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子虚隔着黄沙看不清权持季的表情,只觉得悲哀,心脏一揪一揪地疼,永远好不了了一样。 “凸碧,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唉……”权持季痴痴地一笑:“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疯子,在血液里面泡大的孩子,你要体谅我啊,这辈子活得最最正常的时候就是隐瞒身份和你待在凉都那几年,恬静得叫人忘了骨子里面的杀虐,可是,如果你要离开我,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压得住自己不作出疯狂的举动,我给过你机会了。” 因子虚抬眼,手掌攥紧,又无奈地放松来了:“如果我要走,你会做什么?” 权持季:“我不知道,可能会把你绑在榻上吧,战场驯马的时候没有时间和马崽子培养什么感情,为了让马更快上战场,我们会把马的缰绳绑在自己身上,用铁做笼头,要是难以驯养,就用马鞭抽一顿,它们逃不走。” 因子虚龇牙咧嘴,脑子一顿,有点难以置信:“你要打我?” 权持季微微一笑:“我更倾向于让你下不了榻,你的身子单薄,我要是把你打坏了怎么办?抱着你的尸体一起死,是吗,太滑稽了。” 今夜的权持季,一面展示自己的脆弱,一面述说着自己的偏执,明明在笑,却叫人不寒而栗,他总是很难装出一副完全无害的样子,此刻,权持季一边用自己的可怜抓着因子虚的恻隐之心,一边还威压着,叫因子虚不忍走,也不敢走,这家伙确实难搞。 因子虚很惆怅,他听了权持季的话,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他知道自己刚刚动了大逆不道答应权持季一了百了的心思。 可这关他什么事? 权持季太能抓着人的心肝脾肺肾来蹂躏,叫人死心塌地了一样。 因子虚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老不死,不知道怎么就在权持季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疯子身上着了道儿,轻易就叫权持季拿捏。 离开院子,走回自己房间,因子虚往自己的鼻腔里面塞了一团纸,闷闷的倒在榻上,一边谩骂自己,一边伸出自己的手,对着镜子,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艳红的痕迹。 “狗崽子,牙倒挺好。” 那是权持季装醉时在因子虚脖子上面嘬咬出来的。 似乎狗崽子是不会放下塞到嘴里的肉的。 因子虚皱眉。 许家除了自己苟延残喘,其他人都已经死绝,是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愧对列祖列宗的。 老王妃却健在,人家可是一个女中豪杰,因子虚人贵自知,知道自己一定会在老王妃的手下满地找牙,老王妃要是骂他老牛吃嫩草,拐跑了她的儿子权持季,自己又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躺地装死呢。 因子虚:“……” 可真难办呐。 等等,他又不答应权持季,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
第102章 谢主子责罚 销金寨的东西实在是难以整理,权持季把账本地契和各个钥匙放到因子虚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中午好啊,奉安城中午的黄沙没有别的时候猛,这时候还有光照,可以朦朦胧胧看见两街的路,正好把东西收了就去找庄琔琔他们。 因子虚翻了翻袖子,胡乱咬了一个饼子,就要动手把东西收了,此时却被权持季出手一拦:“哎……”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权持季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守在销金寨里面的下士立马配合,把手按到了自己的刀柄上,他们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可不会这么随意就让他们易主因老狗的。 只要权持季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绝对叫因子虚插翅难飞。 将军昨日一定是被因子虚威胁,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错,所有人都笃定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现在风水轮流转,该叫因子虚付出代价了。 却见权持季小媳妇一样把手按到账本上面时就不动了。 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他的一声令下啊。 因子虚默默抽了抽嘴角:“怎么?后悔了吗?” 权持季道:“没有,但是想要你摸摸我的手。” 因子虚:“……” 他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感受到自己的额角青筋还在突突跳动,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撒手。” 权持季先是假装没听清楚,后面和因子虚恼了一样的眼神对视之后,默默地换了一个姿势把自己的手放到账本上,原来是手心朝下,现在是手心朝上,更好牵。 他还要找个给自己找一个离谱的理由:“风大,我给因老板你按着,要是被风吹走了怎么办?” 周围所有人好像是瞎了狗眼。 他们默默看着此时刘海遮面蓬头垢面的因老板。 虽然因老板胡子没了确实要比之前顺眼很多,但是,这也不至于吧。 在权持季和因子虚对峙的时候,戴三七又来报:“主子,已经收到老王妃的回信了,说她不日就可以来奉安城。” 权持季简单应了一声,依旧笑眯眯地看向因子虚,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就是要等因子虚主动把手放上来与自己十指相扣。 