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脸色白得吓人,神情却极度平静,说到后面冷汗都下来了,神色仍是未变,只是带着明显的气喘,然后就又开始受那心绞痛的折磨,他也像是把要交代的话全都交代了出来那样,随便怎么痛都无所谓了,就好像痛死了都是应该的,楚情和忘生却被李凤迤的话再一次吓到,他们万万想不到原来这才是那片废墟后所隐藏的真相,这在他们二人是真没想过,更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等李凤迤再一次开口说话,又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似乎负疚深重,虽然他没有说,可跟他一起生活多年的楚情能感觉得到。 李凤迤自己也清楚他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为了他,君雪翎和楚情几乎日夜轮着照看,他不想好起来也得让自己慢慢好起来,慢慢恢复正常。 他好一些后也没问忘生去哪里,楚情却觉得他知道忘生去了哪里,忘生是在两个月前走的,楚情觉得忘生和自己还有点兄弟情,但对李凤迤的感情其实一般,说不定他暗中还嫉妒李凤迤,毕竟段应楼对李凤迤真的非常好,而忘生对段应楼的感情才是最深的,为段应楼外出办事最多的人是他,他多多少少知道内情,但他从没有因此而背叛段应楼,所以他其实也不理解李凤迤为什么非要和段应楼撕破脸,把局面闹成这样。 如今李凤迤说先动手的人是段应楼,可这对忘生来说毕竟是一家之言,他不能完全相信,就算楚情告诉他段应楼早就对李凤迤暗中下了一个月的毒,也阻止不了忘生想去寻找段应楼的心。 李凤迤何尝不是如此,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否则他也不会总在梦中都呢喃“对不起”三个字,若非往日恩情,李凤迤也无需负疚到觉得死了都可以。 为了解毒,楚情还是需要离开山庄去采药,有君雪翎在,他也算放心,回来后,见到了王雨艳他们,原来李凤迤在能下床之后就收回了江山风雨楼里所有的线,该砍的砍,该断的断,只留他最初设想的,重新布置,重新安排,顺便也改了联络暗号,这些本就是他一手布置出来的,要更改也是轻而易举,而且可能他也早就想过了,改的更为复杂,但相对来说,却是更加单纯,把原本楼中可能在进行着的不好的勾当全部叫停,只保留最原始的部分,且本来他以为是段应楼所需要的部分,后来才知道原来段应楼要的比他想得多得多,也早已把原本的线越铺越宽,也越铺越离谱。 李凤迤很容易就会疲倦,他的精神虽然在慢慢恢复,但距离那件事的发生不过短短半年,一些事本来三四天就能交代完,他足足用了近半个月,好在江山风雨楼不缺钱,半个月关门修整不做生意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事实上自段应楼失踪起,这半年来已经有很多事情都半途停了下来,好在停的都是李凤迤将来绝不愿插足的生意,风评不好反而合他的心意。 楚情这次回来发现李凤迤又会笑了,只是这笑容掩饰得太好,把前半年那痛苦的模样掩饰得干干净净,只让楚情看得心疼不已,只是他却没立场安慰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倒是李凤迤自己却对痛苦好像习惯了似的,成天笑嘻嘻的,也只有楚情知道他晚上再也睡不着觉,不是失眠就是噩梦。 王雨艳他们尽管不知道山庄内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李凤迤那副样子,就算是一如往常般笑着,可跟大半年前见到的还是不太一样,楚情只是摇摇头,叫他们什么都别问,他也什么都不能说,也不好说。 就这样,江山风雨楼等于换了一次血,名字还是同样,所有的生意都改头换面,李凤迤又花了几天把从前那些断掉的理了理,也就是在又过了几天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就从栖梧山庄消失了,等他再有消息时,早已经又过去了大半年。
第69章 昔六十四 机璜楼 楚情又在李凤迤门口杵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开,这些过往,他从不愿意轻易去想起,只是一旦想起来,他就会痛恨自己,若是没有当初自己与李凤迤相识的过去,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点点滴滴,更不会让他承受那场如灾难般的痛苦,所谓医者父母心,楚情从来被称为“鬼医”,却仍是大夫,段应楼所做的那一切,在后来一点一点浮出水面的时候,也将他往昔的一切全都颠覆了。 又过了两天,李凤迤起了个大早,说是要带木成舟和荆天狱去参观机璜楼。 楚情知道要去参观的不是关人那一座,而是递送情报的那一座。 递送情报的要普通一些,楚情早就见过,同样的有三座,跟三家店面有直接的关联,其实本来关人的那座并不是真正用来关人的,而是用来收藏重要的东西的,谁会想到原本的礼物成了困人的牢狱,还是那个该接收礼物的人的牢狱,要说不讽刺,那已是足够的讽刺,甚至是,自作自受了。 不过无论哪一座,都是李凤迤的杰作,而且只要不想起段应楼来,李凤迤仍是那个李凤迤,虽然他是刻意不去想的,但总比控制不住去想要好得多。 