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竟真把他问住了,难得见到陆随如此犹豫,最终还是拿出了一封信。 上面是西北营各主将的家眷名册。 “这……” 为防止边军脱离控制,主将家眷大都在长安有居所,名为朝廷圣恩,实为人质。 有违军令者,无不祸及家人。 陆随叹了一声:“将士们多年追随,不能让他们寒了心啊……”
第84章 孤城难守 陇右下起了雪。 饥肠辘辘的秃鹫从远处的天空飞来,尖锐的目光穿透飘雪,精准地锁定了这些无人看管的尸骸。 它们似乎闻到了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在空中盘旋数圈后纷纷落下,开始啄食那些已经腐烂的肉体。天地间只有飞禽凄厉的鸣叫声回响着,尖锐的喙在尸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腐肉被静默地撕裂。 雪渐渐大了,寒风呼啸着穿过河谷山川,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阵亡的将士躺在冰冷的雪地里,铠甲上凝结着斑驳的血迹,雪花纷纷扬扬地覆盖在他们身上,像是安葬的丧幡,为这场惨烈的一战哀悼着,试图为他们带来一丝安宁。 山谷下,偶有几具尸骸还未被大雪覆盖,四处散落着兵器仍闪烁着寒光,被血覆盖的盔甲已经无法分清是敌我。 很快,只剩下一片雪白,无声地覆盖了那些被遗忘的尸骨。 “呸!!孬种!”连城唾骂一句,拳头咔嚓作响,被三五人险险拉住,才不至于把人兜头打死。 几个副手才将他拦住,好生劝阻,低声道:“将军,如今在京城,不可随便动手,若是将他打死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熟识的老兵也劝道:“已经上书朝廷了,会有个公道的。” 京营督军被身边几人七手八脚地扶起,吐出一口血沫和两颗打碎的牙。 “扣点粮食算什么,又没饿死你们。”那督军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毒蛇露出了獠牙,“世人都说西北营如何骁勇,如何战无不胜,怎么短短数日,你们大将军陆随就战死了呢?” 身边人不再阻拦,连城不在于他废话,一拳正中面门,督军晕死了过去。 大昭建国百年,京营内部早已贪腐严重,普通士兵操练荒废,余下留在京城的,都是些世家子弟,贵族纨绔,在军中挂个不大不小的虚职。平日里养尊处优,仗着家族的地位在京城内嚣张跋扈,随意欺压百姓,对军纪和训练早就置若罔闻。 这些人本就看不起戍守苦寒之地的边军,西北军入京后,两军虽然同属朝廷,一致收编,地位等同,但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 不说先前旧账欠下的军功奖赏,西北军日夜不停行军奔波,入城后竟然连基本的军饷都难以保证。 入京不到三日,两军就因为军饷供应一事起了冲突。皇城脚下,竟然会出现拖欠军饷的情况,那些纨绔子弟则日日饮酒作乐,西北军的将士们个个都不是好欺负的,纷纷上前讨要说法,直接带人冲入了京营督军家中,反被这些无能之辈羞辱。 连城本就憋着一股气,没忍住动了手。 谁知这督军口无遮拦,自己要往刀口上撞。 “打人了!打人了!” “快!快去报官!” 几个纨绔立刻提刀对着赤手空拳的西北军,还有脸说出去报官抓人这种话。 连城揪起督军的衣领,一盆冷水醒他,道:“再敢造谣,死的一定是你。” 李锡正在审阅战报,手里攥着颠倒的信件,在殿内走来走去。 一名侍卫急匆匆闯入,拖拽着一名衣衫不整的信使进来。 “陛下,陇西连发三封援信。” “退下,再探。” 李锡挥手示意侍卫退下,随后又有人跑来,欲通报军营内发生的斗殴一事。 “将军,军营内发生斗殴,西北营副将连城殴打京营督军……” 那人话未说完,李锡便烦躁地打断:“这等小事,自行处理便是,不必来烦我!” 见李锡满脸怒容,通传者急忙闭嘴退下。 “滚回来!”李锡又道,“西北军刚调入京营,不宜冲突,暂不处置。” 宫中驰道的车马来往不绝,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外传来了胡公公的声音:“陛下,陇西信使到了!” 李锡猛地抬头,连忙站起身,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大步向外跑去。 胡公公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信使何在?”李锡焦急地问道。 “已在殿外等候。”胡公公回答道。 “快进来!” 信使风尘仆仆正跪在殿外。李锡从未如此急切,问道:“陇右情况如何?” 他颤巍巍呈上信件,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陛下,这是第五封传书……扎亚台率领十万敌军进攻陇右,陆将军以一万将士迎敌。两军交战惨烈,我军寡不敌众,最终……全军覆没。” 李锡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颤抖着手接过书信,匆匆扫了一眼,顿时怒火中烧。 他猛地将桌上的书信扫落在地,大吼道:“不可能!陆随为何只有一万士兵?调往陇西的京军呢?他们为何没有前去支援?” 信使被李锡的怒吼吓得浑身发抖,他战战兢兢地跪下,把头快埋进地下,道:“陛下……京军行军途中得知北狄进军,还未等敌军到达,便已经溃散逃跑了……” 李锡愤怒地握紧拳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再次问道:“陆随呢?他也逃了?为何不死守关隘?!” 信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悲痛:“陆将军亲率三千骑兵突袭,与敌军主力正面交锋,已经连续五日不知所终。据逃回来的将士说,陆将军可能……已经阵亡了。”
