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这样自在日子,李茗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连着檀玉都来了兴致,叫吹雨凝露去院子里铺开大桌,折些廊中花草摆了瓷瓶,将大榆树下妆出一番新意。安平没想到一筐荔枝能惹出这么场“酒会”,一时也失笑跟着作陪。 几人在院子里坐了,檀玉想了想又差人去请红芍姑姑。待人齐了,灶上便治了几样小菜点心,酱松菌糟鹅掌糟鸭信凉拌肚丝儿一一拿花瓣儿碟子盛了,中间又炖了一瓮煨笋蹄花。因檀玉与安平均不吃酒,又额外吩咐灶上点了一壶乳子芝麻茶并一壶三友茶。 最后上来的是荔枝,做冰淘也有做什锦也有,余下的剥了壳去了核拿冰湃过晶莹莹堆在玻璃盏上,用银签子扎了,看着便清凉。 安平含笑看着茗玉吃荔枝,她拿签子扎了一颗浸在酒里,吃得脸颊飞红。只是这东西火性重,天头又没出暑,檀玉纵是跟着开了胃口也用得不多,吃上几个便停了签子,用起菜来。黄昏气爽,一阵阵微风吹过榆钱胡同,檀玉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许多。他少见地半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享受那一缕缕落在他身上的阳光与晚风。 吃到一半儿,茗玉半醉间执盏笑道:“……拿纸笔来!这样好的兴致,合该写诗作画才是……” 丫头们替她铺纸研墨,李茗玉也不拿炭笔打底,只三两笔点出一副荔枝图来。黛青朱红,别有一番风流意趣。檀玉跟着取了纸笔,凝神片刻便落笔而下,填了一阕长词。谢谦到花廊时正逢上李茗玉评檀玉那阕词,他止住脚步,便听里面人道:“……竟是庆春泽慢,少见你填长调,可见是这一宴吃得兴致好了。” 檀玉笑笑,吃了一口乳子茶:“前几日正看了点闲书有感……如今比不得年少时自在,阿姊出门后也少见词句往来了。” 满打满算李茗玉已经在这儿住了一阵子,他们姊弟两个倒比从前在李府时感情要好上许多。茗玉听了朝他眨一下眼,视线又落回手中那阕双调长词上。 “斜月楼头,风烟渡口,水衔天边归船。昨夜又梦,金玉春山绮年……”李茗玉持箸击盏,敲出宫调鼓点,“这起调颇为锦绣富贵。” 她抬眼看向檀玉,笑意浅淡:“下阕倒是悲调了,想来阿檀也不比旧日里快活,是么?” 安平低头喝茶,余光里却见花廊下一道人影晃动。他怔了一下便猜到那边是谁,索性举盏朝向那边:“侯爷既来了,不若一同小酌半杯?” 那边姊弟二人循声望过去,便见谢谦从廊下出来,一点点走向他们。檀玉半眯起眼,依旧是那副怡然模样,他望着他,又好似眼中没有他。 红芍让了坐席给谢谦,檀玉睫毛眨了一下,眼神将谢谦从头溜到了脚。安平在桌下轻轻拉了拉茗玉的手,拿着半碗荔枝冰淘同茗玉避回了厢房,一时院中主仆皆散,只余下谢谦与檀玉二人。 檀玉也不动,只是懒洋洋轻笑一声:“你瞧你,杀神一样的人,走到哪儿都有人避着你,我好好的宴席就散了,真讨人厌。” 方才他偷吃半盏梅酒,而今风一吹,酒意将将上了脸颊,晕成浅淡的红。谢谦从没见过这样的檀玉,他吃茶作诗,下笔有神,言笑里一片轻松自在,眉间神色再没那些化不开的平淡意趣。 原来同旁人一起时,他竟也是这般快活。 谢谦就是在这时意识到一件事的,那便是不是檀玉离不得他,而是他离不得檀玉。 没了他,在泊心院里、在榆钱巷里,檀玉都能过得悠然自在。他点茶合香、读书填词,好似神仙般怡然自洽。而自己呢?谢谦闭了闭眼,没有檀玉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那种蚀骨销魂的寂寞和冷寂,仿佛将他打回了十年前他一无所有的狼狈时候。 