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凌初驱马上前,“你来接我?怎知是今日?” 凌年生得宽额凤眼,眉骨优越,眉眼是同凌初一脉相承的英气,她看凌初满面风霜,眼中似是郁结,微微一笑道:“秘密。” 凌初道:“方才我去驿站,见驿员气息绵长,眼神炯炯,似是军武出身?” “毕竟是要塞之地的驿站,是我做主换了驿员。” 凌初不再多问,姐弟并辔而行,互诉近日种种。 凌初忽然说:“阿姊,我以后不会娶妻。” “你想好了?” “想好了。”凌初顿了顿,“你不问我为何?” 凌年似笑非笑:“还用问吗?” 凌初惊讶过后,便了然,“是义母说的。” 凌年想了想,点头。 “可小逢他宁愿赶我出京,也不肯原谅我。”凌初回想那夜句句锥心之语,胸口又泛上细细麻麻的疼。 他目视远方,神情严肃,还有担忧,“我觉得他有事隐瞒,可又怕这只是我自作多情,执意留在那儿徒惹他伤心生气。” 凌年一拉缰绳,停下马,静静看着天际缓缓西沉的太阳,一抹夕阳映在她脸上,她轻声道:“他只是太聪明了,知道如何做才是对彼此都好。”
第一百零二章 奇异蛊虫 天气转凉,上京不少冰店都关了铺面,准备做秋日应季的生意。 安逢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偶尔坐在窗边,晒晒晨日阳光,他倚在窗栏,手中把玩着一根玉簪,目光低垂。心结难解,眉目间依旧有困苦忧愁之色。 “小公子。” 安逢眨眼,抬头一看,见是段禀知和袁若全两人,浅浅一笑道:“袁大哥,何事?” 袁若全低声道:“成端云病发许久,已然神志不清,整日嚷着要个……咳,男人,看守他的人说他脸色极差,像是快要死了!如今公子不在京中,属下不好裁断。” 安逢完全忘了成端云这回事,他不敢做主放人,便道:“此事还是听娘亲说话。” “公子事先交代,可先来问你,你拿不准,再去请将军定夺。” 安逢沉吟片刻,“他体内蛊虫我听他说过,可令人武功大涨,却也让蛊主短寿,喜怒无常,卢叔好钻研这些,先让卢叔去看看,能治便治了,至于如何处置,再等等。” “是。”袁若全告退,走远后,他才疑惑地看向段禀知,“要跟着我来,怎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也有事。” 段禀知道:“只是来看看小公子。” “小公子记起事来后,人像是沉静许多。”袁若全来前还有些惴惴,因为他护卫不力,他还担心安逢对他颇有微词,如今看来是想多了。 袁若全一行人去请卢行义,卢行义一听有此奇蛊,兴奋地拿起医箱就跟着走了,过去一瞧,情况的确不妙。 成端云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嘴唇干紫,领口被冷汗洇湿,眉眼湿淋淋的,仰着脖颈瘫软在一角,他原本就清瘦,如今瘦得更像幅纸画,好似被人吹几口气就能飞了。 卢行义把过脉后,面色凝重道:“这蛊虫好生霸道,以吞食男精为生,在你体内多年,早已遍布你全身经脉,一旦无食,便在你体内翻搅作痛,久而久之,伤其寿元,”他抚下胡须,不禁喃喃自语,“不过的确是大涨武功的好物,难得一见,不知拿回医谷可能改进一番?” 袁若全皱眉问:“吃自己的那啥不就行了?” 卢行义道:“此蛊既是种下,便是自己精元都被吸走了,哪儿还有得吃?不过你戒欲数日,它如今正是虚弱,趁此时将它取出或可保你性命。” 成端云神情冷漠,讥讽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们关我这几月了?” 袁若全冷冷道:“是小公子心善,不计较你下药害他险些丧命,还请卢叔来治你。” 成端云嘲笑道:“他自己想他义兄想得要命,我帮他而已,说不定心里乐着呢!自己昏迷落湖难道不是该怪他的好义兄?更怪自己蠢!” “你!”袁若全满眼怒火,抬脚欲踢,被段禀知一脚拦下,“袁兄,你这一脚怕是会要了他的命!小公子可没这样说。” 成端云冷冷一笑道:“我身怀奇蛊,要是去医谷,多的是人抢着要治,只是我不愿罢了!” 卢行义劝道:“你如今宁要与男子求欢,也不肯治,也是受到这蛊虫影响。” “与其冒险忍痛取这蛊虫,落得残身,还不如潇潇洒洒短命一生,不过是离不开男人而已。”成端云满腹猜疑,怒目而视,“我怎知你是不是要杀身取蛊?” 袁若全觉得成端云不知好歹,“卢大夫,直接将他打晕着治,何必问他这么多?” 卢行义摇头,“哪有这么容易?要清醒着下针喝药,至少要一个月,从口鼻处将蛊虫逼出来,若是人昏着,易被蛊虫噬脑,到时候他死了,蛊虫也死了,他不愿,我也无处下手啊。” 袁若全问:“怎不能剖腹取虫?” “蛊虫灵活,能游于全身,莫非还要一寸寸将肉割开?我不擅于此,”卢行义摆手,“还是算了。” “反正活的可能就不大,”成端云眯着眼,眼神若有若无地往段禀知身上放,弓背驼腰地颤抖着,有些气喘道:“来个男人就好,何必这么麻烦!” 卢行义看了看段禀知,见人剑眉英挺,英姿勃勃,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他对段禀知说:“咳……那位后生且先出去,此屋人太多了。” 段禀知愣了愣,默默出去了。 