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啊,昨日船上吃酒一事,子意虽然是喝醉了,但你还是要向纪大人赔礼道歉的。”皇帝说完对他挑眉,“你一个人去荷县治理虫害水灾顾前不顾后的,朕的意思是,你且再挑几个人一起去。” 游子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叩首道:“陛下英明。”随即掸去身上的灰尘,经过沈璧时勾唇一笑:“多谢沈大人说情了,人家心里惦记着你的好。” 沈璧后退两步鄙夷不屑道:“谁要你惦记,我只不是看在游大人的面子上而已,你那套妖媚惑主的别在我这里使,我嫌脏!” 游子意又抛了个媚眼脸上挂着笑道:“门下侍郎这是嫌弃我不干净吗?人家只伺候过陛下,那你的意思就是说,陛下也脏咯?” 沈璧被他说得脸红耳热,愣是甩袖躲了他丢下一句「不可理喻」。 俩人谈话都叫一旁的纪惊风听了去,起初一直以为俩人关系不对付,门下侍郎年纪都快四十了,还被人撩得面红耳赤。 方才还帮他说情,少不得怀疑他俩的关系。 纪惊风想到这里微怔,见游子意走了两步过来对他拱手道:“纪大人,昨日多有得罪,子意向你诚心诚意的道歉,希望纪大人不计前嫌,原谅我的粗鄙行为。” 皇帝立马道:“朕看这样,纪卿远上京都时便听闻你对治水有方,此番你也去荷县,好与子意携手合作,争取早日归京解决水灾啊。”新官上任又被皇帝叫去了地方县,这不是给了个下马威是什么。 又给了游子意台阶下,又被迫让纪惊风不得不接受他的道歉。 皇帝陛下心机深啊,人家道歉他要推波助澜,明眼人都瞧出了他对游子意的偏心。 纪惊风仍是挂着一脸笑,接了旨意也接受了道歉。 众官员只有干瞪着眼,心里暗骂游子意是个横空出世的杨贵妃,红颜祸水迟早要惹祸,都等着看他好戏,到时候看皇帝还怎么包庇他。 皇帝扫了眼众人又道:“工部尚书还没来吗?” 太监走出一步鞠躬额头贴着手回道:“回陛下,乔大人上呈身体抱恙,还需在家养两天。” 皇帝道:“既然如此,你再差人替朕去府里探望探望。” 纪惊风目视着龙椅上的皇帝,余光瞟见游子意脸上不经意的滞了下,表情很快又笑得狼心狗肺般。 中央工部也管理水部,要看治水经验老道还得看乔倬言,如今却说身体抱恙在家都已经休了几天了还不见好,这让皇帝有些头疼。也只有他清楚中央官吏谁的能力好,必须由他临时差遣中央到地方水利去监管才是。 皇帝仰天一叹道:“让太医院的徐枫跟着去,明天把乔倬言抬上马车,把人一并带了去!” 话音刚落,百官俯首喊道:“陛下英明!” 泪涔涔,细雨飘飘。 人在家中坐啊,祸从天上来。 乔倬言收到口谕时从床上弹了起来,问还有谁跟着去地方县。 家仆说除了新上任的翰林学士纪问大人还有户部的游大人。 他一听,重重地躺了下去,想再病几天。 造孽啊,摊上这么个玩意儿。 刚下朝江逐月就从后边儿走了上来,拉着游子意神神秘秘地道:“陛下让乔松年也去,他是不是知道你们之间,那个啊?”他压着声音尽量说得很小声了,不料一旁的纪惊风耳尖,听得清清楚楚。 游子意正经道:“我们那个?什么那个?你就别瞎说。” “哎呀,你就别瞒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乔松年,每次一提他你就跟着猫碰见耗子似的,抖什么呐?” “哟,这都让你给发现了?逐月你要是把这点儿观察我的心思多放在你那大理寺破案上,也不会人家后做官的都骑你脸上了,紫袍傍身,明天就升。” “那你还去!乔松年生病还不是因为你!你老实说,这会儿下朝了是不是要去找陛下那个那个?” 话毕,游子意少见的一愣,心里跟堵了块儿石头一样。 纪惊风还站在边上呢,他回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粲然一笑道:“纪大人怎么开始偷听起别人的谈话了?” 纪惊风唇角一勾笑道:“更正一下,是光明正大的听。” 游子意眨眨眼,仍是调侃一般说道:“唔!悄悄话有什么好听的,纪大人下次来我府上,我可以说私房话给你听。” 那人一笑,眼若清波流转,秋波暗送。轻浮又放荡,连万种风情都不及游子意一笑。 纪惊风笑容停止,耳垂不自觉有些热。 他扭头一边解着朝服纽扣,一边搭在江逐月肩上朝外头走:“昨日你就该早些来接我的,省得我挨一顿打。” 江逐月也搂上他的肩道:“你要是听了我的话,跟我和何大人回去,你爹也不至于亲自骑马把你绑回家。这下好了,丢脸了吧!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哄好乔松年吧,谁叫你把人吓着了!你去了荷县,我又不在你身边,他还病着,谁照顾你啊?”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远到纪惊风都听不见游子意下一句话是什么了。只有几声笑,隐约入了耳。 红杏枝头,春意闹,清酒一盏又是浑浑噩噩到了傍晚。 游子意提着蛐蛐儿笼子回了家,刚进府邸,就看见了门口多了辆马车。他拎着裙袍边走边喊:“爹啊,娘欸!家里来客人了吗?” 