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招子沉声道:“你也相信……” “连续两个月变着花样梦到同一个人。”庞琦低声道:“鬼才不信。” 两人达成共识,同时向前。 楼招子道:“其实在殿下绘出他的画像之时,我就猜他不会那么轻易被杀。” 庞琦:“也就是外面那群傻子,真当殿下会剥他的皮要他的命……” 楼招子:“他一天不死,我就相信一切终会发生。” 庞琦:“在梦境应验之前,你我要极力阻止殿下的冲动之举,可千万不能让他做了后悔之事……” “不求如今无过。” “但求来日有功。” 继续向前,楼招子主动分享情报:“听齐侍卫说殿下让我去安魂,我特意自作主张备了个棺材,这么厚的,太子妃当时看到那副棺材显得十分满意。” “我比较惨,方才端进去的饭他是一口没动……” “其实我还寻人重新刻了个碑,本想在上面为太子以儿婿的身份留个名……” “你疯了!”庞琦当即道:“若是给如今的殿下瞧见,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不是还没说完么,只是想着,不过后来我也担心适得其反,就只加了个婿,后面留了白,待一切尘埃落地,多加两个字也方便。” 庞琦十分羡慕:“你有好多机会……” 楼招子:“……罢了,今日上药之事还是你自己去吧。” 虽然已近丑时,温别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安静地等了一阵,庞琦终于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回来了。 他虽然是个给使,但到底是贵人手下贴身的给使,重活轮不到他做,一双手养的比舞刀弄枪的太子殿下还要白嫩。 他先是备了盆水将温别桑的脚放进去烫了烫,而后重新放回床上,将药油重重搓在掌心,随后小心翼翼地按在了他的腿上。 温别桑微微动了一下,庞琦急忙道:“很疼吗。” 温别桑摇了摇头,只是按上来的时候有些疼,但那块皮肤在对方的掌心下很快热了起来。 肿的那么高,庞琦也没敢大力去揉,只轻轻搓了一阵,态度用心至极。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庞琦自然不可能告诉他真相,他随口道:“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对奴才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温别桑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但无论如何,对方的的确确帮到了他,便道:“多谢。” 得到他的道谢,庞琦显得十分高兴,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道:“那公子,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温别桑摇了摇头,又道了声谢,庞琦便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瞧着那眉开眼笑的样子,活像是得到了什么奖励。 温别桑越发觉得困惑。 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温别桑便不再多想。 房门关上,他侧身躺了下去,竖起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 虽然清楚以自己的耳力,也听不太远,但他还是在发觉一片安静之后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 很快,用来固定头发的一个乌木色长方体滑落了下来,他又用力甩了几下头发,使它完全落在床上。 双手捡起那条成人手指长,约二指半宽的乌木发饰,拇指在旁边轻轻滑动,很快,一支非常短的刀片从里面弹了出来。 温别桑又朝外面看了一眼。 外面十分安静,偶尔有守卫的交谈声,讨论着逐渐降下来的气温。 温别桑捏着乌木块,用刀片划开腕上的衣物布条。 接着,他伸手将小床两侧的床帏放下,探身从外面拿了一盏灯端进来,借着昏黄的烛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以被石子打中的地方为中心,双腿皆肿了一大圈,此刻淤青遍布在整条小腿上,看上去像是中了毒。 上过药油之后,原本尖锐的疼痛变成了酸软的胀痛,温别桑试探地站立了一下,重新坐回床榻,他确认自己的确没有伤筋动骨,估计两个时辰就能勉强走路了。 就着烛光,他取下了双腕上的两串檀木珠,分别从上面各取下一颗珠子,随后,那把乌木收起了刀片,重新在他手中被打开,绕动,拉紧,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推弹小弩。 这小弩可以射出石弹,而温别桑手上也并非普通珠子,只要能击中人,就能在对方身上打下一朵血花,若能命中要害,能够一招制敌。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体积太小,合拢起来变成长方体的时候,轨道里最多只能存放两颗石弹,便是打开,也最多只能存放四颗。 温别桑将碎布条捡起来,重新缠住自己的双腕,并将小弩藏在缠绕的布条里面,躺下去睡了一阵。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双腿。 如他所料,确实已经能够勉强站立,可要说逃跑,只怕过不了百米就会被抓回来。 他果断放弃逃跑,决定执行击打宫无常的计划。 四颗石弹,等宫无常进来的时候,先打烂他的一条腿,再打烂他的两只手,趁他失血过多的时候把他挟持,逼那些人为他准备一匹快马,他要把宫无常脑袋朝下挂在马上,一直等自己出了盛京城再重重把他扔到地上。 倒也够用。 手里有了武器,温别桑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边,承昀却是又梦到了熟悉的妖孽。 梦里他跪在对方的床头,小声给对方讲着故事,一直等到把人哄睡着,才终于得到了爬上床的机会,结果刚上去,就对上了一双清冽的眸子。 