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已经不是第一回来粥铺了,只是先前几次董念都在后厨忙碌,并不知晓眼前气质出众的妇人究竟是谁。 尤其是……董念皱了皱眉。 她总觉着对方瞧阮祺的目光有些怪。 像是爱怜,又像是夹杂了愧疚,总之说不出的诡异。 董念下意识将阮祺挡到身后,抬手理了理他的衣襟,嘴里念叨着。 “怎么只穿了件单衣,告诉你今晚要下雨,回头吹风着凉了还不能吃药,可有你受的。” “没事,外袍在郎君那儿呢,等起风了再穿也来得及。”阮祺回头帮董念介绍。 “这位是顾夫人,顾洵的娘亲,之前也到过店里的,今晚来接顾洵回家。” 顾洵的娘亲,那不就是新知县的夫人吗。 董念眉头皱得更深。 “好了,”阮祺推着她离开,语气乖巧道,“不是说准备炖骨汤吗,大骨和莲藕我都叫郎君买好了,就等着您回家做呢。” 有关身世的事阮祺还没有与伯母提起过,毕竟他手里也没有确凿的凭证,总不好说是郎君告诉他的。 以顾知县的能力,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验明他的身份,到时直接将事情摊开了,也免得大伯与伯母胡思乱想。 “不对,”董念何等敏锐,一把揪住阮祺,“你这表情不对,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阮祺顿时流汗。 瞒着的事情可多,得问究竟是哪一件。 董念的目光越发锐利。 眼看着再无法蒙混过关了,阮祺病急乱投医,胡乱用手捂住腹部,轻轻“哎”了一声。 董念神情立时就变了:“哪里难受吗,是不是肚子痛?你先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叫柳郎中过来。” “祺哥儿怎么了?” 对面温妤也慌忙朝这边走来,却没留意脚下,被店里的凳腿绊住,直直朝前方扑去。 “小心!”顾洵惊呼。 前面正对就是桌角,阮祺刚要伸手去拦,周遭时间却像是突然凝滞了一般。 浓重的水汽腾起,稳稳将温妤接住,轻柔落在地上,随后聚拢盘绕,尽数收归到阮祺的掌心。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望来,阮祺直觉不妙,迅速将手藏好。 阮祺:“……”听我解释。
第69章 “这是怎么了?”崔庙祝跟着清珞进来,就瞧见几人围拢在粥铺门口,顿时疑惑。 清珞拿着从家里取来的外袍。 店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向阮祺。 “那个,法术是崔叔教给我的,你们有问题可以去问他。”眼看情况不妙,阮祺连忙抓住救命稻草,指着刚进粥铺的人道。 崔庙祝:“……”啊? 虽然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崔择川何等精明,前后联系一下便大概猜出事情始末。 他挺直身子,背着手低咳了声:“是,这样没错。” “那个祺哥儿,这可是祖师爷的不传之密,早告诉你不能轻易显露人前了,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崔庙祝严肃批评。 “对不起,我错了。”阮祺干脆认错。 “抱歉。”温妤被顾洵搀扶着起身,由于惊魂未定,面色还有些发白。 “这孩子刚刚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使用法术,还请崔庙祝不要怪罪。” “原来是为了救人,”崔庙祝颔首,“那便饶你这一回,不过记得,下不为例。” 崔庙祝扮师父扮得过瘾,转头瞥见清珞的神色,连忙又缩了回去,装模作样捋了捋胡须。 “咳,我送顾夫人和二公子出去吧,今日之事,还请两位守口如瓶,不要对外人提起。” 温妤和顾洵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忙不迭答应。 目送几人离开,粥铺里重新恢复寂静。 董念把撞翻的桌椅重新摆好,确认没什么破损后,终于直起身,语气平淡道。 “先回家吃饭吧,等用过饭后,把事情给我仔细说清楚。” 温妤原本住在京城,搬来常渊县也不过几月工夫,自然不了解崔择川的底细。 董念和崔择川相识多年,年轻时甚至还受过老庙祝的关照,对于这人是个什么脾性,简直再清楚不过。 还祖师爷传下来的法术不能轻易示人? 别闹了,若崔择川当真懂得一星半点的法术,早就嚷嚷得人尽皆知了,哪儿能留到现在。 所以这法术,多半就是祺哥儿自己学会的,而至于他究竟是打何处学来的。 董念转过视线,不由望向正帮阮祺穿衣的清珞身上,忍不住暗自叹息。 倘若没猜错的话,一切应当都与此人有关了。 晚饭吃的是莲藕排骨汤,和两道加了辣子的炒时蔬。 阮祺其实不怎么爱喝骨汤,总觉得味道寡淡又油腻,可伯母从柳郎中那里得了食谱,连着天的给他炖骨汤,说可以防止他日后腿脚抽筋。 阮祺偷加了勺辣油到汤里,被董念抓住后,只能将汤换给郎君,自己重新盛了碗清汤慢慢喝着。 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 饭后阮成丰正准备给惯用的牛角弓打蜡,就见阮祺还老实坐在桌边,顿时不解。 “怎么没和你郎君回家,是还有什么事吗?” 收拾完灶台的董念掀帘进屋,抬手拍了拍桌面:“别惦记你那破弓了,你也坐下,我有些事情要说。” 