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势燕西人反了,陛下会派兵勦灭,但眼下乌禄达并未透露有反凌国之心,陛下便不会让自己的兵去因燕西内斗送死,斛律世子,我这话说得白,你该当知晓才对。” 只有真正的旁观者才能唤醒局中人,字字句句如利刃剜心。 斛律风低垂下头,有绝望也有对自己的失望,忽然一只手覆上他的肩,转头便见到谢辞朝他笑了下。 “借兵一事待我返京会尽力一试,即便借不到,只要你返回燕西,无论何时,我谢辞都愿随你一起,帮你一战。” “多谢。”斛律风眼中含着感激。 李徐负手背过身:“前面快到驿站,去歇歇脚吧,斛律世子身上的伤也需处理。” “对,你这伤口的确不易再耽搁治疗。” 谢辞走到李徐身边小声道:“知津兄,能不能让他随你坐马车呀?” “扶斛律世子上马车。” “是殿下。” “知津兄果然是最最善良的大好人呀。” “别贫嘴。”李徐伸手握住谢辞的手腕,“他乘马车,我与你一起骑马。” “啊?行吧。” 猜想李徐是不喜和陌生人同乘,谢辞先行上马朝李徐伸出手,两只手握紧他将对方拉上了马。 队伍继续前进,走的不算快。 谢辞的腰被身后的手臂环住,越来越紧,他微微侧头看不到身后人的脸。 “知津兄,你害怕骑马?” “嗯。”李徐不否认,不仅不否认还靠在了他身上。 仔细想想除了跟他和计昭明一起去追细作,确实没怎么见过李徐骑马,原来是因为害怕骑马? “那你抓紧些。” “嗯。” 身后的人应声后抱他抱得更紧了。
第五十五章 能握住刀就死不了 陆路驿站每隔三十里设置一处,设施比不上各县郡的客栈,但考虑到斛律风的伤,一行人歇脚在了驿站。 随行的人一半来自军中,虽不是大夫,但久伤成医,处理外伤还算可以。 伤口包扎好,斛律风擦了身子,换上干净衣物刮去胡子,整个人恢复些往日模样,本来就生得好看,偏深的皮肤更衬出野性的俊朗。 有伤员不便急着赶路,一行人便入住驿站停留一日。 第二天一早倒是斛律风先寻来,想商量商量接下来该如何。 仗打起来,部下四散,必须先有个落脚处才能再想办法召回部下。 “我们此行应是在别人的监视下,若你同行怕会危险,没有稳定的落脚点之后一切也不好办,容我想想。” “不如仍去皇城。”李徐适时开口,“皇城最安全。” “对呀。”谢辞想想也是认可,“即便有追兵,也不敢追到皇城。” 他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谢’字:“这个给你,沿途驿站只要给他们看这个住宿吃饭不成问题。” 斛律风无甚客气,接过玉佩仔细收好揣进了里怀。 “皇城东城边有一许姓人家,他家门口有一对石刻的大兔子,没人那么有病,一看就能认出来,找不到就问问,一会我再写一封手书,你拿着去许家找我表姐沈芙。” “实情尽可对她言明,她知道是我让你来的,一定会将你留下帮你,我那表姐夫原本是江湖人,我会请她给表姐夫去一封信,想来能召集到不少人。” “阿辞,如此不妥。”李徐提出了反对意见,“夫君从军远走,妻子收留陌生男子长居府上....别忘了人的嘴可是一把刀。” 谢辞一拍额头:“是啊,忘了这茬,若是姐夫在家事情反倒更好办。” “有没有其他安全之地?可令斛律世子暂住别处后再寻你表姐。” “别处...侯府肯定不行,我那些个表哥也都不靠谱,我相识的也是些狐朋狗友,不值一信。” 这时候谢辞倒有了深刻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结交的都是靠不住的酒肉朋友。 “计昭明要是在皇城就好了,除了你和我表姐,皇城中能信的只有他了,非去什么琢州任官。” 李徐温声抚慰:“别着急,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住身份不会令人起疑。” “隐藏住身份....”谢辞灵光一闪,“牧云书院!我怎么把尤二哥给忘了!” 他朝斛律风道:“你就去那,牧云书院,入皇城随便打听都知道,那里学生多,来往交流诗文的也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绝对不会被发觉。” “到那里找尤子书尤先生,他会帮你,先好好养伤,我一回京就去找你,到时再仔细商量对策杀回燕西夺回王位。” “还是一样,陛下只认称臣的燕西王,不在乎谁是燕西王,不会帮你也不会帮乌禄达。” 皇帝只会旁观燕西内斗,打得越惨烈越好,那样不管谁是新王,即便有谋反之心也没了谋反之力。 “休息几天养养伤再启程吧。” 斛律风摇头:“你们应该也要赶路,我能坚持,我要尽快安定下来,想办法让打散的旧部知道我活着,知道我在哪。” “你确定能坚持?” 燕西来的人普遍比中原人要高壮,但人壮不代表就能抗住伤痛。 “当然能坚持,别忘了我还徒手猎到过熊。” “哦吼,手下败将也想显摆?不知是谁被生擒要被当奴隶卖?” 斛律风脸上露出难堪:“那是因为我受了伤没日没夜的赶路,又....又没钱吃饭,没力气。” 打趣的话不好再说,也知道拦不住这人,谢辞就要来笔墨写了两封信,封装好交到斛律风手上。 “这信一封给尤先生,一封给我表姐,你先到牧云书院住下,养好伤,万事小心,尤先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家与他家亦是世交,衣食住行他不会亏待你,皇城中有何事都可以求助于他。” 斛律风收好信,右手握拳抵肩朝谢辞鞠了一躬:“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朋友之间不讲恩情,走,我送你。” “等等阿辞。”李徐匆匆也写了封信封好交给斛律风,“毕竟斛律世子不是寻常人,带一封我的信去让尤先生知道我也知晓此事,以免尤先生有所顾虑” “有道理,这信你也收好。” 斛律风点头。 “走吧。”谢辞想拿自己的剑送给斛律风,想到斛律风更擅用刀,便抢了竹越的刀送斛律风。 “还拿得动刀吗?” 斛律风笑了下,握住刀柄拔刀而出挽了一圈,刀身转回之际谢辞抓着刀鞘迅速将刀刃收回鞘内。 “行,能握住刀就死不了。” 谢辞双指指尖抵住嘴唇吹响口哨,白马跳出马厩疾驰到谢辞身边停住脚。 “让照雪送你去皇城,若有追兵,它能带你逃。” “谢辞,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说了朋友之间不讲恩情,而且这算不上恩情,上马吧。” 斛律风不再客气拽住缰绳坐上马背。 谢辞扶住马耳凑近轻轻说了什么,白马低鸣一声,他又抚摸几下马头朝斛律风揖手。 “斛律兄,皇城见。” “皇城见,驾!” 白马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第五十六章 皇城的风软绵绵的,人也一样 凌国统治开明,皇城中不乏异族面孔,因而斛律风走在街上并没有多少目光因他停留。 拿着谢辞给的玉佩果然一路畅通无阻,也正如谢辞所说,皇城中随便向一个人打听牧云书院都知道。 照雪在到达城门他下马的一刻挣脱缰绳跑走,良驹跑得太快他没追上,弄丢谢辞的宝贝心里羞愧愁上眉梢,脚步都变得沉重。 按照路人所指他走到了牧云书院外,大门敞开,门口并无看守。 书院是人心中的高洁之地,多是拜访求学者,无事闯进去的几乎没有。 不算阔朗的大门上方,黑底烫金匾额上写着牧云书院四字,左右两个楹联,左言学达性天,右言治世安邦。 斛律风没读过什么书但尊重多少还是有的,理理衣服踏上了石阶。 “远道而来的少年人?是来求学还是会文?” 刚抬过门槛的腿又收了回来,他转身看去,是一个年轻男人。 穿着丝绸长袍生得秀雅高挑,手中拿着把纸扇,唇边含笑,见他回头,那人用纸扇轻轻遮住了笑意。 “用这种眼神看人可是很不礼貌的。” 斛律风中断视线右手握拳扶上左肩,想想又收回,揖手行了汉人的礼。 “我找尤子书尤先生。” “哦?” 眼前人将纸扇移至胸前轻轻摇扇,视线在他身上游移片刻又笑了。 “尤先生不知道他有来自燕西的朋友呢。” “是谢辞。”斛律风拿出谢辞的玉佩举起来,“我是谢辞的朋友,来找尤先生。” 男人走近从他手中接过玉佩前后看了一遍:“从那个泼皮手中抢到东西,应没几人能办到,暂且信你。” 玉佩还回来,男人收合扇子轻轻敲了下他的肩。 “进来吧。” 斛律风跟着进入书院大门:“尤先生现在在书院吗?” “你那么急着找他?” “急。” “哈哈,他在呢。” “太好了,那请你带我去见他。” 男人回头看他,纸扇再一次遮住嘴唇,可眉眼的笑意却遮盖不住。 “是个有意思的小朋友,你要找的尤先生远在天边,近就在你眼前。” 斛律风一愣:“你是尤先生?” “如假包换。” “你不像啊。” 尤子书微张开手臂左右看看又晃晃:“哪里不像?” “汉人的教书先生不都是老头子吗?” “哈哈哈哈...”尤子书这回是真没忍住笑,“你就当我是个老头子吧,别傻站着了,长途跋涉不想歇歇脚喝口茶?” “想,现在就很渴。” 尤子书收起扇子又敲了下斛律风的肩:“那还不快跟我走。” “奥。” 斛律风跟在尤子书身后,盯着这个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皇城的风软绵绵的,人也一样。 所以,这汉人的教书先生走起路来,和他们这群习武的粗人一点都不一样。 “你来得巧,刚好遇上书院的休沐日,皇城附近的都回家去了,远地来求学的也出去逛着玩,所以白日里学生少。” 走着走着尤子书忽然停下脚步,没回头声音带着些不掩藏的笑意:“小朋友,我说过一遍了,用那种眼神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 “你背后长眼睛了?”斛律风合理怀疑,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我不是小朋友。” “没长眼睛,你是。” 两句话皆有回应,尤子书继续为斛律风带路,两人走进一间书房,尤子书将正热着的壶拿起来为斛律风倒了盏茶。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9 首页 上一页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