袁若全受不了成端云动不动就说要男人的话,早就想出去了,可他仍对成端云有戒心,担心卢行义安危,便还在身侧护着。 卢行义再次耐心劝了几句,成端云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忽然直起身问:“活命能有几成胜算?” 卢行义谨慎道:“不足三成。” 成端云嘴唇颤着:“我的武功呢?” “你应是极其年幼就被种蛊,取出后,不成废人就不错了。” “废人……”成端云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哦,那治吧,”他卸了力,渐渐躺下,“不过我有个条件,治之前,我要吃糖糕。” 这是个简单的要求,袁若全意外地挑眉,轻松地答应了。 * 度方殊忽然注意到万场的一批球员陆陆续续走了,再也没回来。 “最近这么多人辞离?”度方殊问,“没发钱?” “发了啊。”林元倒不在意这些球员的去留,因为并不是什么名角,没有多大名声,里面还有几个留了多年都没踢出名堂的老赖子,日日也就在万场混个饭吃。 “许是当家的觉得万场球员太多了,撵了一批走。” 度方殊闻言愕然,低头看看自己的腿,眼神微微哀沉。 果不其然,几日后,度方殊也被万场管事叫住谈话,话语虽隐晦,但也不容回绝,句句都劝度方殊离开。 度方殊从前也是蹴鞠名角,自断腿后就没有上场,一直留在万场当教头,她自知自己失了倚仗,事事用心,的确教出过一两个好苗子,万场也没有亏待她,给的薪酬一直颇为可观。 管事递给她一沉甸甸的小包,“度教头在万场辛劳多年,万场不会亏待老人。” 度方殊打开一看,见竟是一块不小的金子,吃了一惊,“这太多了。”光是这些,已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管事道:“度教头的腿是在万场伤的,本就该有补偿。” 度方殊道:“是小人嫉恨故意踢伤我,与万场无关,当家的还请人来看过我的腿,我已是万分感激。” 当年守卫军试开文武两考,男女不限,那时的难度非今夕可比,度方殊和戚允慈不算顺利地过了第一次文考,有过考的人,自然也有没过的人,度方殊性子张扬,从未遮掩过自己的优秀。 武考前夕,她眼中只看着皮鞠,却未能注意到看向她的饱含恶意的眼神,那人是瞄准了她的右腿,狠狠地踢了下去! 她几乎都听到了自己腿骨折裂的声音,剧痛传来,她狼狈地滚倒在地,如今度方殊还记得戚允慈震惊愤恨的神情,还有那人计谋得逞,丑恶的嘴脸。 名字她倒是忘了,面容也已模糊,因为报应来得很快,那男人被万场辞退,不久便被一堆山边滚下的落石砸死,再没出现在她眼前。 管事再三劝说度方殊,并说人若是要去医谷,定会花不少钱,度方殊并没有去医谷的念头,但也收下钱,略微跛着脚从万场离开。 她想起从前往事种种,忽然悲从中来。 也许那时,她和戚允慈就很难携手并进,只能渐行渐远…… 戚允慈站在高楼之处,垂眼看度方殊缓步走着,忽然见人抬手掩面,似是啜泣,她心泛不忍,也顿时红了眼眶。 “她很可惜。”身后的人叹道,“你们都是小凌将军看中的好苗子。” 戚允慈道:“我做的是随时掉脑袋的事,就不必连累她。” 兰漫避重就轻,笑道:“一切有舍有得,万场踩踏一事后,你救了小公子,将军很信任你。” 戚允慈知道这种信任要么可使自己一步登天,要么踏入万丈深渊。 这两条路,哪一条都会走得血肉淋漓,剥骨抽筋。 戚允慈心中复杂,有对未知的害怕,也有坦然,她顿了顿,最后看了眼已渐渐走远的度方殊,问兰漫:“定于何时?” “十日后,重阳宫宴。”
第一百零三章 重阳宫宴 九月九,茂林深篁,炎炎暑退,已有秋风习习。 宁启则跪在末尾,身前是文武百官,与帝王祭告天地,他悄摸瞧了眼那几乎直耸云间的石阶,终于明白为何圣成帝要废除年祭,一时愣怔。 宁巍轻咳一声,他忙垂下眼,沉默无声。 冗长的仪式后,已是日渐西沉。 众人各自换衣熏香,等赴今夜重阳宫宴。 是夜,灯烛辉煌,宫人往来而行。 宁巍和宁启则随宫侍入座,宁启则垂着眼,嘴角挂着僵硬的萧,对周围若有若无看来的眼神早已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交谈声传来,宁启则闻声看去,只见一年迈老人,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珥金拖紫,众人围着他低声说话,他却声如洪钟。 是一国之丞相,梁平参。 二十多年前,佞王和新帝之争中,宁家与梁平参有些仇怨。 宁巍起身相迎,周遭有一瞬微妙的静默,梁平参却恍若未闻,脚步未停,仿佛没看见这个大活人,直朝着仅次皇帝的右下席位上走去,笑呵呵地坐下。 宁巍脸色稍沉,但片刻后便神色如常。 宁启则心道,这般变化的功夫,自己怕是还要再修炼十年。 方居勤与方瑞坐在另一边,比宁家席位靠上许多,他没带他两个长子,一是因参与过驸马一案,带来人会让长公主和圣上不喜,二是梁平参的侄子都已被斩首死了,那两个共犯还活着,又是会让梁相觉得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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