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烁很是别扭,双手抵在嵇憬琛胸前,心知推不开嵇憬琛便不怎么用力,翕动着薄唇,就是不愿说话。 对啊,他到底在委屈什么呢? 他以前也没那么爱哭,那么多愁善感吧? 也不晓得嵇憬琛是不是心软了,替他抹去那温热的泪水,叹了口气,脾气缓了下来,道:“乐乐,朕真的不希望再有下次。” 然后嵇憬琛离开床面,开始脱去黑袍外衣,也不知道随意扔在了什么地方,等着宋玉德悄悄推开门来取,他才看清嵇憬琛神色很是失望。 又或者说——是被他所伤。 这一切都极为可笑,嵇憬琛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他还没来得及报仇雪恨,嵇憬琛的难过不应该如此才是。 不再去做过多的猜想,他赶紧把多余的眼泪擦拭干净,翻了个身,下一刻嵇憬琛就抱了上来,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他都能感受得到嵇憬琛平稳跳动的心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也是这样,他听着听着就乏了,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当寝房照射进一缕赤红色的晨光之时,淳于烁早早就醒了,虚掩的窗户被他推开,视线望着昨天的方向,端倪了一会儿,发现枯草上有很明显的血迹,红红一大片。 那片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的亮眼,虽是干枯似的,但也很难让人无视。马儿低头嗅了嗅,好似嫌弃地挪开了头,小步到一片干净的地方,这才心满意足的吃着草。 至于昨夜发生了什么,淳于烁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为了得到验证,他忍着腰部的不适,迈着重重的脚步下楼,转角处遇到了阚飞渊,神色闪了闪,眼珠子到处打转,确保没人在附件,压低了声量,问着昨晚的五公主在哪里。 阚飞渊迟疑了几秒,看著淳于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淳于烁眼神的‘逼迫’下回答:“没死,目前被嵇憬琛关着,至于在何处,属下不知。” 能被关着代表五公主还有用处,思忖几番,淳于烁小声地用接近耳语的嗓音,“嵇憬琛在怀疑我了,那些粉,需要加大用量了。” 说着,他眼睛瞥见嵇憬琛金丝黑袍的一叫,顿时抿了抿唇,摸了摸鼻子,淡笑不语。 只是一向小肚鸡肠的嵇憬琛见二人呆在一块就恼火得很,当即插足在二人中间,疾声厉色问:“你俩是不是又在谋划杀朕?” 问题一语戳破淳于烁的小心思,他眼神闪躲了会儿,很快维持着镇定,“您多虑了。我去厨房备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以你的身份,不该为朕亲力亲为的。”嵇憬琛冷漠的眼睛多了丝情绪,手掌握着那截小腰,“你大可让客栈老板娘做,阚飞渊做,宋玉德做,都没必要亲自下厨。” 淳于烁心脏被捣鼓得乱跳,不安嵇憬琛的猜测,半响,笑着说着话,同玩笑话一般,“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激发了下厨的欲望吧,你要是不吃,就给阿渔吃。” 这话亦假亦真,就连淳于烁也不确定嵇憬琛信不信,只知道以后一段话,惹得嵇憬琛惩罚他,掐了掐他的腰。 还好力度不重,只感觉到轻微的疼痛而已。 “朕吃,不许给阚飞渊吃。”嵇憬琛没好气剜了阚飞渊一眼,自主点了淳于烁能吃的食物,“朕今日想吃阳春面。” 淳于烁淡淡“嗯”了声,广袖里的手紧紧握着一包褐色的东西,转身离开了着狭小的楼梯转口。 阳春面的难度不大,与普通清汤寡水的面条不同,阳春面更具备香气和增添了味蕾的包覆。他稍微问了母妃做法就边学边做,很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阳春面就新鲜出炉,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也有些饿了。 不等母妃询问,他掏出了一张字条递给母妃,把药粉的事情都言简意赅。 【药为漫步,孩儿想报仇。】 漫步药在大淳是禁药,因为这是一种能让人死的不知不觉的药,能在服用药的半年内五脏六腑都慢慢老去,过了个两年基本就能与世界说再见了。 至于他会有,是因为他是皇室一族。
第72章 71 嵇憬琛吃着这碗面的时候胃口级好,三两下嗦着面条就吃完了,仰头把汤扫尽,碗见底,见时候不早,便吩咐他人快食完,辰时一过直接出发。 距离辰时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视周围发现淳于烁不在,心有不愉,许是怕阚飞渊这个老相好薅走淳于烁,连忙在客栈里里外外找着。 很快,他就在马棚周围寻到了格外沉默的淳于烁,淳于烁正弯着腰,手握着一把被血迹浸湿过的枯草,放在鼻边嗅了嗅,面色煞白,反了胃口。 他不急不慢走近淳于烁,高大的身子挡住了炽热光线,一片阴影下,淳于烁抬首后瞧他,眼神充满了迷茫与不解。 “为了给咱们孩子造福……”他微笑着,维持温柔假象,把人扶了起来,“所以她没死,只是受了重伤。” 这些日子来,他的想法确实如此,因为淳于烁信佛,相信因果报应,若他继续‘执迷不悟’,那孩子的事情,淳于烁肯定会想尽办法划掉。 至于孩子,他其实是不在乎的。 淳于烁起身一阵黑目晕眩,握着嵇憬琛手腕休息片刻,待脑中成光明,看清了嵇憬琛嘴里还带着笑,只是不见低。 换句话来说,皮笑肉不笑。 嵇憬琛回想着昨夜审出的结果,伸出手,摸了摸淳于烁的耳垂,好笑问:“乐乐啊,你知道嵇音音和阚飞渊是什么关系么?” 很显然,淳于烁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耸肩。 他沉默了须臾,心不在焉地瞥了旁边的树木,一片衣角露出,笑了笑,自问自答,“他们啊,是夫妻关系。阚飞渊失忆的那段期间,嵇音音把人掳走强制性结亲,在你嫁给朕这些日子来,他们还有孩子了。” 所幸的是,淳于烁在鸿洲那段时间就把阚飞渊的经过摸清,对于嵇憬琛的挑拨也就没太在意,静静咬着下唇,在阳光下,额头都出了汗。 