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坐在案前,翻开一本跟沈扶有关的奏折,面露喜悦:“还是弦歌有本事。” 韩卓笑道:“袁次辅是个做实事的人,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这次能主动站出来说话,也是多亏了楚大人。” 段明烛:“弦歌身上毕竟有个三元魁首的头衔,袁阁老无论再怎么遗世独立,也不可能不卖他这个面子。更何况,朝中栾党林立,朕提拔他做次辅,就是为了让他跟栾鸿抗衡,他应该明白朕的用意。” *** 与此同时。栾府。 “哗啦”一声,栾太后突然间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都拂到了地上,瓷器与地板相撞,碎裂的声音把年过花甲的栾鸿都吓了一跳。 “岂有此理!这个废太子党都被赶出宫去了,居然还有本事再回来!”栾太后怒得浑身颤抖,就连头上的金钗都在晃动。 栾鸿看了眼一地狼藉,皱眉道:“你这是作甚?冷静些!” “你还让哀家冷静?”栾太后站起身来,“这个沈扶若是回来,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皇帝现在尚算听话,但是他已经靠着袁宜哲和那兵部侍郎楚酌,让沈扶官复原职,将来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到了那个时候,难道还能指望他乖乖听话,立肃王为太子?!” 肃王段承煦,正是栾太后的亲孙。是延熹帝长子段明熙的儿子。延熹十八年,段承煦出生,同年段明熙去世,段承煦在襁褓中的时候便继承了肃王之位。 栾鸿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不得操之过急。陛下才二十岁,现在让他立储,他会作何想?文武百官作何想?” “你的意思是,等陛下册封了皇后,有了子嗣,再册封肃王为太子?”栾太后冷笑。“到时候就晚了!” “够了!”栾鸿打断他。“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你不要再出手干预。” 栾太后仍是阴沉着一张脸,有气没处发。 “他们翰林院到底也在老夫管辖之下。他一个小小的五品翰林学士,能掀起什么风浪?倒是你——”栾鸿转头看向她,私下无人,又是亲兄妹,他也顾不得身份尊卑了,直接出言低斥道,“你私底下派人前去刺杀沈扶,还暗中与沈家人勾结,给他下毒。结果呢?没伤到他半分!你做的这些事情,简直愚蠢!除了加重陛下的猜忌,毫无用处!” 被他这么一骂,栾太后的气焰低了不少,但却满脸疑惑:“我确实派玄羽司暗中刺杀过他,但我什么时候跟沈家勾结给他下毒了?你少把什么屎盆子都往哀家头上扣!” “不是你?”栾鸿转头看向他,脸色微变。“那是谁做的?” “哀家如何知道!”栾太后被他这么一骂,心里愈发不爽快。 栾鸿没有再回应,顿时心事重重起来。他前段时间刚听闻玄羽司的人刺杀沈扶,他回乡之后还遭遇沈家人下毒,便立刻猜出这是栾太后动的手。若是让陛下查出来,这案子跟栾家有关,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跟沈家人暗中勾结加害沈扶的人,居然不是栾太后? 栾鸿的心里愈发杂乱无章。 *** 从坪江府赶往凤京府,需要五日车程。 缇行厂的侍卫随行护送,套好了马车,静立一旁,等待沈扶上车。而贺浔骑在一匹马上,像是在等他,而且要跟着一起走的样子。 沈扶转头看去,淡淡道:“我要回凤京府了。怎么,这次又顺路?” 贺浔骑在马上,挠了挠头,笑得不是很自然:“是啊沈兄,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啊是吧,哈哈。” 沈扶肃然而立,蹙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路跟随我?如不说来,我也不走了,你便一个人回京罢。” 贺浔轻嘶一声,一旁的游逸卿走上前来,急忙制止:“诶,青砚,你都答应我了,可不兴事后反悔啊。” 随后,他又看向一旁的贺浔,无奈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贺兄,你就招了吧。” 贺浔悻悻,下了马,走到沈扶面前拱手作揖礼:“下官贺浔,燕梧军参将,奉陛下之命随行保护沈大人。” 沈扶蜷起的手指倏然间收紧。他早就猜到贺浔是段明烛派来的,却不曾想段明烛为了避人耳目,竟从燕梧铁骑中挑人来保护他。 见他不说话,贺浔凑到沈扶身边,眨了眨眼睛瞧他:“沈兄,你是想让我继续称呼你沈兄还是沈大人呢?” 沈扶自然不理会,径直上了马车,一拉帘子,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 *** 五日过后,一行人回到了凤京府。沈扶官复原职,理应先去吏部报道,然而马车却驶向城中离皇宫不远的神武大街,随后转入一条相对静谧的小巷,在小巷的尽头停了下来。 沈扶下了车,瞧着这陌生的地方,问道:“带我来这里作甚?” 游逸卿走上前来,笑着说:“之前你的府邸不是被查抄了嘛,这套宅子,是陛下送给你的。” 沈扶转头看了那宅子的大门,虽算不上大,但是住他一个人足够,而且这个地段的宅院寸土寸金,这宅子定然不便宜。 沈扶看向游逸卿,正欲开口,后者却一展折扇,抢先说:“这是陛下的意思哦,你若不想要,那就亲自去跟陛下说。” 沈扶欲言又止,再次转头看向那宅子。 游逸卿轻摇折扇,笑了笑:“要不然进去看看?” 沈扶眸色微沉,沉默片刻,走过去推开门,踏入宅内。他并没有发现,游逸卿留在了门外,没有跟上来。 