阮成丰想解释这弓箭是他新买的,不是什么破弓,不过考虑了下还是果断闭嘴,寻了个位置老实坐好。 董念环顾一周,略过表情忐忑的阮祺,满脸莫名的阮成丰,最终落在神情淡然的清珞身上,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之前说自己是在关外做生意的,因被仇敌追杀,所以流落到芜河村附近,这些应当都是假话吧。” “人都有隐私秘密,作为长辈,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既然已经到如今这般地步了,还是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你到底是何身份?第二,你是真心想要与祺哥儿过日子的吗,还是只把他当作消遣,尝个新鲜,随便打发时间的。” “哎,快别瞎说!” 阮成丰吓得半死,连忙去扯董念的衣袖。 董念不清楚,他却是知晓那人身份的,神明在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乱说。 “为何不能说,”董念也来了脾气,提高嗓音道,“他当咱家祺哥儿是什么了!” “是,咱们是凡夫俗子,乡下人家,但也不是能随便任旁人欺负的,他敢说,成婚最初就已经把一切都讲清楚了,同祺哥儿毫无隐瞒。” 阮祺:“……”那确实没有。 但也不能说郎君是故意隐瞒的。 毕竟他那会儿整日瞎猜郎君到底是什么妖怪,清珞大约是知道了,所以故意逗着他玩儿的。 可惜他中途被人劫走,以至于最后从仙翁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 “抱歉,”清珞认真道,“成亲前,我的确没有与他明说过。” 董念正要发火,就见眼前人神色认真,继续接道:“但还请两位放心,我对阮祺绝无半点戏耍玩弄之意。” “我的确并非关外中人,而是出身上界无念天,那里刚结束战乱,如今百废待兴。我已经派人寻到一处名为箬水城的小城,那边几乎没有受过战火波及,城池建筑一切安好。” “你们若是同意,等到阮祺状态稳定,我会先将他安置在箬水城内,待仙宫修缮完成,他也适应了上界生活,再将他重新接回仙宫。” 什么上界? 什么仙宫? 董念听得晕头转向,这可与她预想的全然不同,下意识便开口道:“可你不是……” 阮成丰连忙伸手,将媳妇后面那句,“可你不是妖怪吗”几个字狠狠堵了回去。 该说不说,他们真不愧是一家子,就连猜歪的方向也能完全一样。 “不是妖怪,”阮祺也无奈了,扶额道,“郎君是神仙,之前无念天一直在打仗,郎君受了重伤才会跌落下界。” 阮祺将事情原委仔细说了一遍,董念和阮成丰都听得瞠目结舌,缓了许久,终于接受地点点头。 “行了,”阮成丰拍了拍董念,“天色不早,祺哥儿身子重,让他们小两口先回去休息吧,日子还长着,有什么等以后再说。” 董念还有想问的,但瞧见阮祺已经困得揉眼睛了,只能止住念头,叹息道。 “今日都累了,祺哥儿先回去睡吧,明天店里不忙,可以晚些再过来。” “嗯。” 阮祺正犯食困,听伯母的话,知晓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目送两人离开。 董念心不在焉地收拾桌面,忽然想起还有个疑问,连忙望向一旁偷偷给弓箭打蜡的阮成丰。 “不对,祺哥儿刚刚有提到,他郎君究竟是哪一路神仙吗?” 神仙也分很多种,大神小神,有些村人供奉山间精怪,恭敬称一句“黄仙爷爷”、“狐仙奶奶”,总不能也是什么神仙吧。 阮成丰熟练打蜡,指了指村里水神庙的方向。 “喏,你不经常去人家神庙里上香吗,就是那庙里的神像本尊。” 董念:“???” “这回正好,”阮成丰翘起二郎腿,满意吹了下弓弦,“你也不用爬山,直接到人家面前烧香就行了,还方便……哎呦!” 董念放下扫帚,重重吸了口气。 夜晚寂静,只有偶尔自草丛里传来几声蛙鸣。 阮祺挥开眼前的蚊虫,伸手扯了扯身旁的郎君,压低声问:“你刚才说的箬水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郎君很少提及关于上界的事情,也从来没说起过有关未来的规划。 虽然仙翁总督促他努力修行,等到修为精进后,便能与郎君一起回归上界。 然而上界究竟是什么,对于阮祺而言,依旧是比关外更未知,也更遥不可及的地方。 清珞牵着他,踏过寂静的田埂间:“箬水城,距离仙宫旧址很近,来往只需半日路程,因地理位置特殊,数百年间从未被战火波及过。” “整座城池立于水上,城内灵族与凡人混居,居民日常使用避水珠,能够御水而行。” “上界也有凡人?”阮祺惊讶。 “是,原本数量稀少,不过经历过战乱后,倒是比普通仙家数量更多了。”清珞平稳道。 阮祺却是想到了别处。 战争到哪里都是残酷的,那些在他印象里高不可攀的神仙,却愿意庇护下城里的弱小凡人,让他莫名多了几分好感。 “箬水城风景怎么样?”阮祺问。 “大约不错,我没去过,”清珞思忖片刻,“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问陶玄景,他是箬水城出身的。” “好,”阮祺笑着晃了晃他的胳膊,“那我要加紧修行,争取早日到上界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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