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沉声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寿王妃对裴玉戈的回答也很满意,并非过多刁难,她来此也只是替皇帝传话。话既带到,她的职责也便尽到了,之后绾发则由伶俐的女官接手,重新将金冠为裴玉戈戴上。 萧夫人全程站在一边,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见寿王妃并没有更多表示,看好时机开口询问道:“王妃辛劳。迎亲的队伍应当还未到,妾身方才命人备下茶果,还请王妃移步小憩片刻。” “也可。” 寿王妃颔首,萧夫人给角落的正言使了个眼色,而后领着寿王妃及一众夫人离开。 “真是吓人。”正言年纪小,没怎么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此刻人走了才长舒一口气走到自家公子身边问道,“公子,那位王妃这是做什么来的?” 裴玉戈轻摇了摇头道:“婻諷敲打罢了,不妨事。正礼呢?” 问及家中兄长,正言忙答道:“大哥守在外院,让小的每半个时辰去一趟,公子还是安心多歇着才是,后面只怕更累人。” “嗯。” 萧璨同十数名近卫掐着时辰从京郊赶回,此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已等在了王府门口,将整条街都堵得死死的。 “今日劳烦几位叔伯兄弟了,且稍待片刻,等我回了舅公便出来!” 萧璨满面笑容,对即将同行的宗亲拱手一礼。今日来的都是受天子指派的各家王府世子,其中不乏萧璨的叔伯辈,孩子或许都比萧璨年长,可却也得在今日为雍亲王作配。 “皇舅公!” 寿王萧瓒坐在正堂主位,听到堂外远远传来的人声才放下手中茶杯起身。随侍想伸手搀扶,被老爷子挥臂挡开。年过六旬的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素日虽同萧璨来往不多,却也没有旁人那般的偏见。 祖孙寒暄几句,跟着进来的傧相萧远山才出声提醒时辰差不多的。 寿王拍了拍萧璨的肩,而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往迎汝妻,承奉宗庙!” “是,孙儿这便启程。” “去罢。” 王府外的人等了一会儿,便见萧璨带人出来。跟在后面出来的萧远山快步走到阶前,提高声音唤了一句,让迎亲队伍的其他都提起精神来。 “堂兄,给!”寿王的孙儿萧揽只比萧璨小半岁不到,两人又是同辈,往日交情反而不错,他的马也离萧璨最近,见人出来,便热情走过去,将代为牵着的两匹马缰绳都交到了萧璨手中,似乎丝毫不担心萧璨会照应不过来。 萧璨笑着接过,将另一条略长些的缰绳挽在手心,随后抓住马鞍利落翻上自己的马。坐稳后才理了理另一条缰绳,将无人骑乘的那匹枣红马牵到自己坐骑身旁,好在马儿温顺又早驯养过了,这会儿安安静静被牵引在一旁。 官靴轻磕了下马腹,座下马儿迈开四蹄。 “出发!” 【作者有话说】 *视事:即官员报到上任的意思。 大婚礼仪流程参考唐朝婚礼并进行了部分简化和自设,明天更洞房花烛夜,当然,没有为爱鼓掌环节。裴宝现在这身子骨,鼓掌马上就得马上风(即啪啪过程中猝死,俗称的x尽人亡)噶床上。 彩蛋:看过前作《天意可违》的宝子如果还记得前作快结局时叡王妃曹氏怀的那个孩子,就是本文的寿王,前作结局女帝的亲弟弟。
第8章 洞房花烛夜 雍亲王府在御街东面,襄阳侯府则在御街之西北,同在京城,这一路倒不算远。 奇的是这迎亲队伍中并无花轿,只是队伍前列的新郎官手中牵着一匹无人骑乘的枣红大马。 离襄阳侯府越近,沿途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变多了。人天生爱凑热闹,更不要说是人家娶亲这样的喜庆事。虽说这男人娶男人的事也不是没有,但民间即便有也鲜有大操大办的,多是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观礼便是,如萧璨婚事这般操办得满城皆知可以说是百年来仅有的第二例了。 队伍行至襄阳侯府门前,这里也早聚集了不少人。 侯府大门紧闭,按旧例说新郎官上门必是要被新娘家中亲戚刁难一番,三请四请作诗送喜钱方能开这第一道门。可这新娘子是侯府的公子,襄阳侯的其他子女全都不在京中,也只能请同僚好友家中的儿子帮忙拦一拦。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天子胞弟又哪里是臣下敢拦的,襄阳侯府交好的年轻公子大多也任武将。他们性子虽直却不傻,来前家中叔伯父亲大多嘱咐过,只是面上随意拦一拦,若萧璨要硬闯也别理会。不过这其中也有个例,那便是越骑将军的儿子叶虞。 叶虞是裴玉戈至交好友,也是这婚事背后成因的知情者。论家世他自然没有与萧璨争锋的底气,可无论为了挚友、还是单纯基于看不上萧璨。另几家公子都识趣让开了,偏他一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挡在侯府大门前,任寿王嫡孙萧揽上前圆场塞了多少红封又说了多少好话都不让开门。 “郎君上门迎亲,须得做上几首好诗才许你进门。” 别家迎亲也都这么干,只是宗正寺和礼部担心萧璨文采不济,做出什么臭诗落了皇家的颜面,便早早商量过将这一环拿掉了。按之前商定好的安排,萧揽帮着递给拦门的公子们喜钱,众人也便散去了。叶虞来这一出,不止迎亲的这边懵了,连带着其他几家负责拦新郎官的公子都愣住了。可话已出口,他们不好上来拉扯叶虞,不然就是坐实了这故意为难的名声,此刻只能祈求萧璨能说出些什么将此事圆过去。 