将死之人并不畏死,可是他活过一次了,又体会过那样鲜活的美好,他怎么愿意再回到那个行尸走肉般的过去? 风起了,谢谦鬓边发丝荒凉地起伏着。檀玉从缄默里放下举累了的目光,谢谦却还不。他偏要挪到檀玉的身边,去夺那一块块落下来的霞光——他毫不掩饰他要贴近檀玉的心思。 谢谦拿过那张填词的纸张,下阕却被方才不知谁碰翻的酒盏濡湿了字迹。他一一辨了,又问道:“庭前不见旧人间,苦相思,难解愁眠……小玉,这最后一句,写的甚么?” 檀玉半阖着眼,也不管谢谦握着他的手,只将那最后一句轻声默了出来:“……休卷帘,惊看天光,惊听杜鹃。” 耳畔,扑簌簌传来一阵啁啾雀鸣。 ---- 我初阳了,今天刚能起床,趁着精神写一章……大家也要保重身体……我这波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偷偷说一句,章里的词是我自己填的,学艺不精玩乐之举,也有化用的地方,大家不用在意看一乐就行,下附全词。) —————— 庆春泽慢·斜月楼头 斜月楼头,风烟渡口,水衔天边归船。昨夜又梦,金玉春山绮年。谢祠今得东风顾,蔓藤生、无处垂怜。更难言,旧日清河,今化荒烟。 当年游魂归何处?只三途河畔,肠断忘川。故人难忘,千言鲠在喉边。庭前不见旧人间,苦相思,难解愁眠。休卷帘,惊看天光,惊听杜鹃。 这首词是《四国》系列中一个美惨角色【谢静言】的角色词,放在这里当小彩蛋悄咪咪联动一下~
第66章 溶溶天光里,谢谦握着檀玉的手抵在脸颊,口吻有些茫然:“小玉……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 檀玉听了依旧阖着眼,任他搓揉自己那只手掌。他只嘴角翘一翘,谢谦听他轻声道:“谁知道呢……” 一句话半是叹息半是无奈,谢谦同他僵持了半晌,檀玉睁开眼,温声道:“不是说回京了,怎么又回来了,”他那只手拇指轻轻擦过谢谦眼下,“两边儿的折腾,真不知你图个什么。” 谢谦又贴过去一些,他放下檀玉的手,转而张臂让檀玉歪在他怀里。檀玉枕了他肩膀,眼睛落在花廊上鲜妍娇嫩的花儿上,他听到头上传来男人的声音:“那边圣人还没治我夜奔罪名,回去路上碰上了京中使臣,拿了东西便折回湖阳了。” 檀玉听了懒洋洋应了一声,晚风吹得他浑身舒坦,连心都静了。谢谦看他又是这副怡然神情,忍不住将他搂紧了些,低了头亲一亲檀玉耳后,谢谦小声道:“小玉,我想你了。” 怀中人又是一笑,嗓音轻柔:“才离了几时的光景就说想,爷又浑说了。” “真想你,”谢谦闷声闷气道,“离了你一会儿都想。” 真是黏糊死了。檀玉心底叹了口气,扬声唤了句“凝露”。凝露与吹雨原就在廊下避着吃果子,听了檀玉这声叫,凝露拿水洗了手便应声转到廊下:“夫人,咱们在呢。” 檀玉道:“看看灶上水如何了,若好了便打来,方才吃酒散了一身汗,我要沐浴。” “哪儿用夫人吩咐,早就好了的,”凝露脆声答道,“夫人可是现在去?” 檀玉应了一声,便伸手拂开身上黏糊糊的谢谦,立住了要往浴房里去。见人要走,谢谦一把抓了檀玉腕子,口里道:“小玉,我陪你罢。”听得这句檀玉扭头看他一眼:“你是真陪我,还是盘算着要做别的事儿?” 谢谦不意自己在檀玉眼里竟是个色中饿鬼,只是回过来想想自己拉着他干得那些事儿,一时也有些心虚。他站起来一把把檀玉打横抱了起来,檀玉吃得他这一下,忙伸手搂了谢谦颈子,呼气道:“白日里做什么这副样子,姐姐与丫头们都在呢,成何体统!我身子又重,快放我下去!” 这一句话说得急,谢谦也不往心里去,抱着檀玉大步往廊下浴房那边走。