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舒,我不要那个位置了。”苏温的嗓音有些哑,一句话说的漫长哀伤却又万分坚定,他以为皇位是最重要的,可在不得不面临抉择的时候,他的心告诉他,有的人,有的事,比那个冷冰冰的位置要重要得多,苏澜的怀抱是暖的。 那天,苏澜出去了,苏温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回来,可他左右等不到人,在约莫子夜的时候,才听到寝殿外的动静,苏温起身去给人开门,一个温热的身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月色如水,映在二人的身上,清脆且突兀的一声声响,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身上的人除却温热的触感,还有黏腻湿润的液体在衣衫上,苏温一时间无法言语,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往下想去,沿着这条路往外看去,一路上是刺目鲜红的血迹。 苏温的心跳停驻了一瞬,不敢去看怀中的人,只紧紧地抱着他。 怀中的人虚弱,喘着气却是中气不足的,二人无言。 苏澜张了张口,只觉得喉口的铁锈味火辣辣的疼,嗓音喑哑,像是搁置在家里库房中许久未用的乐器,破旧的风箱:“苏温,把我处理掉。 他想留我下来,作为证据。 我回来了,肯定会有人跟过来,拦住他们。” 苏澜这段话说得艰难,胸口起伏着。 “你在说什么?处理什么?我是大夫,你的命是我的,我说了算。”苏温这才反应过来,抱着人到玄关处,打开密室的入口。 将人抱着搁在了柔软的塌上,这里并不只是他们游戏的场所,这个密室很大,许多稀有的药材苏温都放在这,只偶尔拿出去晾晒。 饶是平时再冷静的他,也慌了神,苏温从木架上拿过剪刀坐在床边,看见了人的神色,只咬着下唇,手都是抖的,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是外伤吗?眼前人双目赤红,瞳孔有几分涣散,下唇青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苏温丢了剪刀,慌乱地摸过人的手,摸到冰凉的触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搭上人的脉。 “别哭。”苏澜看着人的模样,心口有几分细细密密的疼,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疼,对于苏澜而言,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看人真正意义上的哭,和以往的扮猪吃虎都有所不同,眼泪偶尔往下落一颗,红着眼眶哭的极为隐忍,生怕人发现的模样,可这点滚烫却好像落在了人的心口,只觉得炽热。 苏澜恍然,他们是世界上彼此的唯一,是除了自己之外最了解彼此的人,也是最爱彼此的人,他们在这个皇城中相互扶持着,乱伦又怎样,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人总是靠这样的痛觉来分辨爱意,苏澜确认了,他喜欢他,不是出于血脉亲情,也不是出于经年累月的陪伴,浅淡的喜欢或许太过薄弱,应当是很深刻的喜欢。 可惜,他意识得太晚了,总是苏温缠着自己说喜欢,自己从未说过,没有给过人安全感,怪不了苏温的掌控欲这样的强,现在自是不必说了,因为来不及了。 “是我的错对不对?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苏温的语调带着几分哭腔,今日这一遭,苏澜去做了什么,他大概猜到了七八分,路行安不能留了,他身边的高手云集,苏温身边可用的高手惟苏澜一人而已,如鬼似魅的身法和武功,若是去刺杀,时机得当,是有机会成功的。 可是没有,路行安想留下他,如今东宫太子在东宫,他又抓到个和自己一模一样长相的人,双生子的流言便成了事实,自然苏温的位置便坐不住了。 苏澜死里逃生回来,路行安也不好贸然闯进东宫,可他总会抓住这个机会。 苏澜自认为活不下去了,想让自己处理掉他,可怎么处理? 这一身的外伤严重,可最重要的是骨醉,这毒霸道,以前的苏澜强健,倚靠着解药和自身压制着毒性,如今生死关头,却一并激发了出来。 那个半年一服的解药压根算不上什么解药,苏温想控制人一生,根本没有研制过真正的解药:“该死的是我。” 苏澜的脉象微弱,是强撑着回来的,如今已经昏了过去,脸上已经没有几分血色,或许是失血过多,也或许是疼昏过去的。 苏温没有时间再去悲伤,他得让人活下去,只匆忙起身去找止血的伤药,去找解毒的丹药,或许解不了但只盼望着可以压制下去。 “苏澜,这一次我没有放弃你。”只一句话,没有放弃,没有算计,没有拿人去交换利益,如果可以的话,他这些都不要了,只要眼前人。 苏温最不喜欢眼前人的自作主张,可他也知道苏澜想要做什么,除非他将人绑起来,否则他是不会听的。 他用剪刀剪开人的衣衫,给人上药,这些外伤致命,可内伤却也致命,苏温握着人冰凉的手,人胸前的“温”字,是他亲手刺的,这些自己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或许他并不喜欢。 他的过去吃过太多的苦,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情趣,他眼底是松雪,却也温柔。 桃花酿、梅子酒、特制的弓,苏温喜欢在人面前哭,是因为自己一哭,他总会退让底限。 他啊,或许嗜血,或许无情,这些都是对自己的,才觉得格外珍贵,也是这样,他离不开人了。
