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的好看,是少时皇兄和母妃经常放在嘴边的,只是我这“美貌”,似乎对顾行秋无效。 不知顾行秋为何总是不愿看我。 最后我明白了,便是榻上那男人眼里似乎只有忠诚和荣誉。 对皇兄的忠诚,对皇兄的信誉。 他可以为了皇兄殉情,却不能为了我留下。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试图抚平那紧锁的眉角,这人的身体在我手下微微颤抖,仿佛在梦中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伏在我肩头痛喘不止,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我不禁有些心疼起他来。 顾行秋确实受伤不轻,我没办法,最后只能请了太医进来。 只是这人一贯爱面子,若是让他知道太医来过,不知又要怎样气上一番。 我轻轻拉起他的手,刚从温泉出来,这人的手不似从前寒凉。 温暖而脆弱。 我紧紧地握住,奢求着我手上的温度能传递给他,却在某一瞬间后察觉到热气散尽,这人的手又恢复了从前的温凉。 于事无补,我便坐在床边,只静静看着顾行秋的睡颜。 若是顾行秋愿意,今日太医前来,唤得便不是王爷,而是帝后了。 毕竟我是天子,他是臣子,君要臣给,臣不得不给。 可顾行秋总是不愿,说也可笑。皇兄死得还是太早了一些,若是他坐上这个皇位,至少顾行秋能如愿以偿。 太医给顾行秋净好身子,一旁的侍儿小心的避开我肩上的伤口,替我穿衣,我伸着手,偶然抬眼,看到她不断颤抖的躯体。 “怎么?” 我轻轻地拂去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整理了一下腰带。 那个婢子看向榻上的摄政王,隐晦不语。 那些个宫人们或许以为这只是一场平常的皇帝新婚醉酒后的余波,又不禁猜测着这一夜的风波,到底暗藏着多少朝堂上的针锋相对。 那侍女跪在地上,不知为何抖得极为厉害:“陛下饶命......” 我一笑置之。 看吧,之前我还不想当这个皇帝,真是蠢不可及。 如今只是我简简单单一句询问,便引的人九族震荡,惊惶不已。 包括顾行秋,他再如何寻死觅活,我不让他死,他便不能死。 外头的天已大明,今儿倒是个好天。 顾行秋还是没醒。 也对。 我给他下的药里,可足足加了三倍的份量。 昨夜的记忆却如同一幅被撕扯的画卷一般,细节逐渐模糊,只剩了些许边边角角,中心空洞。 我努力地想要拼凑那散落的碎片,却只能感受到心头越来越浓的阴影。只记得醒来时,顾行秋衣衫褴褛,床榻一片狼藉,宛如一场风暴过后的废墟。 他定是再也不能原谅我了。 我还记得昨夜他清醒过来时,看向我那淬了毒似的眼神,宛如昨夜掉落的那把匕首,泛着寒光,一道道不可愈合的痕迹如同沟壑,横亘在帝王和臣子之间。 “他如何?” 老太医摸着胡子直摇头:“烧的厉害,陛下近日切记不可再行房。”
第3章 我和摄政王的一二事 唔,不可行房。 老太医还是多虑了,毕竟我也不敢再行房,清醒时候的顾行秋可是能要人命的。 “陛下,李大人求见。” 我挑眉,倒是有几分奇怪,“何事?” 这人倒是甚少来见我。 李玉山进入大殿,行了一礼,神色匆匆: “陛下,永州水患突发,地方官员贪污受贿,堤坝倒塌严重,死伤无数,恳请陛下明察。” 我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永州出事了。 那不仅是是大胤的粮仓,也是连接南北的要塞,何况天灾人祸必会引起民愤,若此处发生叛乱,必会对整个大胤不利。 “为何不早来禀报?” “陛下!”李玉山匍匐在地上,“永州官官相护,死伤百姓一概不顾,民愤通通压之,有人想进京便即刻被杀,臣,也是今日才知晓。” 今晨,有一女子拦车申冤,他仔细询问,才知那竟是永州同知之妻,那烈女子拼了命方才逃出了永州,进了京。 我压住心底的怒意,“永州堤坝三月前方才拨款治理,李玉山,你怎么给朕办的事?” 李玉山低头:“陛下息怒,此前臣曾派人前去调查,但地方官欺上瞒下,致使实情未能及时上报。臣玩忽职守,罪无可赦,愿前往永州,治理水患。” 我倒是被气笑了:“李玉山,你是文官,修的是四书五经六道,习的是寡义廉耻之德,何曾学过治水之术?” “......微臣无能。” 我沉思片刻:“传令,派太府卿惠阳朔兼任钦差,立即动身前往永州,受贿官吏一律格杀勿论,释放被关百姓,发以钱两厚葬亡民。命工部和水部全力协助惠阳朔,势必要先安抚民心。” “惠太府卿?陛下,何不直接派水部侍郎前往永州......” “李玉山,水部侍郎浑身上下除了那二两肉,你觉得这人还有脑子?这人怎么爬上来的,用得着朕提醒你们?” 李玉山浑身一颤,不说话了。 我满意了:“传朕令,若惠阳朔此行大捷,朕重重有赏。另,御史大夫已然年老,朕特赐他黄金千两,许他告老还乡。” “......遵旨。” 李玉山领命,正准备离开时,我又叫住了他: “李爱卿,此次永州水患,你觉得,是天灾......还是人祸?” 李玉山又朝我一拜:“臣,不敢妄言。” 我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便摆了摆手:“告诉惠阳朔,永州在,命就在。” “微臣领命。” “另外,御史大夫如今空缺,它是你的了。” 李玉山走后,我便进了内殿。 父皇自己走了,到死却还给我留了一个烂摊子。 