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尽安拿起宴会的邀请名单,问:“这些人都为我的降生而感到开心吗?” 江子霖犯了难,当然不是这样的,但他还是说:“是啊,等到生辰宴那天你看看,是不是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即使没有笑,那也是他们有其他原因心情不佳。” “谢谢你。” 到了宴会那天,江家的院子坐满了人,请来的伶人在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是最时兴的曲目,所有人都看得很开怀。 江子霖和陈尽安坐在最前面的主座,陈尽安看不太懂,江子霖就跟他咬耳朵讲解。 台上的角中场换装的时候,江子霖又跟他咬耳朵:“不知道你确切是哪一天的,就定在了今日,你……觉得可以吗?” 陈尽安被炫彩的戏台子夺了目,被软腔侬调的伶人牵了情,这出戏唱的是《阴差阳错》,讲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子机缘巧合之下嫁入世家大族,迫不得已隐瞒自己的过往,也因此与丈夫生出嫌隙,两人爱恨情仇,此刻正唱了一半。 江子霖见陈尽安不作声,便偏了头去看他。 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陈尽安白皙的脸上衍着两行清泪,竟已是动情动兴了。 江子霖慌了手脚,也不顾汾城的好多大族在场,动作颇大声音颇厚,抓住陈尽安的手就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找个日子办宴,你,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憋在心里,出出气罢!” 陈尽安懵懵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泪已落两行。 但他看江子霖神色慌张,下意识就不想让他这样,于是说:“我没有生气,我很喜欢今天,我只是……只是看到台上的人相爱却要分开,为他们感到难过……” 一个小丫鬟跑过来,是老太太谴过来问江子霖是怎么回事的。 江子霖确定了陈尽安真的只是看戏看得入了迷,才打发小丫鬟回去:“我们没事,让母亲安心看戏吧。” 台上的伶人重新粉墨登场,江子霖坐定了,侧身在陈尽安耳边说:“方才只唱了半场,还剩半场戏没唱,不会叫你再难过了。” 陈尽安的泪痕已被江子霖拭去,此刻也坐正了,看台上人唱念做打。 其实陈尽安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加上江子霖的讲解,大概知道这出戏唱的是什么,看客们常咂摸的伶人表情、唱腔,戏台情景、锣鼓三弦等等,陈尽安都是看不出名堂的。 他的泪水,是流给主角的苦难,流给与主角有着相似难言之隐的自己。 他情不自禁想:‘如果有一天,子霖与我因为我的隐瞒生出嫌隙,再不愿见我,我该如何是好?’ 台上的戏唱完了,主角冰释前嫌,扮演夫妻的两个伶人交握着手谢幕,宾客尽欢。 台下的陈尽安却忧愁着,他的下半场戏还没开始。 这出戏唱完,到了宴席开场的时候,江子霖主持着在院里开席,又点了其他的戏让伶人吃完饭接着唱。 席面极好,主人家江子霖与陈尽安却忙活着在门口迎来送往,一口也没吃上。 江子霖让陈尽安先去吃几口,垫吧垫吧,不至于空着肚子难受。 陈尽安却摇摇头,主动握住他的手,说:“我跟你一起。” 终于送完了宾客,天色已然全黑了。 江家人独做了家宴,给陈尽安庆贺。 江子霖高兴,小喝了几杯,远不到他要醉的程度,但架不住人本身情绪上涨,几杯也熏然了。 老太太瞧这架势,心里估摸着是要到时候了,便让陈尽安扶江子霖回屋,又唤来小丫鬟烧了热水备着。 “且等着吧,今晚必能用上。”老太太眼里放着光彩,她终于要能抱上孙子了,她可不是激动的睡不着吗! 那厢陈尽安扶了江子霖回屋,本就要给他脱了衣服好安睡了,没想到江子霖一把抱住他,看着醉醺,说话却很清楚:“三丫,我终于等到这时候了。” 说完略微松开陈尽安,拿来两杯酒:“之前江家没落,你我成婚也未走流程,委屈了你,我也不甘。今日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合卺酒?陈尽安听人说过,喝了合卺酒的夫妻才能水乳交融,幸福美满。 于是他接过酒杯,与江子霖双臂相交后仰头喝下,“愿我们能如这酒杯相合。” 之后圆房自是水到渠成。 不过江子霖毕竟是醉了,办事时没发现自己的小妻子是带把的,他又没经验,凭着本能找到传闻中的洞府便硬怼进去。 陈尽安也是个不懂的,不知道男女有别,吃了疼流了血也以为这事本就该这样,两人合为一体后他反而放心下来,先前一直担心男人与男人做不到男女之间的事,如今成了,他就放心了。 这样,他便一直忍着,直到晕过去。 可是陈尽安不懂,江子霖却懂。 大梦一场后,江子霖清醒过来,看到床上赤身裸体的陈尽安,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成婚两年的妻子竟然是个男人,想起过往种种,过高的身材、不同于女子的嗓音、大夫欲言又止的神色……一切的一切都昭示出真相,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意发现,不愿意接受。 他又想起昨夜旖旎,陈尽安的动人风光、紧致销魂,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顾不上一床的混乱,披了外衣就离开卧房。 江子霖走后许久,陈尽安才从沉睡中醒来,浑身酸痛、身后的撕裂……这一切都让他痛苦,但一想到他终于和江子霖真切地融为一体,他又觉得甜蜜,疼也无所谓了。 可是江子霖呢?或许是有事出去了吧。陈尽安有点失落,但很快找了个理由,忍住不适穿衣起床,看到凌乱的床,他脸红红赶紧收拾了,又自己拿了点点落红的床单去洗。 这可不兴让丫鬟洗,太羞人了。 老太太昨夜备的水没用上,她儿子上了床就跟护食的老虎一样,压根不让其他人进门。 