戴三七没有立刻离开,端端正正地在权持季面前放了一碗汤:“主子,这是醒酒汤,昨天你醉了,今天要是头疼那可如何是好?” 此时,因子虚的目光幽深,意味深长的扭头看向了戴三七:“……” 这孩子真的傻,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这里也就他一个相信权持季醉了吧。 权持季浅浅地咳了两声,扭头,伸手指头,尴尬的指挥戴三七:“你把这汤撤下去。” 戴三七真的以为自己很贴心很聪明一定会被主子夸奖的。 此刻他还在坚持:“主子,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一定不要不把自己当回事啊,要是没了你,我和弟兄们群龙无首……” 因子虚:“……”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确实感人肺腑,就是放到现在讲或许有一点点的不合时宜。 权持季刚刚把自己的下手都给了因子虚,按道理来说,他们的主子是自己啊。 群龙无首,我去你娘的群龙无首。 这就是明晃晃地把自己当空气啊。 周围的人都腆着眼去瞧权持季,心里面也是忐忑:怎么还能醉了呢。 权持季千杯不醉,他要是醉了,得是多烈的酒往他的脑袋上面浇啊。 因子虚笑眯眯地:“好一个群龙无首。” “手撒开。”因子虚语气不善了起来。 权持季立马老实,这手下人难以教养他是知道的,就算他是他爹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也要花点大功夫才能服众。 权老将军去世之后,权持季肩上是灭贼人,还父愿的责任,手下却没有可用的人,权家的亲信是钱老将军的,又不是他权持季的。 与军中的老将谈兵之时,那家伙笑着对权持季道:“你到底是年轻,做事就不如权老将军深谋远虑,万万不可。” 权持季摇头笑道:“为何不可?” 对面回道:“过于激进。” 权持季把兵防图递到对面手里,眼睛里面晦暗不明:“哪里激进。” 他要知道:到底是他不行,还是他们觉得他不行。 果不其然,人家一言不发,支支吾吾,是个绞尽脑汁也没有说出所以然来的家伙。 这下权持季就不免“呵”了一声,冷笑了起来,他慢慢的拿起了对方的杯子,鼻尖嗅了一嗅,原来还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在一瞬之间就挤满了杀气,不苟言笑:“我记得,军里面的规矩是,谈兵论战,不拿酒物,这会儿我爹刚死,怎么你就忘了一个一干二净。” 笑吟吟的人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好惹,拿了刀子,轻轻地掂了一下,就留在手上把玩着,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我也算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吧,敬你是一个长辈。” 对面立刻洋洋得意了起来:“呵,小季啊,小子,要服人可不是那是容易的。” 他是长辈,是权老将军的亲信,还跟着赵明德打过仗,权持季现在兵权还没有握热乎,能拿他怎么样呢。 “您说的是,我也觉得对。”权持季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拿起杯子递到对方眼前,用的是两只手一起的姿势。 他的长相其实儒雅,少年明媚,叫对面看着他稚气的脸开始掉以轻心了起来。 下一秒,权持季手腕一扬,杯子里面的酒劈头盖脸对方的脸上浇,权持季睥睨一样。 权持季居高临下,鼻孔朝天:“您现在一定很愤怒吧,叫一个小辈踩到了自己的脑袋上面。” 那个老将大呼小叫了起来:“我要去找赵明德将军,叫他看看你这个顽劣小儿。你爹刚死,你就来羞辱你爹的旧部,你是不是要反了天了” “赵叔?”权持季冷笑了一下:“他算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权家的人,还是赵家的?” 下一秒,权持季引刀,一下子就刺穿了对方的腹部,在惨叫和哀嚎里面,所有人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按住权持季:“小子,军里断没有和人谈兵不和,就把人杀了的道理。” “哦?”这个少年将军的身上,戾气满溢,遮不住,挥不去,回眸的时候,眼睛里面漆黑一片,深沉得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他毫不在意一样:“那现在,就有这个例子了。” 他的力气大得像一头牛,又歪头懵懂地看着身后:“刚刚你们叫我什么,小子?还是将军?” 周围人一听,顿时不敢近身。 权持季见了血就兴奋起来了,哈哈大笑地把人拎了起来,下一秒,刀又穿透了对方的胸膛。 那一夜太血腥,他们说权持季是一个不讲道理不讲感情的疯子,独断专行的暴徒。 他好似凌虐一样,先是断了对方的手足,最后是脑袋。 刀要快,杀人的时候才不疼。 结果,权持季竟然用一把来切馕的钝刀,慢悠悠地剥人皮肉,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天地,权持季就好像是是从血泊里走出来的杀神,拎着那脑袋,把那血淋淋的肮脏东西扔到了打伙吃饭的士兵的中间,兀自笑得惊心动魄:“瞧瞧,这就是在我面前说自己是长辈的下场。” “你们该明白自己的位置,我的眼里可容不下不听话的狗。” 权持季初出茅庐,被称做疯将,原因无二:他做不到在短期内得到这些家伙的民心所向,就只能靠冷厉手段轻飘飘要人性命,叫他们虽然不服,却必须听命与他。 后来得了功绩,展示了自己的真本事才真正服人。 没人知道,那时候权持季后半夜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吊着茶水:二两的茶叶子,捣得碎碎的,要用炉子煮,不能简单的拿沸水过一遍,就是要熬得浓浓的,要一夜无眠。 他现在是杀神,手下的人都想要他的命,如果掉以轻心,真的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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