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处城门,守卫最少的应是西城门,她若是乔装打扮一番,随着出逃的百姓趁乱出城,也许能躲过官兵的盘查。 城南有家办丧葬的,如果她藏在棺材里,被人带出城,虽然令人发渗,但更为保险些...... 她这样想着,抬起手,敲了敲医馆的大门。 一长两短又一长,这是她与叶语安小时候设置的暗号,但凡叶语安去皇宫内找她,都会用。 静待片刻后,医馆的门竟然开了,叶语安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她见到刘鸢,先是面上一喜,又随机转为担忧,她拉起刘鸢的手,正欲迎她进来,抬头又看见了站在刘鸢身后的何书。 叶语安的手一紧,问:“你是何人?” 何书突然被她竖着眉毛这样一质问,原本要做一番自我的话突然打了磕巴,竟罕见地结巴了,说:“我......我是......” 恰巧苏柳木凑上前来,微笑招呼道:“何公子是杨大人的学生,请他进来罢。” 有苏柳木作担,叶语安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问刘鸢,眼里又满是忧心,道:“怎得弄成这个样子?” 刘鸢倒是很冷静,说道:“我逃出来了。” 廿信放下手中的长枪,惊诧问道:“离王对公主下手了?” “他没有。”刘鸢回答道,“但我是先皇的胞妹,他总有一天会的。” 何书在一旁听着,冷不丁被一个晴天霹雳定在原地:“公公公公公......公主??” “你小声点。”叶语安颇为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何书忙双手捂住嘴巴,眼珠蹬得浑圆。 刘鸢接过苏柳木递来的温水,抿了一口,抬头问:“为何医馆内不点灯?” 苏柳木摇摇头,解释道:“医馆不够安全,方才若不是小语认出了你的敲门声,便是不会开门的。” 刘鸢“嗯”了一声,低下头抿了口水。 苏柳木拿着手帕帮她擦了脸,又嘱咐道:“等下去屋里头洗个澡罢,我叫小语去给你拿两套干净的衣服。” 叶语安应了声,回房间找衣服去了。 苏柳木的目光看向何书,叹了口气,问道:“杨大人近日身体如何?” 还没等何书回答,她又自责道:“是我不好,从前杨大人助我良多,可明知杨大人身体欠佳,却还是执意要出来,无法守在跟前.......” 何书放下手来,答道:“劳苏大夫关心,杨大人近几日瞧着倒是精神不少,他心知你不愿给杨府添麻烦,心中只有挂念你的安危而已,你不必太过自责。” 他此言没有给苏柳木带去安慰,反而令她的头低得更沉了。 廿信正要再安慰她,忽然叶语安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拉着刘鸢,匆匆跑来,神色里掩不住的慌张,喊:“后院失火了!!”
第72章 失火 苏柳木的第一反应便是,此地被人发现了! 火势起得又急又凶,眨眼间浓烟携夹着火舌滚滚而来,苏柳木还想去前厅的药柜里抢救一些稀有的药材,被廿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焦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高声喝道:“快走!” 苏柳木被他拉得踉跄几步跑出医馆大门,间隙中她回头,向后望去,只见火势自后院席卷而来,追随着她的脚步瞬间笼罩了整座医馆。 她是最后一个跑出医馆大门的,若是再犹豫一刻,那火光便将会把她瞬间吞噬。 “走水了!!” “是苏大夫的医馆?” “快去救人!” “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这些是什么人啊!?” “早说长安城待不了了!我们也快跑吧,趁天还没亮快出城……” …… 四面传来邻里的呼喊声,尖叫声,奔走声,窃窃私语声,苏柳木都听不到,她的眼中却只有那栋小屋,她瞧见那支常挂着风铃的房梁倾塌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阵携着尘土的浓烟,发出低闷的响声,仿佛捶打在了她心上。 这间医馆是父亲留给她的,她在这里学医、诊脉,贯彻着她的行医之路。自从父亲走后,这座不大的小屋便成了她的家。 而此刻家中火光冲天。 廿信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只感到睫毛划过手心,湿漉漉一片,他在苏柳木耳边低声喃喃道:“别看了......” 片刻后,苏柳木的耳边响起了刀械碰撞的金属声,还有廿信那满载沉痛的声音:“......我们该逃命了。” 叶语安是拉着刘鸢第一个冲出门的,此时走在最前面。 但她并没能冲出多远,也没有机会去扑灭大火,因为夜色中,不少禁军拦住了她的去路,已然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火是人有意放的,为了确保他们葬身火海,甚至不惜派追兵来。 有人识破了他们天文道的身份,摸清了他们藏匿的地点,此时是来灭口的了。 身前是敌人,身后是大火,他们除了突出重围,和静待一死,别无选择。 叶语安看着步步逼近的禁军,一手将刘鸢向后挡,另一只拔出腰间的涓溪剑,迎上迎面而来的长刀。 “锵锵——!” 她的剑比禁军的反应快,趁着夜色一气呵成抹了几个人的脖子,将扑上来的禁军一脚踹开,她头也不回地对四人大喊:“你们先走!!” 廿信负责在末尾断后,迈出步子时便犹豫了,问道:“怎么能留你一人!?你怎么办!” “别管我!”叶语安硬生生扛下一刀,狠力出剑反击,边喊道:“护着他们快走!我能全身而退!” 叶语安持剑冒着喷洒的血雨破开人群,杀开了一条通路。廿信挥枪扫开零零散散扑上来的禁军,将三个不会武功的人护在长枪之下。 