片刻后,游不疾从正厅走了出来,一见他提着那蛐蛐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环视四周随手拿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抡去,喊道:“明日就要去荷县了,今日还给我在外边儿鬼混!你这个混球!” 游子意夹起屁股就开始跑:“娘啊!娘啊!爹又打我了!” 他娘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个金丝雀,“儿哟!你快跑啊!你爹兽心大发了,要疯咯!” 府邸闹得鸡飞狗跳,满春的院子,游子意在前头跑,游不疾在后头追。 “你站住!游子意你给我站住!” “我不我不!我这屁股可金贵着呢!你打坏了,我还怎么用啊!” 游不疾累得气喘吁吁:“混球啊!你别跑了!你老子,不追了!哎哟,累死了。” 地方不大,他蹦蹦跳跳把蛐蛐儿抖了出去。他娘站在哪儿正在喂鸟呢,笼子一开,鸟就飞了出去。 “哎呀!我的鸟飞了!”她急道。 “哎呀!我的蛐蛐儿跑了!”游子意道。 游不疾站在中庭叹声道:“哎呀!我的祖宗啊!作孽啊,家门不幸啊!” 游子意趴在地上找蛐蛐儿,笑道:“爹,我明儿个就给你娶个媳妇儿来,您别嚎了!” 游不疾道:“啊?什么媳妇儿?你这臭名声谁看得上你啊!” 他逮住一只蛐蛐儿站起来道:“他不要我就入赘!” 游不疾眯起眼睛,摸了摸胡须问道:“哦,那她长什么样啊?” 游子意嘿嘿一笑:“那自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了!” “那是谁啊?” “乔松年啊!” “哦!”游不疾转身,对着他娘指了指脑子,摇摇头道:“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他娘关了笼子,瞅了眼道:“我看你俩脑子都坏了!” 乔松年还躺在家里呢,忙不迭打了个喷嚏。 顷刻间,游子意被扫地出门了,游不疾手里拎着他的蛐蛐儿,只剩下一只了。 他扫了眼混球儿,对他勾起一抹笑,手上一松,脚上一用力,将小小的蛐蛐儿笼子和蛐蛐儿一起踢了出去,呵道:“去你的!” 蛐蛐儿尖叫起来,啊啊啊啊!有没有人为我发声啊! 游子意他娘提着包袱跟着出来,把东西扔给他道:“听说荷县种了荷花,要是秋霜了才回来,记得给娘带些莲子回来,你爹爱吃。” 游子意顿道:“是是是!”走出府门,扭头就去了江府。 江逐月一见他就笑道:“可悲啊,可叹啊,爹不亲娘不爱,又被扫地出门了罢!” 游子意朝他勾勾手:“走,吃酒去。” “不成不成,我去不了,我爹不让我晚上出门。你待会儿早点回来,我给你开后门。” 游子意甩袖叹道:“爹宝男喔!” 日落,街灯亮堂了。灯笼晃呀晃呀,游子意的心也跟着晃呀晃呀。 走去寻莲的路上碰见了个人,他站在岸边看彩船上的妙娘子,上头歌舞升天,下头流水潺潺寂静无声。 游子意悄咪咪准备拔腿就走,谁知后头清冽的声音响起:“游大人。” “纪大人。”游子意拱手道。“纪大人晚间也睡不着来这里找乐子吗?” 纪惊风微微提笑道:“听中书侍郎大人说你在这里,所以便来这里等你。” 游子意一怔,跟着挂笑道:“哦,纪大人找我有事?” 纪惊风道:“来赴约。” 游子意走上前,瞄了他一眼:“你付钱。” 俩人上了彩船,游子意春心荡漾啊,坐下前又捏了一把送茶的小倌。 “你跟我在这里吃酒,叫他们看了,明日就得参你一本。”游子意端起酒杯慢饮,“纪大人不怕吗?” 纪惊风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道:“怕啊。” 游子意瞥他,双眸明亮,看样子是喜欢那张脸,遂,顿了顿才道:“明日我们就走了,参你不得。如此,我给你寻个妙娘子玩儿?” 纪大人摇摇头。 游子意问:“不要妙娘子啊?那刚才送茶的小倌呢?” 纪惊风敛眸,再次摇头。 游子意捂住嘴:“啊!纪大人莫不是想要我的莲罢?” 纪惊风抬眼盯着他,喉结微动,船上河风穿过俩人,袍衣袖口鼓了起来。 “莲啊,把帘放下来!”他转头对着身后喊道。“这风吹着纪大人了!” 见他不语,眼神从纪惊风脸上扫过,游子意仰头饮下一口酒,左手慢慢攀上桌沿,随即用两指慢慢走了上去,直至蹭到了纪惊风的手指。 春江花月,河灯扑朔,他的侧脸蒙上了一层绯色。 游子意慢慢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抵达肌肤,他轻轻捏住这白嫩光滑的手,浪荡一笑问道:“那你是想要我啊?” 纪惊风手上一顿,低头瞧着他的手已经扣住了自己的手。 “要我你不早说。”游子意道,“跟纪大人的话,怎么感觉…反而是我占了便宜呢。我愿意,今晚就去贵府睡一宿,明早一起去荷县何如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惊风脖颈露红。 游子意了然,站起身扒了自己的外袍道:“我懂了,府上定管得很严罢,那就在这里好了。”说着要解袍带。 纪惊风蹭地站起来扣住他的手道:“游大人,我只是来找你吃酒的。” 游子意顿了手,问道:“我不好看吗?你不要?” 纪惊风捡起地上的外袍替他穿上,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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