是嵇憬琛替他擦去汗水,阳光下那双墨色瞳仁拥着他倒影,深深浅浅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觉得很冷也很冰。 本来嵇憬琛还想继续挑拨离间的,但看着淳于烁那双无色无光的眼眸,心震了下,罕见觉得很慌张,突出一口浊气,不露于表面。 阚飞渊,永远是他嵇憬琛的一根刺。他知道,如果没有他强行把人带回去,淳于烁肯定会和阚飞渊和和睦睦,共守家。 也不知道这样对视了多久,忽然有人掐着公鸡嗓喊道:“陛下,辰时已过,是时候出发了!” 二人回过神,齐齐收回眼神,同时皱了下眉,便往宋玉德的方向去。 马车上,淳于烁不舍望着母妃的方向,为了不露馅,他极快盖下了帘布,神态很自然到位,很是漫不经心。 这个神态是他昨夜苦练的,就是不想让嵇憬琛,杀了他母妃。待有日他复仇成功,定要将母妃带回来大淳。 直到马儿长嘶,帘布晃动了一下,淳于烁缓缓闭上眼睛,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他好似听到母妃隐隐的哭声。 手拳头紧紧攥着,呼吸逐渐起伏跌宕,他胸口一阵幽幽的刺疼,像是万剑穿了心,肚子的孩子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一紧,使他难受。 嵇憬琛握着他另一只手,捏着他冰寒的掌心,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他。 马车穿梭于辽阔的天地间,承载着人们归家的希望,起初马车内还算和谐,两人静默欣赏沿途的风景,山高水流且空气中氤氲着山水的清新空气,鸟儿高歌一曲,在马车踩到树枝,忽然噤了声。 内,只有嵇憬琛和淳于烁两人,至于宋玉德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布,坐在外面,与车夫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天。 聊的倒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是简简单单谈着那些灵异的画本。在这秀丽是地方,竟显得一丝诡异,这让淳于烁无话可说。 然而安静了太久,嵇憬琛有些静不下心来,试图与淳于烁交谈些什么,那些不快如同尘封的旧物重新揭开来,开始提起阚飞渊的事情。 “乐乐,你还在心系于他么?”嵇憬琛视线在淳于烁修长脖子定看定,眸色一深,还是不愿放弃调拨关系,“他已娶妻生子,早就不干不净了,你何须为了他,与朕怄气呢?” 这番话听得淳于烁阵阵不耐,不认为他只是简单的怄气罢了。他是恨嵇憬琛的,又与阚飞渊有什么关系呢。 只可惜,淳于烁性子倔得很,宁可把心事藏在心里,也不愿意外说。他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黑线,眨了眨眼睛,把手探出窗外,随手摘了一片绿叶。 这片绿叶不规整,大约是被鸟儿啄掉了一小部分。 对于淳于烁的无视,嵇憬琛无法完全压抑心中的怒火,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淳于烁,你现在是朕的人,你要是敢对朕不忠,朕肯定会让你沦为人彘的!” 淳于烁不悦转为烦躁,听着嵇憬琛的话不免觉得好笑,一声冷哼以表心情,却也不想表达什么。反正要是撕破脸皮了,他肯定会拉着嵇憬琛一起死,绝不能让嵇憬琛独活,不然他会对不起父皇他们。 淳于烁最擅长的还是沉默,这无疑是把嵇憬琛怒火攻心,而变得暴躁,他突然用力扯住淳于烁的头发,两人之间的撕扯愈演愈烈。 “你是不是,还对阚飞渊,还抱有私情?”嵇憬琛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虎口掐着淳于烁的下巴,近乎要把淳于烁下巴给掰断。 下巴是个敏感的地方,淳于烁好像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在愤怒与无奈之间挣扎,最终硬生生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这个单字,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很显然,这个答案激怒了嵇憬琛,他当即给了淳于烁一个响亮且清脆的耳光。听得帘外的宋玉德一颤,低下头,也不敢去探究些什么。 然,淳于烁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肿,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却因为嘴笨又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辞来还击,只能半响后诅咒嵇憬琛断子绝孙。 可是嵇憬琛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断子绝孙呢,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再次抬起手,准备给予更重的伤害,但他看淳于烁闭上眼睛,熟练地躲闪开来,一时间愣住了。 这个动作,他记不起看过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闭上眼睛。尽管他有心疼之意,但语气依旧凶狠,但其中夹杂着一丝疑惑:“朕待你很差劲么?” 这话一出,轮到淳于烁呆愣在原地,整个人好似被钉子定住了四肢,随后暗了暗神色,默默地低下头,委屈顿时大发。 “很差,很差,很差。”虽然只有六个短短的字,却是淳于烁近些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同时也在投诉嵇憬琛的不是。 嵇憬琛怒气突然消了一大半,看着掌心的方向,慢慢覆盖在淳于烁红肿的脸颊上,“可是乐乐,这是你不听话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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