第44章 没有放弃你,所以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苏温不能这样颓丧下去,因为苏澜还“睡”着,因为他想和人有一个未来。所以他不能倒下,他不倒下,苏澜才有希望,他倒下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温用各式各样的丹药吊着人的命,只描摹着人的眉眼,看着人苍白的脸色,明明是一样的,可仿佛又不一样,这是自己的模样,也是爱人的模样,他们骨血相融,不分彼此。 昏黄的烛光映在人的脸上,这里并不通风,也不适合休养,可是现在的情况,他不能带人出去,苏温轻轻地抱着人,在人耳边呢喃着:“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找你,你在哪,我便在哪。我再让人把我们烧了,骨灰放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长埋于地下,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但是现在,我要为你报仇。”苏温吻了吻人的眉心,将人放下。 苏温很快从痛苦中里抽离出来,他必须抽离,也不得不抽离。 “你说,我们合作,你是皇储,你又凭什么将那个位置让给我?”苏池觉得可笑,这样的言论于理不合,他们之间,早就因为陆青烟的事,利益和感情的纠葛,只剩下对手的关系。 在许久之前,他们也是兄弟。 “你嫉妒我可以拥有陆青烟的感情,把这样不满的情绪发泄在陆青烟的身上,将婚姻当作筹码。 可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 我是不喜欢你,但我还记得,那个跟在我身后叫着皇兄的苏池,不是祁王殿下。那个冰冷的位置有什么好的? 孤家寡人,四面受敌。”苏温嗤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捏着茶盏,“我让给你,是有条件的,功成身退之后,我自然会离开。” “什么条件?”苏池看着眼前人,感情上他输给人,在权势的争夺下,他也斗不过人,他输给他,绝对不是可以用两年的年龄差当做借口那样简单。 曾经,他很喜欢这位兄长,觉得他与人为善,可若他真的是那样善良,又怎么能够为自己为他人撑起这样一片风雨,怎么能够坐上太子的位置。 他在看透人的本质后的疏离,猜忌,不满,嫉妒…… 许许多多的情绪在胸中蔓延,他终于站在了人的对立面,那些过往,再也回不去了,他也无法回头。 在他以为他要和人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苏温过来了,说什么合作。 “我要路行安的命。”苏温咬着牙说道,他不仅要路行安的命,他要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没有苏澜那样好的身手,不能去刺杀人,他只能用脑子,“我要你帮我送个人出长安。” “你自己不能送吗?您是太子殿下,想送谁送不出去?”苏池觉得有几分荒唐,他要自己做的事情,未免太简单了点。 “不能由我送,这个是最重要的。别的你做得到做不到都无妨,但那个人,你必须派人护送,一路南下,送到庐州去。”苏温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庐州送信,上次林鹤径来传消息之后,就辞了院判的职位带着鹿陌回了庐州开了个小药堂。 鹿陌是苏澜的挚友,林鹤径的医术是除了自己以外,苏温最信得过的,如今的情况,他只能先将苏澜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能放手去做。 他不想和人分开,但苏澜说得对,只要在长安,只要他还在太子的位置上,那苏澜的存在就是他的死穴。 他只能将他的死穴放的远一些,纵使再不愿意,他只能选择和苏池合作,将苏澜送出去,他只能选择信任林鹤径,信任鹿陌。 “苏池,我不妨告诉你。 他是我的爱人,我的亲人。这个世上,我只喜欢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现在他生病了,我只能先送他出去,等我的事情解决了,我会去陪他。”苏温也不藏着掖着,他要告诉苏池,苏澜对于他的重要性,这样,苏池才会派心腹护送,“他是我的死穴,自然不能由我送。 苏池,如果路上,他出了事,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苏温看着人的眼神冰冷,坚定而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有一瞬间,苏池忽然明白了,陆青烟为何对人情深如许,他喜欢一个人,可以为人放弃触手可及的一切。 在这之前,苏池自认为没有一个男人会抗拒的了权势的诱惑,女人不过是锦上添花,他喜欢陆青烟是真的,可他从小接受过的思想和教育早就将人的思维固定。他觉得苏温儿女情长,不禁可笑,可某方面,他又羡慕人这样的生活态度。 “皇兄,我知道了。”苏池若无其事地笑了,“只是,这样呼风唤雨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当真放得下?” 苏池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不是他多疑,而是皇家本如此。 “你怎么知道,我不向往和心爱之人自由自在浪迹江湖的生活?”苏温承认,他生在皇家,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出手阔绰,他不一定接受得了。 可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苏温自觉,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是凡人。 “苏池,我是有条件的。 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要看到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如若不然,你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卷土重来未可知,嗯?”苏温看着眼前人,这句话算不上胁迫,“我会捧你到那个位置上,之后的路当然靠你自己走。 我现在有的权势,也可以是你的。 当然,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用考虑,皇兄,臣弟自当尽心竭力。”苏池起身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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