可萧璨毕竟是萧璨,他若是能出口成章,便不会被京中贵胄私下里嘲是‘庸王’了。 只见青年双手一摊,满不在乎笑道:“那可坏了,本王不会作诗。” 萧揽本想开口帮忙解围,叶虞却先他一步开口直言:“王爷娶亲,不说些什么岂不是不看重侯府?” “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萧璨突然朗声大笑,而后平静同叶虞交谈道:“叶小将军怎么跟学堂夫子似的,本王好多年没被人考究学问了……也罢,诗倒不是不能做,只是本王文采平平,当着这么多人实在难以启齿。不如……让本王只说给叶小将军一人听,你越觉得本王的诗尚可入耳,便允了本王进门迎亲,如何?” 萧璨行事向来不守常规,叶虞为难他不当场发火已算是好事了。不管哪边都只盼着这事赶紧圆过去,自然不管这事是不是单独说给一人听。 萧揽看堂兄向自己示意,便主动后退几步站在阶下,他抬手向其他人示意。来侯府帮忙的那几名少年郎也纷纷让开,侯府大门前便只剩下了叶虞与萧璨二人。 叶虞双眼一直紧盯着朝自己走近的萧璨,对方从腰间抽出别着的黑扇,抬手扇骨正好压在自己左肩上。尽管早有准备,猜到萧璨必然不会老老实实作诗,却不想对方说出来还是令他浑身一震。 萧璨压低声凑得极近,脸上始终是笑着的,他压低声说道:“温氏的灾祸未完,殷绰下一个要动的便是令尊…看在美人的面子上本王才同你说的,记牢了。” 扇骨轻敲了敲肩头,力气不大,可那沉重的铁扇骨直接砸在骨头上还是有些疼的。 叶虞回过神看向萧璨,才发觉对方已后退了两步,面带笑容看向自己,手中黑扇灵活挽了个花,看起来是故作风流之举,可叶虞在感受过那把平平无奇的扇子砸在肩上的感觉,便更加确信了好友先前并没有夸大其词。 叶虞生母姓温,正是先帝丈夫温凤君的亲妹,已故前御史大夫温燕燕的同宗堂姐,萧璨所言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让叶虞不得不重视对方提出的筹码,也明白了,这位雍亲王绝不像世人讹传的那般不堪。 他抿唇看着对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如何?叶小将军觉得本王这诗可否换得门开?” “开门!”随着叶虞出声,身后紧闭的府门缓缓从内打开,叶虞自己从正中退开,“王爷请。” “多谢叶小将军通融。” 萧璨嘴角笑意更深,迈开步往侯府内走,早有人等在里面引路。 寿王孙儿萧揽快步跟上来,好奇询问道:“堂兄方才说了什么,竟能让那小将军让路?我看…定不是诗!” 不止萧揽这么想,其他人亦有此疑问,毕竟萧璨胸无点墨,无论如何也没有几步成诗的本事,只不过唯有同他亲近些的寿王孙才敢这么直接问出口。 萧璨似乎完全不打算遮掩,转头同萧揽笑言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同那小将军说再不让开,我明日便去回了皇兄,将小将军一并纳入王府与美人作伴。” “哈哈!真有堂兄你的,竟能想出这损招来!” 萧璨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跟在后面的大多都听到了那句话,再扭头看叶虞面色凝重,更是多信了几分。萧璨是京城出了名的风流纨绔,叶虞虽不如裴玉戈那般有雌雄莫辨的倾国之貌,可也称得上是玉树临风,说出这种纳人入府的事倒是不奇怪。只是这事荒唐在于叶虞早已娶妻生子,官拜千牛卫中郎将,旁人乍一听萧璨竟那这话威胁叶虞,更多的是对那位小将军的同情。 至于萧璨,他本身名声就算不上好,多出这一句风流荒唐话来众人倒也习以为常,姑且不管心里到底是鄙夷还是不悦,面上笑笑也便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反倒是不重要了。 除了叶虞突然来这一遭耽误了些时候,后面迎亲倒也算顺利。 襄阳侯夫妇坐于正堂之上。不过萧夫人显得有些不安,毕竟萧璨虽是侯府新婿,可他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地位远高于襄阳侯夫妻。可大婚诸事全由宗正寺和礼部督办,既无人改这一环,她便只能坐着受亲王这一礼。 裴玉戈是稍晚一些被人引至堂中的,他一身同萧璨相似的喜服,脸上涂了些脂粉遮住原本的苍白。虽然较萧璨年长几岁,可身形纤弱,有些撑不起身上的华贵袍服,不过这反倒衬出几分病西子的楚楚可怜劲儿来。 站在不远处的萧揽同一道来的别家王府子弟闲磕牙道:“这般姿容…倒是不怪堂兄闹着要向陛下求娶了。” 不过对方明显不太喜欢萧璨为人,听到了只轻哼一道:“呵。好色之徒罢了,只希望明日雍亲王府别紧跟着办白事。” “大喜的日子,你这嘴巴收敛些!”萧揽神色一紧,手肘轻撞了身旁人一下。 裴绍见这位王爷的次数不多,一次是对方上门求娶,第二面便是大婚迎亲,出身行伍的他实在挤不出什么虚情假意。听随行傧相代为主理诸事时眼睛一直盯在儿子身上,脸上更是写满了担忧,直到旁边管事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照着礼部早拟的词说给两人听。 “长安自幼体弱,往后…还请王爷多多照拂疼惜。”萧夫人是在丈夫说完后才接了萧璨的敬茶,虽说她并不是裴玉戈的生母,可也是从小看着人长大的,如何能不疼惜,更不用说是送个病弱的孩子去王府那等龙潭虎穴里去。所以尽管她身为出嫁子的母亲,是该叮嘱裴玉戈听从辅佐萧璨,但还是没忍住在之后同萧璨多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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