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并不在意,可如今瞧着这妹妹心生欢喜,林元烨自是不愿再见林落受苦。 便想恰好借机带林落去见一见家中人,这般如花娇嫩的小妹定是都会喜欢。 林元烨想得简单,也觉林落不会拒绝。 本以为这是件毫无悬念的事情,但…… “多谢三哥哥好意,只是咳、咳咳……”林落闻言并未显露喜悦,仍是微垂着头,话还没说完便咳了起来。 抬手掩唇,轻咳间,林落眼珠微转瞧了眼身边的采绿。 只是看了一眼,采绿便机灵地懂了他的意思。 旋即采绿上前递给林落一方帕子,蹙眉对林元烨道:“三公子见谅,这几日东郡雨连绵,女郎身子并未见好,今日前来听学也只是因为女郎好学,出门一趟已是极虚,实在不便前去让郎主和夫人瞧见这副病样。” 林家在外传林落是自小体弱不见人的嫡女,恰巧在来东郡前林落便也是这么和林家说的。 于是因着身子不好,主母便免了他的拜见。 反正也无人在意他。 林落恰是也对这林家毫无情分可言。 不去见人,他乐得自在。 可如今林元烨突然就想让他去见林家人…… 林落才不想去。 于是在采绿话音落下后,林落攥着帕子止了咳声,稍稍掀起眼皮看向林元烨,歉意道:“实在对不住三哥哥,我身子抱恙,确确不宜见阿父和君母还有几位哥哥妹妹,我在碧桐院独自用膳也挺好的,并不曾受亏待。” 鸦青色的眼睫下是一双因为病咳而沁了几分水色的眼,顾盼流波好生惹人心怜。 被他这么一看,林元烨也不好再多说,有些悻悻:“那下午在东郊别苑的宴饮,小妹可也是来不了了?” 林元烨本还想借机让这在乡下庄子长大的可怜小妹融入东郡世族子中。 “也是不能了。” 林落闻言,心思微微动了动,面上却还是扶风弱柳姿态,垂下眼道: “我原也是未习过什么书,如今不去也好,若三哥哥是觉宴饮差了些人不热闹,不妨邀那裴家二郎君同去。” 东郊宴饮? 林落对此有些陌生。 不过不用想也差不离能猜到,世族门阀间所谓的雅集宴饮,无非是贵族子弟间同游饮酒赋兴作乐。 林落并不感趣,且他本就是不打算以林家女身份常常露面,更不会前去。 不过……作为男子的他说不准会去。 尤其是在听林元烨说“方才已是邀了那裴家二郎和二位世子”后,林落睫毛颤了颤。 唇角不自知地勾出一抹浅笑,林落道:“既是如此,祝三哥哥尽兴而归。” 春末的风还有些料峭寒意,蓦然吹拂过带起林落鬓边几丝碎发,惹他露出几分瑟瑟。 见林落已有离开之意,林元烨也不愿林落同他在这儿站着吹风,便道:“好,那小妹快快回去歇着吧,你身子本就微弱,可莫要再着凉了。” “嗯。”林落轻轻应声,在转身欲走之际,他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借着转身之势不经意地向那视线看去,林落在小路不远处的回廊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裴家庶子。 见林落看过来,他面色无澜,只颔了颔首示意。 君子如玉,举止端方。 如此淡然的反应,就像是寻常人相见之时疏离的礼节一般。 那庶子似乎没有要寻他询问什么的意思。 瞧起来…… 应是没认出他吧? 或是并不在意他。 也是,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洛阳裴氏庶子只好男色,而他今日只是个深闺病弱还有婚约的女郎,多瞧他一眼许只因他是未过门的嫂嫂缘故,再无别它了。 那想来,他方才在堂中感觉到来自那庶子的一束探究目光,应是他看错了。 虽是惴惴不安的心因此而定了下来,不过林落有些失落。 昨日他在马车上都那般主动了,这庶子把他赶下去便也罢了,现下还瞧着是一点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竟是连疑都不疑为何林家女郎会与那少年模样相似。 但也好,不在意也好。 那庶子便是连这般样貌的少年都没记住,那现在他的女相那庶子也未必会记住。 倒方便他下午行事了。 * 不远处游廊檐下,齐羽玉瞧着裴云之驻足在此看着那与林落搭话的林元烨二人,他抱胸靠在廊柱上,实在好奇。 “不是我说,云之,你今日为何频频留目那林家小娘子?莫不是真动心了?” 先前齐羽玉在湘青堂内说这话时只是揶揄,但现在却是真真儿正经发问。 此时林元烨和林落告别,折身向还在堂中闲谈的子弟们走去,裴云之也收回了目光。 他道:“不是。” 廊下拔染白锦衣在裴云之回身间飘出几缕弧度,身姿清俊,眉目间不笑便染了冷意。 虽是方才同旁人说话时含笑的裴云之瞧着温和些,但这般作态也并非是裴云之生气的样子,早已习惯这人这般面貌,齐羽玉只挑眉接着道: “不是你还盯着人家可劲瞧?且,这有何不敢认的,那小娘子已经与你有了婚约,不日便要嫁去裴家,你若是心仪也是名正言顺。” 齐羽玉话语似是说笑,但其言也并非无理。 