何书生来就是个读书人,哪见过这副场面,早已被吓得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刘鸢也被连拉带扯地携着往前跑去,偶然间一回头,只见叶语安的身影已经远了,以两人隔着的距离,刘鸢只能看见她挥剑的身影,看不见她有没有受伤。 刘鸢猛得一挣,甩开苏柳木拉着她的手,一瞬间涕泪横流,尖叫哭喊着就要往回冲去:“念霏——!!” “别过去!”廿信眼疾手快捞住她,制止了她这自投罗网的行为,咬牙斥道:“你相信她所言!她说能全身而退!” 刘鸢腿一软,一下子泄了气,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脏兮兮的手蹭得脸蛋像只小花猫。 刘鸢终于失去了往常那般令人胆寒的冷静,她说到底也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此刻的惊吓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她被苏柳木紧紧地护在怀里,声音一抽一抽的,颤抖得不成样子。 但她的脑海中依然竭尽全力地搜寻每一个能落脚的地方,终于,她似乎找到了,道:“我们.....出城。”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只要出了城,我们就有处去。” 出城门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容易许多,兴许是因为逃难的百姓太多,时不时就要起些冲突。一开始守城禁军还试图以武力镇压,不知是因为闹得多了,还是因为新帝终于明白了水亦能覆舟的道理,便鲜少再试图武力镇压了,只要没瞧见太过可疑或是悬赏通缉的,便一律放行了去。 几人扯破了衣裳,脸上糊了些泥巴,装作逃难的一家四口,正巧循着一个有人闹事的间隙,低调地出了城。 前脚刚走出城门没两步,身后便有禁军前来城门处报信,说有五人往城门处跑了,守城禁军必须严密排查。 几个值班的守城禁军懒洋洋地依令严查起出城文碟,似乎对这份工作大有不满了,来人问起方才有无可疑之人,几个守城禁军异口同声说没瞧见,生怕被追责。 刘鸢向远处指去。 黄沙大道绵延几千里,承载着逃离的百姓万千,可她所指的那条却没有什么人,似乎被有意避开了。 刘鸢看向苏柳木,说:“乌远镇旁边有一座道观,听说那里很是邪门,官兵都不敢去查。” 苏柳木听闻她此言,也小小地震惊了下,轻声问:“公主见多识广,坊间传闻,竟也听说过…?” 道观四周依然萦绕着烟雾,叫人看不真切,何书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他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瞧见这座道观,牙齿又打起颤来:“这这这…这座道观我也听过,可此地闹鬼哎!我们真的要去么?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此地和长安城内的鬼宅,并称……” 刘鸢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何书猛地噤了声,片刻又小声自言自语道:“也罢,也罢,那杀人放火的禁军比鬼可怕多了……” 厚重的大门再次被徐徐推开,此处的景象如尘封般,自那日林师和刘景珉走后便没有变过,许是再也没有人来过。 几人进了道观内,倚着墙角歇息。苏柳木一抬头,发现刘鸢没有跟过来,她依然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那一处香坛,从苏柳木的方向望去,甚至能看到她脸上半干的泪痕。 片刻后,她的手缓缓抬起,拂去了表面的香灰,将方才亮晶晶的、吸引她目光的那物小心地拿起。 那一截断了的步摇。 为什么会在此地?! 叶语安摆脱追兵逃至道观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选择跳上了道观的屋顶,放眼极目远眺,夜色笼罩的长安城像一个幽深阴暗的漩涡,它吞噬着万物,任何人只要稍一靠近,就会被卷入深渊之中。 苏柳木是最先发现她的到来的,她抬起头时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叶语安,见她平平安安,先是心头一喜,转眼又看见了她身上的伤,那一点喜色立刻变为了担忧,道:“你受伤了,快下来,我给你包扎。” 她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又道:“罢了,还是我上去罢……” 叶语安在苏柳木提起裙角,作势要上房顶的时候,跳了下来,阻止了她。 苏柳木长叹一口气,眼下弄不到什么好要,她身上只剩下平日里随身带着的半瓶金创药,都用完也才勉勉强强够用。她蹲在旁边,一边为叶语安受伤的小腿打绷带,一边抬起头问:“你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你来过这里,对么?” 叶语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刘鸢从院中走来,她的右手平举在胸前,脸上流露出少许委屈的神色,她问:“念霏,你来过这里。” 她向叶语安伸出手,缓缓展开紧握的拳头,只见她手心里躺着一那枚残破的步摇。 叶语安拾起那枚步摇,用手摩挲了几下步摇已经陈旧的表面,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她轻轻道:“原来落在这里了。” 刘鸢挨着她坐下来。 “我来过这里。”叶语安抬起头,证实了刘鸢的想法,说,“在我得知你们出了城时,便第一个想到了此地。” 苏柳木清完疮,准备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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