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此话要慎重。”季宗山一下坐直了身子。 “没什么大不了,舅母有孕了。”韩寿的言外之意安岳瞬间明白了。之前太子之位之所以稳定是因为皇上并没有子嗣,若是现在皇后怀了男孩,那太子...... “不过很奇怪啊,舅母是这样说的,但我看舅母没什么怀孕的迹象。”韩寿嘀咕了一句,被季宗山敏锐地捕捉到了。 “也许是初期,还不明显。”季宗山不动声色地找补道,又迅速转移了话题,“韩大人还记得之前季某提及过的金古诗集吗?近来收集得快差不多了。”听季宗山这么一说,安岳也想起来了一些片段,好像第一次赴金古集会的时候,季宗山就在收集大家作的诗了。 “真的吗,金古诗集快完成了吗!”韩寿的情绪高昂了不少,他自从听闻季宗山有这个计划后就一直很支持。 “是的,还差最后几篇收尾,所以下次的金古集会......”季宗山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去,我肯定去!”韩寿毫不犹豫地答应,“越快越好!” 季宗山最终选定的日子是元宵前夕,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被邀请的文人汇聚至金古园,不仅是为了吟诗作对,更是为了见证信中所写的名流千古的时刻。安岳数了数,一共二十四人,和季宗山原本想邀请的人数如出一辙,看来大家都不愿错过这次集会。 “诸位!”韩寿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声音洪亮,“诸位都是四方名士,常常聚首为文,相得甚欢,不如就此结社,号为‘二十四友’,意下如何?” 二十四友吗?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安岳用余光瞥了瞥周围人的反应,有面露惊奇的,有点头赞许的,有小声交谈的,虽然反应不一,但都没什么意见。 “妙哉!”有人率先附和出声。 “以文会友,以友辅仁,韩大人高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夸赞的行列。 “得一同志同趣之友已然是人生幸事,更何况是在座的二十四位呢?”季宗山适时开口,“当然这金古二十四友,还得请韩大人牵头。” “那韩某恭敬不如从命!”韩寿自然不会推却此等好事,大笔一挥,题了“二十四友”几个大字,“诸位就以此刻所见所闻所感为主,即兴发挥,为季侯爷筹备的《金古诗集》收个尾。” 在座的文人多多少少都听过这件事,若自己所作的诗能被收录进去,那名气肯定会更大。大家铆足了劲,想创作出一篇“传世佳作”,只有陆云,喝着酒赏着乐,完全没有动笔的迹象。 安岳看出了陆云有些心不在焉,正疑惑,季宗山坐在他身旁,帮他解答了困惑。“最近陆云和赵王走得很近,应该是做好了决定。” 还是选择了赵王吗,安岳微微皱眉,他不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的异样感从何而来,明明陆云于他而言几乎是个陌生人。他和陆云交情甚少,更谈不上朋友,他承认陆云的文采出众,但也自认为不输对方。文人间的惺惺相惜并没有在他俩间奏效,旁人越是赞赏,他对陆云的抵触就越深,尽管安岳不想承认,但嘴上说出来的总是骗不过心里真正想的。或许是害怕比较,又或许是文人相轻,安岳对陆云始终抱有一丝介怀,他更不愿季宗山或韩寿与陆云交好,所以陆云选择赵王,是个让安岳既惋惜又如释重负的决定。 大家只需要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就行了,正如此情此景,彼此间并不熟悉,但还是会在季宗山和韩寿的号召下聚在一起,组成所谓的金古二十四友,共同撰写《金古诗集》。 “安大人写了什么?”不知何时,韩寿也来到了安岳身边。安岳遮了遮纸稿,他的诗成了大半,只是有一两句关键的地方总觉得缺少什么,情绪上不去,意境也出不来,不是能拿出来展示的作品。 “那在下先献个丑,为诗集作叙一篇。”季宗山站起身,拿出他准备好的诗叙,也是为安岳解了围。“......余与众贤共往园中,昼夜游宴,屡迁其坐,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后之好事者,其览之哉!” 上乘的诗叙,换来叫好声一片,不过安岳没有细听,他的注意力全被季宗山的神态吸引住了。季宗山读的时候,安岳就一直注视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眉毛微挑,看着他双目炯炯,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看着他在做自己喜爱的事时神采奕奕,在安岳眼中,季宗山正散着冬日温暖的阳光,那光如风过留痕,水流留声,也在安岳心上留下了点点光斑。 如果能永远留住阳光就好了。安岳这样想着,他提起了笔,他找到了填补诗中空白的情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想要的从来就没变过。 季宗山再坐下时,他看见安岳将一张写了诗的纸放在他面前。是单独给他的吗?顺着秀丽的字迹,季宗山也很想知道安岳写了什么。 滥泉龙鳞澜,激波连珠挥。 前庭树沙棠,后园植乌椑。 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 投诗寄山友,白首同所归。 和安岳预料的一样,读到最后,季宗山倏地抬起头,那炙热的目光让安岳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干脆假装观察其他人的互动,同时在心里祈求季宗山别盯着他看了,看得他脸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升了上来。开始后悔以这种方式把诗给季宗山了,安岳僵直着身体,快速瞟了一眼季宗山的反应,发现他还在深情地盯着自己,羞得安岳脑子一热,手就先有了动作。 “嘶——”季宗山吃痛地出了声,好在及时克制住了,没人注意到。后知后觉,好像是安岳掐了他一下。应该是自己盯得太过火了,季宗山想到安岳通红的耳根和故作遮掩的姿态,不由自主地弯了嘴角,他的阿岳,好可爱。但是,但是明明是安岳先主动的!