提起他的杰作,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李凤迤的脸上泛着一层耀眼的光芒,显得神采飞扬,楚情已经多年没见过了,见状,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小楼仍伫立在小树林里,李凤迤没等到见到那座楼就道:“木畏火,不经烧,利弊兼有,不过这小楼只是用来传递讯息,并非住人之用,也不放任何资料,所以若是烧了也无妨,由于我用的木材轻便,机关却复杂,没见过全貌很难仿造,它里面也有自毁机关,所以不担心被入侵。” “自毁机关应该也是火吧?”荆天狱道。 “嗯,跟钻火的道理差不多,我削了一个很大的陀螺,可以转得飞快,片刻功夫就能烧起来。”李凤迤笑嘻嘻地道。 其实很多机关连楚情都没弄清楚过,那座小楼传递资料,人很少需要在里面待着,进去就能出来,因为也知道内力机关重重,很多东西不能乱碰,只有熟悉使用规则的人才能进入,其他人若是硬闯就会触动机关,这也是李凤迤把用法告诉楼中的人时适当提醒的,他说若是不小心触动机关,是无论如何都出不来的,除非火把一切都烧完了,那显而易见被关在里面的人也差不多该被烧死了。 一行人来到小楼门前,开门的机关看似简单,其实也有些复杂,要按好几下,还要拿下一块木板装在别的地方,门才能顺利打开,李凤迤一面开门一面道:“也有简单的开法,但是在里面有自己人的时候,若是没有,就要按照刚才的手法打开,若是直接一掌把门劈了,那总之还是会直接毁了这座楼。” “小楼其实也烧毁过一次,不过不是凉州这处。”楚情这时说。 “总之我们以外的人只能看,不能碰。”李凤迤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江山风雨楼以外的人,他说着,便率先走了进去。 荆天狱和木成舟一前一后跟在他的后头,门一开,里面的灯就亮了,这一回不用李凤迤解释,木成舟先开口道:“这灯是不是也有机关?譬如开门的时候?” “不错,只是还是需要偶尔来添油。”李凤迤回答。 “真是方便。”木成舟咋舌道。 “白天本不需要点,但怕机关弄得太麻烦反而让用的人不顺手,所以白天晚上都点了。”李凤迤说的时候,就随手开了窗。 那窗是用木板遮住的,不过被李凤迤随手拨了拨,几道缝隙就带着阳光进来了,这样一看,白天倒是的确用不着点灯。 进去之后有一个很宽敞的空间,但不用李凤迤多说,木成舟和荆天狱就看见了头顶像是蜘蛛网一样细细密密的丝线,除此之外,丝线上挂了密密麻麻的用纸制成的袋子,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他们的视线顺着丝线一直看,就看见丝线自头顶都落到了对面的木墙上,这一看不禁目瞪口呆,那面墙上居然是一张中原门派分布全图,图上按点连着线,线铺满了房顶,然后又连到另外一头,另一头的线就干净利落了许多,排的整整齐齐,李凤迤这时就站在另一头,他一面说一面就把手按到其中一根上,他轻轻弹了一下,居然发出了“铮”的一声,然后他道:“这是琴弦,听音就能分辨是哪根弦,太过密集,所以一动大家都会跟着动。” 他这么说,木成舟和荆天狱也都看见了,因为纸袋挨着纸袋,这里一震动就连着边上也震动起来,也因李凤迤这一弹指,整个头顶都在扑簌簌地震动着,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一根琴弦连着一个点,一个点代表一个门派,来往送信取信的人都通音律,随便一找就能找到对应的门派,这也真是相当方便的办法,但这种办法,也只有李凤迤才想得出来,李凤迤这时又道:“这里大约是半个月左右得到的情报,有用得到的也有用不到的,每个月会有人来做一次记录,江湖上的事情大多没什么规律,哪一件什么时候来了,又什么时候走了,跟着还会出现什么,没人能知道,不过我们的记录办法就是来什么记什么,按照年月归档,其他一概不管。” 他这么一说,木成舟和荆天狱自然好奇李凤迤要如何分类归档,这本来就是太过麻烦的事,因为尽管分类归档了,一旦情报越来越多,要找出其中一条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也不知道李凤迤在这上面又会动什么脑筋。 参观了几乎称得上是壮观的情报楼第一层,李凤迤顺便把收放琴弦的机关给他们操作了一次,那又令人叹为观止了一把,那是设计一旦按下开关,琴弦连着纸袋便能一股脑儿收进木墙的暗格之中,纸袋原本就有收缩的空间,而这时就会出现一根空白的琴弦,然后又可以将纸袋一只一只悬挂上去,然后李凤迤解释说,每根门派一根琴弦,他的手绕着木质的房间走了一圈,用手势示意了一下琴弦的长度,只是这毕竟是早就嵌在木墙里的琴弦,也不能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奥妙,只不过想来若是打开那恐怕又是一番会令人大吃一惊的光景了,毕竟江湖上有多少门派就有多少根琴弦,还每一根都会动,光想想就已经令人头大如斗了。 然后四人上了二楼,二楼一如一楼那样,燃着灯,但也有可以打开的窗户,二楼乍一看就跟个藏书阁那样,一排又一排木制的书架,但里面所排列的书卷却并不是满的,有些居然空了一大半,李凤迤便道:“其实真正归档的都在别处,这里存放的大部分是年表,从里面数出来的第一个架子是江山风雨楼成立前五十至一百年的,所以内容很少,第二个架子是江山风雨楼成立前五十年的,再来就是十年一个架子,在我们面前的五个基本上已经是一年一个了。” 木成舟和荆天狱随便走到一个架子前,才发现那并不像是普通的架子,而是叠着一个一个的小木匣子,小木匣子叠放得很整齐,因为是一年份的架子,能看出是按照月份摆放着的,不过小木匣子的数量很多,不过再细看,就能看见那上面是刻着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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