她也激动的睡不着,一大早就醒了,又看到本该小意温存的自家儿子脸色苍白匆匆离开,这下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本想着进卧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想起来自己儿媳妇是个脸嫩的,怕她刚办完事没收拾见了人被羞着,索性帮忙掩上了正房的门,不让人进去。 于是陈尽安是男子这件事,就只有当事人江子霖知道了。 陈尽安出去洗床单,老太太才垫着小脚跟过去,眼尖地瞅床单上的落红,瞧满意了,给陈尽安塞了个玉葡萄。 “三丫啊,昨夜累着了吧?这玉葡萄你拿着,把着玩也好,放着看也好拿着就行。” 陈尽安小脸一红,讷讷地接过了,末了忍不住问:“娘……子霖他是往哪去了?” 老太太说:“一大早看他跑出去了,应当是有什么事。这孩子也忒不像话,好好的媳妇就这么放家里,自己一个人倒是跑得欢,等他回来我说他,你别担心。” 陈尽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结果江子霖到了晚上也没回来,今日没回,后日也没回,竟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不回家了。 陈尽安等的心发凉,老太太看得叹气,于是遣了人去各个庄子茶园里找,都没找到人。 过了个把月,江子霖才送信回来说他往北边做生意去了。 陈尽安这才死了心,他早就在睁开眼没见着江子霖的时候,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对,但他怀着侥幸,到了今天才彻底死心。 江家人都看出来陈尽安一日日的颓丧,整个人像是开过的花,迅速地干瘪腐烂。 中间三太太怀着的孩子生了下来,给远去打仗的三老爷和借口做生意去北边的江子霖都送了信。 三老爷在战区,回的信上都有硝烟的味道。 江子霖也回了信,只祝贺三太太,言语间丝毫没有提到他曾经恨不得挂在腰上片刻不离的小妻子。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江子霖回家的江家人也熄了火,不知道这夫妻俩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闹的家主离家不回。 三太太看不过去陈尽安一日一日行尸走肉般的过,不顾刚生了孩子,月子里还每天陪着陈尽安去商铺。 陈尽安总说自己没事,让三太太好好养身体,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可不是没事。 但也没办法,跑的没影的人,连在哪都不知道,就算想压人回来也找不到地方。 整个江家,唯一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的人,怕是只有四姨奶奶了。
第29章 水患 就像当初陈尽安找到四姨奶奶要替她去吴地主家出头那样,四姨奶奶找到陈尽安,问他: “你知道为什么老爷离开吗?” 陈尽安摇头,他猜不到,也猜累了。 “你是男儿身吧?” 陈尽安惊慌抬起头:“我,我……” 又颓然低下头:“你怎么知道……” 四姨奶奶叹了口气,说:“早在去年年底我就猜出来了,你长得快,那么明显,整个江家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你的性别。” 顿了顿,她又说:“老爷离开,怕是就因着这个。他一直以为你是女子,把你当媳妇宠着,一朝梦碎,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陈尽安傻眼,“我以为,我以为男子与男子也是可以的……” “傻孩子,成国向来没有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男宠基本上是权贵们彰显势力的手段,男妻更是闻所未闻,向来如此,老爷生长在这里,跳不过的。” 她知道陈尽安是个单纯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但她看得出两个人都有爱,她不想让有情人像她一样只能屈服在世俗传统之下,她要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如此,你若真心想和老爷在一起,便同他好好讲,好好说,老爷不是心硬的人,你放软了态度去磨他,总有一天会好的。” 何谷争知道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但现在的情况,总要叫其中一个人抱了希望铆足了劲,才有机会让另一个人回心转意。 况且,她对老爷眼中的爱看得分明,猜他只是一时没缓过劲,或许有陈尽安痴缠着,能叫他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吧。 “可是,可是我都见不到他……”陈尽安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可是初夜被抛下的难过、一日日等待的无望,让他心凉了、胆怯了,他没有勇气再朝前冲了。 “他总会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家。” 过了秋天,本该平静下来的天气变得异常,一连几天都阴沉着下雨,雨势不见小,反而一日日变得狂暴。 陈尽安顾不上心中的烦闷,找到老太太说天气不对,可能会有水患。 这并不是陈尽安胡乱猜测的,而是他在和养父一起行商的时候,听一个老人家讲过的。 那个老人家说,大旱之后必有水灾,若是哪一年雨不在夏季而在秋冬之际,又连绵下了超过五日,就要小心水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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