又悻悻地爬了下来。 妖孽犹不满意,还推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赶出了寝殿,逼得他在寒风之中站了一夜。 醒来的承昀:“……” 鸠占鹊巢的玩意儿。 但他如今已经不再只是生气,由着宫人围在他身边穿着常服,他懒懒张着双臂,想着那妖孽泫然欲泣的样子,忽地福至心灵。 他干嘛只是恐吓他,让他哭?为何不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胆敢让自己在梦里跪着给他讲故事,那就让他来自己床前跪到膝盖生疮,讲到舌头起泡。梦里自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围着他转来转去,他何不在现实里也将他使唤来去?自己在梦里给他当牛做马,那就让他在现实里给自己当牛做马! 若他再敢蛊惑自己舔舐他的全身,那就…… 承昀当即打住—— 那妖孽还不配碰他。 待他玩弄够了,再将他剥了皮做一盏人皮灯,把那漂亮的脑袋保存下来,放在桌子上当装饰品。 承昀低笑出声。 几个宫人两股战战地跪在他膝下。 庞琦匆匆去捧了剑来,双手呈在他面前。 承昀接在手里,道:“那妖孽昨日可还老实?” “老实的很。”庞琦忙道:“听守门的侍卫说,他昨晚好像睡的不太好,里头一直有翻身的动静。” 不管真假,听到他睡得不好,承昀就很满意。 他大发慈悲道:“那便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吧。” 说罢,提剑出门,转过回廊去了后院。 此刻已经卯时过半,约近辰时的时候,温别桑又听到了两记敲门之声。他直起身体,听到熟悉的声音鬼鬼祟祟:“公子,您醒了吗?太子此刻正在后院练剑,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昨天没有吃他的东西,经过一夜,温别桑确实有些饿了。 他拨开床帏,嗯了一声。庞琦喜上眉梢,很快端了水进来,殷勤地道:“奴才服侍公子洗漱。” 温别桑双手不便,由着他伺候着解决了个人卫生,接着,庞琦又端来了三菜一汤,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糯米粥,亲自喂他。 温别桑含住递到嘴边的勺子,道:“你如此自作主张,不怕太子怪罪?” “公子总不会把奴才供出去吧?”庞琦乐呵呵地道:“放心,无朝之日,殿下至少都会练剑一个时辰,沐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您赶紧吃完,保证他进来的时候一点味儿都闻不到。” 温别桑实在不明白,为何他宁肯违抗太子,都要对自己好…… 这时,圆脸太监忽然再次开口:“殿下并非大恶之人,只是有些傲气,不喜欢被人忤逆,公子若是愿意稍微服软,他定会心情大好,说不定会亲自为您松绑。” “服软……”庞琦走后,温别桑望着自己的双腕,仔细思索这两个字。 他的腿还是有些疼,从庞琦的表现来看,虽然他愿意多照顾自己一些,但若自己逃跑,必然是不会答应,否则他们没法跟宫无常交差。 服软……宫无常就不杀他了吗? 冬日的天亮的晚,温别桑吃罢饭,外面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等到承昀用完早膳的时候,已经要到巳时。 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是没来找自己,庞琦路过的时候跟他说,是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温别桑稍稍松了口气。 看他如此忙碌,来寻自己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多。 近午时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闲的没事躺在床上打盹儿的温别桑当即又坐直,立刻挪动身体去了床铺里侧。 “你是属耗子的吗?”果真是宫无常,一开口就让人讨厌:“这么见不得光?” 脚步声走近,温别桑握住手中的推弹小弩。他已经把庞琦的话丢在了脑后,只等对方撩开床帏,便直接把他打个开花。 他面无表情,神色冷峻。 这小屋本就没多大,承昀几步便跨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却没有直接掀开床帏。 反而站在外面不知在做什么。 温别桑皱起眉,忽然听他又笑了起来:“呼吸都停了,这么怕孤?” 温别桑:“……” 有病。 “饿了吧。”承昀再次开口,道:“你自己出来,孤给你弄点东西吃,怎么样?” 温别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手中有武器的事情,他一时有些犹豫。承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在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对方在里面挪动的声音,接着,床帏被一双手拨开,一颗有些凌乱的黑脑袋探了出来。 他脑袋上那个束发的长方体似乎给蹭掉了,长长的发丝沿着床帏裂开的缝隙垂下去,果真要比普通人的头发长上一些。 那是一张相当干净的脸,眼珠也干净的像春日的湖泊。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承昀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他啧了一声,命令道:“来人,备膳。” 接着,他伸出手,在温别桑疑惑的眼神里,动作轻柔的把他抱到了桌前。 小屋里的桌子也很小,庞琦热情的跑出去吩咐一通,很快在小桌上摆的满满当当,因为饭菜太多,庞琦又找人搬了个同样的桌子拼在一起,放余下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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