国家兴衰,百姓安危,都系于我一人之手。 大胤自父皇建国,如今不过二十载,朕算得上始君。 只是父皇太过有帝王之才,人有了长处便会有短处,父皇的短板便是太过信任女人,误以为他的女人们都会替他好好教养儿子,给他孕育出下一个治世明君。 无奈他的女人们常年不见征战夫君,早已惦记着这越来越大的江山,暗地里也只会让儿子们快些拿下那帝王的宝座。 于是自相残杀,杀到最后,不想活的活了,想活的都死了。 白干。 留我一人守着江山,像是如今母亲在皇陵守着父皇一般。 除了死人,活人皆如愿以偿,还道我才是最后的赢家,殊不知无人在意我的意愿。 百年后,若大胤还在,朕便会名留青史,受后世子孙敬拜,尊称一个二世祖;若是江山到了我这儿便断了,那我和父皇便是谋乱的罪臣,罄竹难书。 永州太关键了,前朝余孽犹存,说是天灾,那就是扯淡。 我只能时刻保持清醒,才能确保大胤百废俱兴,繁荣昌盛。 纵然我再如何想撂挑子不干,无奈我姓萧,是百姓拥立的新朝之主,也是父皇最后一个儿子。 我招来内侍,低声吩咐:“传旨给监察御史,令其在永州设立临时御史台,严查永州名目,命人在掖京设立捐助司,号召百官和那些富商,捐得越多越好,以援助永州灾民。” 内侍领命离去,我又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殿内,才发觉顾行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永州叛乱,定是前朝余孽所为。”见我看过来,他移开眼,淡淡道。 我置之一笑:“先不说这个,你不想杀了朕?” 顾行秋垂眸:“弑君之罪,臣无力承受。” “好罢,”我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惆怅,“我以为你醒过来会......” 顾行秋突然打断我:“陛下,” 他的眼中终于充满了我熟悉的厌恶,仿佛我是他生命中最不堪的污点一般,甚至不愿直视我的眼睛,他唇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像是冬夜里的寒霜,冰的刺入骨髓: “陛下万人可夫,”他冷冷地说,“臣无话可说。只是陛下是陛下,大胤是大胤,若太子还在,永州水患根本不会发生,前朝余孽也不会有可乘之机,你明知李玉山不堪重用,还让他代为监察百官,昔日太傅所言,陛下难道就这么忘了?” 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掐紧,我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一阵晕眩袭来,如同一记沉重的锤击,猛烈地冲击我最后的边防。 我想要反驳,但我真的,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张扬:“是,父皇亲封的太子、最应该坐上皇位的人、你的萧承死了,可顾行秋,皇兄怎么死的你忘了?” “是他派你来襄陂救我,才会让萧策有可乘之机。” “该死的是我,若不是我,你和萧承早就是一对神仙眷侣,你以为我想当这个皇帝?!你去皇陵把萧承挖出来啊!” “萧珏!” 顾行秋终于忍无可忍,如我所愿般失了控。 “谁不知道太子英明神武有经世之才?可他死了,顾行秋,昨日是他生辰,按理来讲他该来看看你,你猜他有没有看见朕和你翻云覆雨?” “住口!”他突然抱住了头,好像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笑的开怀:“顾行秋,人死不能复生,你再如何想下去陪他,没有朕的允许,便永远只能阴阳两隔。” “萧承和父皇把大胤撂给了我,而我本该早死,你救了我,你便也只能和我一起守着这堆断壁颓垣。”
第4章 我的一二事 顾行秋夺门而出。 走之前还不忘往我心上刺了一刺:“臣之所以当这个摄政王,皆是因为不忍阿承江山后继无人。从今以后,陛下与臣,再无半分瓜葛。” 说得好。 难怪父皇从前总教导我: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心事勿让人知。 不愧是父皇,说得对极了,如今顾行秋只是知道了我的心思,便能这样拿着我的软肋化为冰刃,朝我心口上刺了。 顾行秋的身影早已利落地消失在门外,而我依旧站在原地。 昨夜的记忆如同也在这一刻被雾霭笼罩,我努力地想要穿透那层朦胧,却只是徒劳。 温情不复,昨夜顾行秋失态的样子,终究只是在药物作用下错认的惘然,和虚妄。 我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月色如水、红影斑驳、酒后轻笑,那些片段之间,还有些令人不安的空白。 万人可夫......再无瓜葛。 殿内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去而凝固下来,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凉。 我缓缓坐回了龙榻,抚摸着那一张镶嵌着珍珠宝石、金光闪闪的王座。 身下铺陈的锦缎如流云幻彩,金线绣就的蟠龙在璀璨宝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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