天知道他看到最后一句时激动得要跳出的心脏又被生生按了回去,太犯规了,用多情的文字撩拨后又作出无情的样子,掐他的力度还挺大。算了,他认输了,就是这样的安岳才始终让他欲罢不能。 感受到季宗山恢复回正常的样子后,安岳松了一口气,下次一定不用这种方式了,这简直是折磨自己。韩寿来找季宗山敲定诗集最终的编排,到集会散去,安岳都没有和季宗山再说上一句话。但他时不时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浅尝辄止又韵味深长。 众人尽兴而归,安岳离开前,季宗山叫住了他:“安大人,明日元宵,晚上可否一起去灯会逛逛?” “有灯会吗,我也想——”还没等安岳回答,韩寿先插了嘴。 “听说丞相也会去,韩大人一起?”季宗山似乎料到了韩寿的反应,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那算了,元宵我可不想碰见老头。”韩寿撇撇嘴,一脸惋惜地看向安岳,“你去吧,安大人,要是碰上丞相了就说我最近忙着学习。” 安岳觉得好笑,怎么自己还没说话,他们俩就帮他决定了元宵的行程。“韩大人的意思在下一定传达,告辞。”安岳礼貌作揖,便要离去。“明天见,安大人。”季宗山与安岳道别,但更多的是许下约定,明天,明天很快就能到来了。 明天见。安岳在心里回答到。出门时一阵风刮来,他隐约听见韩寿说了什么,但听不清楚,他也没在意,未多停留就离开了季府。 “季侯爷怎么如此高兴?”韩寿很新奇能在季宗山面上看到不加遮掩的愉悦,“我猜和安大人有关?” “韩大人不妨再为这诗集题个字?韩大人的书法水平,可真是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季宗山压了压嘴角,还是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便随便找个话题对着韩寿一顿夸,韩寿立刻忘了刚才的猜测,乐呵乐呵地跑去题字了。 安岳和季宗山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韩寿心想,下次得多向姑母说说他俩的好话,要不就明天元宵节吧。 ----
第 19 章
第二天,季宗山如期赴约。看着等在门外的季侯爷,安母内心是非常喜欢的,这个侯爷没有一点傲慢的架子,反而对自家岳儿很照顾。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岳儿自从和季侯爷交往后,整个人开朗了不少,能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重新振作起来,季侯爷功不可没啊。 安母越看季宗山越欣赏,所以当昨晚安岳提出要去逛元宵灯会时,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你们安心去逛吧,不用惦记我这把老骨头了。”安母站在门口,目送着安岳和季宗山的背影远去。他俩关系好点有利无害,自己还是不要掺和了,安母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不去是个很正确的选择,转身朝屋里走去。 “小虎呢,怎么不见他一起?”安岳随口问道,往年季宗山忙于政务,不关心元宵灯会,自然也不会带儿子去逛。今年难得他有空,却也不见季小虎的身影。 “小虎学医去了。”季宗山的神色混杂在夜幕里看不清楚,“他说想救更多的人。”安岳也沉默了,他们都明白季小虎从医的原因。季宗山还记得这孩子之前闹着要上战场要打仗,每天在家里活蹦乱跳停不下来。现在突然好学起来,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既不太习惯,又有点心疼。为什么人一定要经历伤痛才能坚强,一定要直面别离才会成长? 离灯会越来越近,热闹冲散了笼罩在安岳和季宗山身旁的低气压。“今年还许愿吗?”安岳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灯会上,他看到各式各样的花灯,不由回忆起他和季宗山初见的场景。不,对季宗山来说,应该是再见的场景了。 “许,这次我们一起许。”季宗山也不可能忘记多年前的那次灯会,留有的遗憾就在这次一起弥补了吧。 在人群的簇拥下,他们紧挨着彼此朝河边移动。安岳感受到身旁季宗山躯体的温暖,在寒冷的冬夜里,在热闹的街市上,点燃了一盏专门为他指引方向的灯。安岳不由地向季宗山那多靠了一点。 “丞相大人,幸会。”季宗山却绷直了身子,和安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迎面走来的不是丞相又是谁。安岳也连忙打招呼,做完礼节性的问候,安岳才注意到丞相身后还跟了一个小男孩,是他的孙子吗?再看丞相,他正悄悄地把两串糖葫芦藏在身后,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元宵佳节,不必多礼。”丞相很大度地说,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么多人里撞见熟人,“韩大人没和你们一起吗?” “韩大人忙着学习,应是没空光顾灯会了。”安岳把韩寿想好的说辞托出,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呵,学习。”丞相冷笑一声,他可不相信韩寿会好学,正要说些什么,就被稚嫩的童声打断。 “祖父祖父,我要买这个!”丞相身边的小男孩早已跑到了前面,指着一旁的小摊兴奋地嚷着。丞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想要拔腿追赶,又顾忌到安岳和季宗山,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向二人道别后立刻赶去孙子所在的摊贩旁,拿着糖葫芦指着孙子教训了几句,又妥协地掏出钱袋帮孙子买了他心心念念的玩具。丞相手上的东西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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