院中打扫得十分干净,正值初春,虽仍有几分春寒料峭,门口处的三棵柳树却已经抽出了嫩芽。穿过拱门,竟是别有一番风景。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倒影映在清澈池水中。粉墙前是一从茂盛竹子,石桌石凳摆在竹从前。若是夏日夜晚,清风徐来,置身其中,好酒一杯,定然让人心旷神怡。 穿过游廊,终于走到正堂。沈扶抬手推门而入,迈过门槛,室内设有梅花式檀木小几,一张桃木四扇围屏,一张梨木镌花椅,布置简洁大方,几乎与沈扶之前宅邸的布置一模一样。 沈扶神色未变,立于屋内,良久未动。 许久过后,但闻身后微有动静,沈扶回头,逆着光影,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先生。” 那人轻轻唤了一声。 ---- 最近基本都是隔日更~稳定0点更新
第15章 又逢君(二) 沈扶微怔,只见段明烛一身白龙鱼常服,银线滚边,腰系玉带,腰间悬一枚白玉佩。许是因为良久未见,他那一双凤目中少了几分平日乖戾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因为克制而仅流露出少许的欣喜之情。 段明烛走上前来,轻声问,“先生对这里还满意吗?” 沈扶避开他的目光,刚想开口,却又迟疑。 “……陛下不必如此。臣未立寸功,不敢消受。” 段明烛唇角轻牵,眸中笑意一闪而过。若他没有记错,先生这是第一次称他为“陛下”并以“臣”自称,这许是代表他已经接受了他的帝位。 “之前你的宅邸离皇宫太远,每日早朝光是路上就要耽搁不少时间。住在这里,也方便些。” 段明烛眼见他还要出言,怕他拒绝,又补了一句:“若不住在此处,先生也无处可住,不是吗?” 沈扶:“……” “还是说,朕再把你接去养心殿?”段明烛轻轻牵起他的手,玩笑道,“这样也好,离得近些,先生也能每日与朕一同去上早朝。” 提到养心殿,沈扶微蹙双眉,将手抽离,低斥一句:“……胡闹。” “那就是愿意住在这里了?”段明烛试探问他。 沈扶思索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臣回京,是为公事。陛下若有公事之外的事,那还是免谈了。住处的事,臣自行想主意。” 这是拒绝收下这座宅院了。 段明烛心里低叹一声,又道:“你要想什么主意?当日下旨查抄的是朕,如今你既然官复原职,朕赐你一座宅邸又怎么了?” 沈扶:“于理不合,臣也当不得陛下赏赐。若被他人知晓,会说陛下有失偏颇。” 段明烛主动退让一步:“那便这样。宅院还是归于朕名下,先生只消每日宿在此地,如此可好?” 沈扶垂眸,良久未言。 段明烛负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实在不行,他只能再把他的好弟弟搬出来用一用了:“明煜现在还在楚王府。先生若答应朕,等时机成熟,朕会选一处富庶之地,给他做封地,然后送他去那里居住。” 沈扶听到段明煜的名字神情一怔,眸中微动。 看着他神色,段明烛心下苦笑。他的弟弟真是先生的软肋,轻易就能把他拿捏住。 沈扶低声问道:“陛下此言当真?” 段明烛:“朕一言九鼎。” “如此……臣多谢陛下。” 这是终于答应下来了,段明烛心里放松些许,不由轻笑:“先生想如何感谢朕?” 沈扶抬眸看他,意思是问他想要什么。 段明烛眸中露出试探:“抱朕一下可好?” 沈扶敛了神色,负手侧过身去。 这是拒绝了。 段明烛本来也没指望他能答应,倒也没有过于失望,随后,却又换了一个条件:“那……朕日后每隔一旬,来你这里坐坐,可好?” “……陛下要做什么?” 段明烛沉吟片刻,说:“在你这里用一次晚膳,如何?” 沈扶睨他一眼,刚拒绝了他,不好再拒绝第二次,于是他没好气道:“当皇帝的,还要来臣子这里蹭饭,陛下真是好出息。” 段明烛但笑不语。没有拒绝,那便是答应了。 沉默片刻,沈扶低声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陛下。” “何事?” “那五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沈扶终于问出了困扰他一个多月的问题。 “……”段明烛险些都快要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听他再次问起,只能如实回答。“确实是朕安排的。你离开皇宫,身无分文,朕只能出此下策。贺浔也是朕派去的,他武功高强,又是玄羽司的人,派他过去,也不会被栾党发觉。” 沈扶微一蹙眉:“他不是燕梧军的人么?” “啊?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段明烛微有错愕,随后一想,贺浔在玄羽司的身份无人知晓,就连韩卓都不知道,贺浔与段明烛传递消息,向来是通过楚酌。贺浔出于谨慎,自然不便跟沈扶明言,但是段明烛已经完全把沈扶当成自己人,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他最初是宣平侯府——也就是楚家的下人,后来入了燕梧军。宣平侯去世之后,朕统领燕梧铁骑,看他办事机敏,就把他安插进了玄羽司,栾庆山一直不知道他是朕的人。”段明烛如实道。 沈扶听完他这一番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不得不钦佩他的这一番安排。既能暗中掌握玄羽司一举一动,危急时刻,又能将贺浔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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