第85章 斩将夺旗 昔日络绎不绝的商道已经荒废多年,杂草丛生。 敌军已悄然逼近,营火连绵,号角声此起彼伏,打破了这片死寂。 关隘两侧战车列阵,铁甲闪烁,构成了一道狭窄的通道,两军严阵以待。 呼啸的寒风夹杂着大雪,战旗在风中狂舞,猎猎作响,冲锋的战鼓犹如来自九幽的恶鬼咆哮,敌军如潮水般涌入,声势浩大,誓要攻破关隘。 陆随身先士卒,手持长剑,率领着骑兵冲入敌阵,势如破竹。此次敌众我寡,扎亚台领命率十万之众进攻陇右,这是一场对他而言只能胜不能输的仗,定会拼死一搏。 扎亚台先前因兵败下狱,又瞎了一只眼,这次更是做足了准备,见陆随故意将关口设置成狭道,又行军迅疾,心道探子传来的消息属实,大昭皇帝果然调走了西北军,西北营兵力空虚,他们耗不起这场仗。 冲锋在前的虎贲营是千里挑一的精锐之师,皆是勇猛无匹,可以一当十。扎亚台心知对方士气正盛,狭道中并无优势,下令两侧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般落下,只朝着一个方向倾泻。 无数的箭矢扎进土里,扎穿了铠甲,与剑光交织成残忍如血的画卷。 “主帅!”两侧死士同时大吼,声音融入了交锋的厮杀声中,在战场上掠过。 陆随忙于挥剑挡下流箭,竟忽略了侧方扎亚台挽弓瞄准。 飞箭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直奔陆随而来。陆随猛地回头,只见那箭矢已经近在咫尺。他心中一惊,但已来不及躲避。箭矢刺入右臂,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 陆随强忍剧痛,反手将箭杆折断,徒手拔出箭头,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他大喝一声:“后撤!” 先遣的虎贲营训练有素,迅速散开数支小队,其中一支紧跟陆随逃入林中。 小路蜿蜒曲折,隐藏在山林之中看不清虚实。 先前吃过一堑,扎亚台绝不能让陆随逃脱,派轻骑探路,见并无埋伏才敢亲自带兵追击。 入冬一月,大雪未曾停过。中原大旱三年,饥荒遍地,北狄更是颗粒无收,连年秋冬出兵掳掠,已习惯了雪天作战。 陆随所率的虎贲营便是在十数年间与北狄的作战中训练出来的,集合时势不可挡,分散是行动极快,难以追踪。 扎亚台静心观察,仍然从行军的痕迹中判断出陆随逃往的方向,他驭马往西面林中驶去,说:“马蹄脚印深且清晰,步伐稳健,定是陆随的战马,随我前去搜查!” 密林中枯木横生拦路,行军极为不便,扎亚台下马步行,仔细在雪地中寻找踪迹。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迎面而来,战马受了惊,在林间穿梭,北狄数箭齐发,马被射中倒地翻滚,定睛一看,却并没有人落下马。 扎亚台骂了一声,“装神弄鬼!” “陆随!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李锡并非明君。”林间回荡着扎亚台的喊声,“若你肯投诚,我北狄定封你为大将军,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无人回应,只有树顶被震落的积雪。 长剑映着令人胆颤的寒光,扎亚台放轻了脚步,忽然发现雪地上几滴新鲜的血,心中一喜。 几滴血止在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前,正好挡住了视线。 他屏息凝神,一步步靠近那块石头后侧。果然是他! 扎亚台见到人影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挥剑砍下。 陆随却似早有预料,登时提剑横挡在头顶,两把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巨响,速度之快竟溅起火光。扎亚台反手削过头顶又被险险躲过,陆随找准时机抓着扎亚台的后领把他掀翻在地,两人一同沿着石头后的陡坡滚落。 陡坡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殊不知下方便是断崖。两人滚落时撞断了峭壁横生出的树枝,清脆的断裂声后是滚落悬崖后沉闷的落地声。 陆随挣扎着从雪中爬起,利剑仍握在手中,一剑挥去想要斩断扎亚台手臂。 扎亚台也并非等闲之辈,迅速翻滚躲闪,捡起掉下来的剑。 剑光闪烁、刀影重重,空旷的崖下只剩两军主帅殊死搏斗,周围的雪被剑意削得纷飞四溅。 见二人掉下悬崖,敌军纷纷围上前本要跳下助战,就在此时四周却冲出几十名一直暗中埋伏的陆随亲卫。 火星飞溅,利刃仿佛要将天地撕裂。 陆随一脚踹开扎亚台胸口,再迟一瞬便会被削去膝骨。 扎亚台心道不妙,抬手阻挡,整片铁甲被削去,手臂血流如注,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随手抓起一把雪糊在伤上,疯了一般竟把陆随的剑削成两截。 陆随被这爆发的蛮力撞了个趔趄,剑刃刺破胸前铠甲。 两人都憋红了脸,剑尖再进一寸,扎亚台狞笑着,他听到了刺破血肉的声音。 陆随一手死死握住剑刃,掌心温热的血滴连成串往下流,额角青筋暴起。嗤啦——匕首扎透了前胸后背。 心脏撕裂洞穿。 一人喘着粗气,劫后余生,脱力躺在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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