徐清凌也颇为赞同:“难得见你对一个女子多为留目,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无用隐瞒。” 即便这桩姻缘因世族不睦缘故算不得美满,但毕竟亲都议上了,成婚后二人还要过日子。 如今郎君心悦自家夫人,再合理不过,也再好不过。 那林家女郎嫁过去总不至于空闺冷落。 唇角微抿,裴云之闻言幽幽抬眼看眼前一唱一和的二人,眸中终是浮现几分冷寒。 到底是做了官的人,被如此瞧着,齐羽玉摸了摸鼻尖,讪讪转了声:“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说笑么,谁人不知你不好色相,可千万别再这么瞧着我了,和阿父训我时候也忒像了。” 齐羽玉告了饶,那徐清凌在旁撇头摇扇,作事不关己相。 仿佛方才说话的人没他一般。 目光斜斜扫过终不再提林家女郎的二人,裴云之没再做言语,只敛衽折身离去,将二人留在身后。 * 四月天,桃林照水,瓣瓣清幽。 午后应约前来东郊,山林别院外回廊几许,相熟者三两对坐饮酒赋兴,好不闲趣雅致。 坐在桃林案几前,齐羽玉看着刚拒了林三郎相邀去曲水流觞的裴云之,再次忍不住幽幽叹息:“云之,你这般与二郎真是半分不相像。” 虽是他们此处说话声音传不到旁处人耳中,但终究那些人还是看得见裴云之的。 于是此时裴云之唇角挂着清润笑意,嗓音却还是如方才拒人一般矜贵凉薄:“怎的,二郎便拒不得人了?” 先前齐羽玉说他不似庶弟,他自觉也是,便勉勉强强噙笑以对。 如今面上挂了笑,齐羽玉还说他不似,他可不认了。 谁人不知裴家庶子学问并不怎样,更多的是喜好去那些个花楼饮酒作乐,只有些许个世族纨绔和意欲攀附裴氏的小门小户子才与其交好。 所以曲水流觞这般饮酒赋兴之雅乐,裴怀川是极少参与的,故也不识得几个世族子。 恰好裴云之从前也不甚喜好这种雅集宴饮,这般顶头替名之事便暂也无人发觉。 他如今前来只是因另有心思,再多的,他便也是不愿再参与了。 他拒了是合乎情理,又不会引人生疑,何来不相像。 “自是拒得。” 他这般作态齐羽玉早已习惯,齐羽玉自知理亏,便转了话头略过此事。 又道:“只是你不去我们可就去了,一人在桃林独酌可别觉孤寂,若要行事也记着小心些。” 裴家一个两个的都不好赋兴,但齐羽玉对曲水流觞还是很喜好的。 他说着,旋即在裴云之淡漠不回应中就这么起身拉着徐清凌走了。 对于好友的离去,裴云之并不在意。 他向来是喜好寂静的。 坐在此处饮了点酒,半晌后瞧着林中人似乎都去了曲水流觞,旋即他起身,独自向着别苑内走去。 清俊身影在桃林间信步闲庭,落花点鬓拨红而行。 只是刚行至桃林中的别苑拱门外,裴云之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白雨缤纷中。 些微露珠还留在花面上,如出水芙蓉美人面,遍地又是花泥香粉,微风簌簌间粉雨无声。 如洗桃林落飘烟黛,昨日见过的少年便就这般立在一棵桃树下,衣摆淡翠之色交融白渺幽美之中,轻薄外衫如春水微浪带着柔瓣漾出清波。 还是那身淡青色衣衫,有婆娑瓣花轻落在他肩上。 只一个侧脸,裴云之便将人认了出来。 恰逢此时似是感觉有目光倾注,林落转首,与裴云之对视上。 就这一眼,裴云之便见那少年眸光骤亮,含笑盈盈凑上来。 “裴二郎君,巧遇。”
第05章 怜惜 “二郎可还记得我?” 思及上午这庶子见他女相毫无波动,林落知他昨日并未记住自己,又提了一嘴。 “昨儿个我们见过的..” 这少年模样端的是巧遇,若非是昨日马车中一见,裴云之恐怕真要以为巧了。 真是刻意。 且。 目光在那张午间方见过的小脸上描摹过,裴云之微微眯眼。 雌雄莫辨的声线软糯清甜,细细听着,同今日在湘青堂见到的那个林家女郎是如出一辙。 音貌毫无二致者世上从未有此闻,对于眼前清隽少年就是林家女郎之事裴云之没有分毫意外。 虽眼前这小人儿男装也俊俏无错,女相也妩媚动人,裴云之实难辨别孰真孰假。 但思及此人是林家要嫁去裴家的人,那便只能是女子了。 只是虽说心中对其身份早有预料,但裴云之却仍有些微不明。 这林家女郎女扮男装诸般勾他,这是意欲何为? 思绪随着浓郁如墨的眸色渐沉,自林落延至林家,裴云之看着眼前还在殷殷切切望着他等待回应的少年,并未让人多等。 将乍明神绪隐匿,他蓦然浅笑:“嗯,记得。” 这般朗月清风待人有礼,昨日马车上的事好似全然没有发生。 许是忘了。 也正常,毕竟这庶子连他模样都没记住。 此时眼前人唇角是牵着温润浅笑的,虽然那双眸里好似笑意不达眼底,但林落选择性忽略了。 现在这庶子不似昨日将他赶走还应了他的话就已是极好不过了。 也不枉他蹲墙角许久终是在取酒的侍从们口中窥听到宴上唯裴二郎未去曲水流觞,稍后恐要进屋歇着,便早早在此等候了良久。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0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