充血,仍不认罪。 刑部终是没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谁。 皇帝念在他这些年勤勤恳恳,并未牵连其家人。 这消息还未传出宫,沈砚礼便知晓了。 司槐如今生命垂危,沈砚礼当然是第一时间派人去请林宝臣来。 结果寒星此次前去,迟迟未归。 数个时辰后,带回的便只有林宝臣的死讯。啪——! 书房中,沈砚礼手中茶盏应声而碎。 飞溅的碎屑,弹起划伤了沈砚礼的手,顺安赶忙跪地双手呈上帕子,体似筛糠。 “即刻入宫!”沈砚礼紧攥染血的帕子,起身阴冷开口。 寒星得令备马,沈砚礼出府,飞身上马。 宝马毛色如墨、四蹄如雪的骏马,马儿肌肉线条流畅,神骏非凡。 随着一声响亮的马嘶,沈砚礼纵马疾驰,穿过了繁华的市集。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宛如一首激昂的战歌。 沈砚礼长发随风飘扬,衣袂随风猎猎作响,见者皆是惊恐四散避让。 半个时辰后,朱红宫门近在眼前,沈砚礼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 沈砚礼身姿矫健地跃下马背,将马鞭交给了迎上来的侍卫,大步流星地走进宫门。 林宝臣是三殿下的人,这件事在宫中不算是秘密。 而今林宝臣被刑部直接打死了,沈砚礼在此刻气势汹汹入宫,侍卫不必盘问,也知他入宫的目的。………… 兰心殿内,涂妗夕此刻正虚弱的依靠在榻上,沈清晏在侧同她说着话。 沈清晏看着母妃面色苍白,心中绞痛,并未留意到她眼神中却透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侍女刚刚为他涂妗夕喝了药,此刻整个寝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母妃,您的身体可好些了?”沈清晏关切地问道,声音中满是担忧。 涂妗夕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伸出手轻抚沈清晏的脸颊,柔声道:“吾儿,为娘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这宫中的风云变幻,实在让人心力交瘁。” 沈清晏眉头微蹙,涂妗夕叹了口气,继而轻声道:“吾儿,你可知这皇宫之中,人心难测,权势之争更是残酷无情。今日之安,未必是明日之宁。林太医之事,便是一个警示。” 沈清晏此刻心绪很乱,虽说林宝臣不是他的人,但他对林宝臣还是比较了解的,对这个消息实难接受,“母妃,林太医他……” 涂妗夕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为娘又何尝不吾儿所想,林太医恐怕也是迫不得已。但吾儿,你要明白,只有手握权势,才能在这宫中立足,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沈清晏沉默了,这些话、这些道理,涂妗夕从小便一遍遍教他,他自是记得。 涂妗夕继续说道:“吾儿,你天资聪慧,又深得皇上宠爱。但在这宫中,仅有宠爱是不够的。” 沈清晏抬起头,对上涂妗夕的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些压在心中的话,似仍无法与眼前人诉说。 明明涂妗夕向来对沈清晏都很宠爱,明明沈砚礼比他更优秀,但母妃的目光,却一直都只停留在他的身上。 也因如此,沈清晏对涂妗夕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从不忤逆。 沈清晏一直相信,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人不会害他,那必是母妃,可…… 今日也不知怎地,涂妗夕给他的感觉,竟有些陌生。 最终,沈清晏也只是垂眸点点头,沉声道:“母妃,孩儿明白了。” 涂妗夕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正在此刻,殿外宫女来报,“三殿下求见。” 涂妗夕眼底闪过一丝几乎掩饰不住的厌恶,又摸了摸沈清晏的脸颊,柔声道:“切记,在这宫中,每一步都要谨慎,每一个决定都要三思。” 沈清晏深深一拜:“孩儿谨记母妃教诲。” 涂妗夕微笑着,轻轻摆了摆手:“去吧。” 沈清晏从兰心殿中走出,一身月白色长衫,衣摆上绣着淡淡的云纹,眼中没有少年应有的活泼与好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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