丫头们都生得一双顺风耳朵,听了院子里那一声惊叫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都避回了厢房里,由着谢谦抱着她们夫人大咧咧进了浴房。 檀玉几乎羞愤欲死,他手里攥紧了谢谦衣裳,绞扭出褶皱,直到谢谦把他放到浴房的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松开。谢谦笑了一声低头香了檀玉一口,转而看向浴房里的东西。有浴桶也有大浴盆,他指了指,问檀玉用哪个。檀玉看了一眼,低声道:“浴盆。” 原先他身子轻时还能用浴桶,如今四个多月的肚子,抬腿迈进去怕跌了摔着,索性就用了更矮更宽大的浴盆。谢谦依言拖了那只瓢状大盆过来,又提了热水一桶桶倒进去,浴房里霎时腾起一蓬温热水雾。 几大桶水下去,谢谦热出一额头的汗,他伸手摸摸水温,又觉得自己皮糙肉厚摸不出啥来,只得叫檀玉过来自己试水。檀玉伸了手下去,只点点头,便解下身上衣衫,挂到一旁的大架上。 与谢谦做了这么久夫妻,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一遍,对着他檀玉也没什么教他回避的心思,左右说了谢谦也不会出去,他懒得浪费口舌。 雾气里一具白皙身子若隐若现,谢谦看得眼睛都直了,见檀玉要迈进盆里他忙过去扶了一把,檀玉睨了他一眼也没说旁的,自个儿坐在了水里。谢谦也给房里水雾蒸得难受,他解了衣裳,只留下头一条绸裤,赤膊坐在檀玉背后替他揉肩。 揉过肩颈,谢谦拉过一旁洗具架子,上头瓶瓶罐罐都是檀玉用的东西,他一个也认不出来。他打开盖子又看又嗅,最后还是找出澡豆来,替檀玉搓出泡沫清洗身子。滑腻腻的白沫一路打下来,檀玉闭着眼享受这份服侍,心里却觉着谢谦这手艺还不如他自家动手来。 擦过后背,又擦颈子,谢谦两只手放在檀玉锁骨上,慢慢往下滑。那两处鸽乳依旧微微鼓着,谢谦怕他疼,拢了手掌划过去,直滑进水里那一把腰条上。檀玉这一胎怀得平稳,只腿上胸上长肉,旁的都没什么变化,那一把腰还是他双手可掐,谢谦如今握在手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檀玉睁开眼时就瞧见谢谦俯过来的赤裸胸膛,深浅不一的疤痕在这具身体上交错纵横,檀玉枕着澡盆边儿,抬起湿漉漉的手指轻轻摸了一下。谢谦给他摸得一僵,喃喃道:“小玉……” 檀玉看他一额头的汗,眨了眼轻笑一声:“爷进来一起洗吧。” 这瓢形大盆尺寸宽大,小床也似。檀玉一个人刚好靠在中间,如今他把腿蜷起来,对面倒是能匀一半地方给谢谦。美人邀请,谢谦自是忙不迭应了,只是他身材高大,脱了衣裳坐进去倒将盆里的水溢了一地。 他有些不好意思,檀玉却不以为然,待谢谦坐进来,檀玉伸开腿放在谢谦身上,谢谦十分上道,抬起手搓揉腿上皮肉。听说孕中人会腿上没劲儿抽筋,疼得夜里睡不着,只檀玉如今还没到那地步,谢谦想着以后小玉恐怕要这般遭罪,提前就替檀玉疏通起腿上经络来。 谢谦身上一把子力气,手上劲儿比凝露吹雨两个姑娘大上许多,那手掌捏上腿肚儿就激起一阵酸痛,檀玉闭着眼轻哼一声,却也由着谢谦替他按摩。揉着揉着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细汗,谢谦又撩起水替檀玉擦身,擦着擦着檀玉两条腿就盘上谢谦的腰,两个人挨得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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