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用早膳了嘛?” 李徐不答。 谢辞撑着下巴,刚想继续问,博士走进来只好和众人一起站起来行礼,白胡子博士重重咳了两声,讲堂内安静下来不再有人发出声音。 李徐翻开要讲的文章目不斜视,谢辞也跟着翻翻书愈发觉得无聊。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漫长的课程开始,说者慢条斯理,听者昏昏欲睡。 谢辞用书挡住脑袋朝李徐小声道:“殿下殿下,帮我看着点那老头,要是他过来记得叫我哦。” “你不听课?还要睡觉?”李徐看着他蹙起了眉头,“这样下去岂不是要一事无成。”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谢辞合上书,笑得随意,“及时行乐方为人生真谛,比如现在,我困了,困了就是要睡觉嘛。” “谬论。” “才不是谬论呢,困了不睡觉,饿了不吃饭,那有什么乐趣呀?” 李徐不再回话,谢辞不服气地拽拽李徐的衣服继续说自己的道理,但对方没再理他一句。 “谢辞!”白胡子博士的书精准地飞过来砸到谢辞身上,“自己不学还要打扰别人!出去站着!” 谢辞哭丧着脸又在骂声中走出去,竹越跟在后面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公子,等休沐回侯府,您就又要挨打了。” “还不是怪那个五殿下,让他帮我看着点,不帮就算了,还说我。”谢辞摩拳擦掌朝讲堂里面瞄,“哼,没趣的小正经,看小爷怎么整他。” ············ ············ “知津兄!” 李徐应声看过去,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不懂事的小童长成了不懂事的少年。 少年穿着红色劲装,明艳的面容上挂着一抹动人的笑,一双凤眸宛若秋水,未施粉黛双唇仍似点绛朱红。 朝他跑过来时像是一团火,一团只在他心中燃烧的火。 “阿辞,你怎么没去校场?” “见你一面就走了。”谢辞缓了口气把字条塞到他手中,“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刚学的,来不及了,我走啦!” “慢些跑!”李徐看着远去的身影略感无奈,小心将手中字条展开,眼睛随着墨迹怔住慢慢化开一汪春水。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准备逃跑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泛黄的字条上字迹歪歪扭扭,已然浅淡得快要看不清。 书写之人早就忘记是从哪本书中翻到了那首诗,唯有收信之人仍记得那天心跳得很快,记得双手差一点就要捏不住字条。 李徐含着泪注视眼前的人,然后字条随着期盼一起被撕得粉碎扔到了他身上。 “我活到现在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纸片落在身侧和衣袍上,李徐低下头慢慢捡起一片,碎了的字再难辨认清楚。 他瘫在地上小心翼翼一片一片将撕碎的字条收集起来,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散落的纸片还没有收集完就被无情打散。 “何必在这儿营造情深意重的模样骗人骗己,恶心至极,若是可以重新开始,我一定一辈子都离你远远的。” “重新开始就能改变吗!”李徐突然站起身一把攥住谢辞的手腕扯到身前,“你已经没办法离开了。” “放手,放手啊!”谢辞用力挣着向后躲,却被抓得更紧控制住了双臂,“滚开!别碰我!” “一天说几遍骂几遍不累不腻吗?” 李徐一只手便将谢辞的双腕钳制住,将人压到身下轻抚过唇瓣,眼中的泪不知在何时彻底干涸。 “你又逃不掉,何必白费无谓的口舌,不如乖一些,配合一些,我们都好过。” “你放开我..”谢辞反抗不过渐渐不再挣扎,只是绝望地悲凉地看着对方,“你又要强迫我?倒不如杀了我,留一具听话的尸体来得好。” 看着那双眼睛李徐无声长叹,躺下去将人抱紧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因抗拒而颤抖的背:“夜深了,乖乖睡觉吧。” 谢辞没再反抗,他不能保证不断地激怒最终伤害的不是自己。 抱着他的这个人本该最是熟悉,甚至不久之前他们还两厢情愿地温存缠绵,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陌生极了、厌恶极了。 “阿辞,我真的很爱你。” 圈着身子的手臂又紧了些,谢辞蹙起眉冷漠地反驳道:“这不是爱,只是无耻的占有欲作祟,你...根本不爱我。” 李徐闭上眼睛,解释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咽不下,他靠着卑劣手段锁住了他的心上人,也因卑劣手段换得了生不如死。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现今的一切已经是他在艰难取舍中能承受住的最佳选择了。 就这样吧。 在他身边恨他,总比老死不相往来好得多。 凉风吹动窗棂,长夜过去渐见天明,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只用了几日时间。 几乎一夜未眠,听到身边的人离开,谢辞慢慢睁开了眼睛。 等到脚步声远去,他起身下床前后窗看了一圈,只有殿门外留着两个没见过的小太监候命,李徐今日穿了朝服,即便最快的计算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没有看守、李徐不在,对他来说是个难逢的好机会,虽是下下策但也只能赌一把,只要能见到姑祖母,就有最大的希望可以离开。 他尽量放轻脚步朝书案走,手还没碰到东西,寝殿外的守着的两个小太监便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端着刚送过来的早膳。 “公子醒了便先用膳吧。” 碗盘放到桌子上,两个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什么?”谢辞拖着脚上的锁链走到桌子边,两个小太监自动无视了锁链声向他介绍餐食。 “有松子粥、龙须菜、丝鹅粉汤、炉煿肉、枣豆糕、桂花糖藕,公子趁热先用膳吧。” 谢辞盯着桌面看了一会抬手挥过去将所有盘子打落,瓷片吃食散了满地,两个小太监惊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喜欢,我要吃鹿脯喝酒。”他指向其中一人道:“你,去叫人送来。” 被指到的小太监站在原地并没有做出反应。 “有谁像我一样可日日住在皇帝的寝殿?”谢辞弯腰拎起链接镣铐的锁链晃了晃,“他离不开我,所以别让我不高兴说错话,丢你们的小命。” “是..奴才明白。” “明白还不快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 支走一个,谢辞将注意力转到另一个身上道:“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来清?” 留下的小太监连忙跪下去开始清理地面狼藉。 谢辞去书案将看好的砚台拿起来慢慢走回去,仔细衡量力度后迅速过去敲到小太监的枕骨上。 人在计划中倒地失去了意识,他蹲下用手指压到对方的颈脉上确认人还活着心里松了口气,一时半刻应是醒不过来了。 不知道支走那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已是半点不敢耽搁,他以最快的速度脱下小太监的衣服换到了自己身上。 换好衣服,谢辞跑到书案处在笔架上随便拿了一支笔咬住,而后坐到地上,将镣铐向上移动到卡住不得再动的位置。 渐深的呼吸声在耳边愈发明显,他紧紧咬住笔杆按住脚腕,拿着砚台狠狠朝被拴住的那只脚砸了下去。 “唔!”冷汗瞬间沁透衣衫,拿着砚台的那只手也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谢辞仰起头,汗水从脖颈缓缓流下去,笔杆上的牙印越陷越深,他颤着手去掰了下右脚,一刹那脑袋差点因为疼痛而昏厥。 还不行... 手中的砚台没得犹豫再次抬起,一下接着一下地砸到右脚上,口中的笔杆在痛到极限时直接被咬断开。 不长的时间,内衫便已湿透,将外袍也沾上了冷汗,砚台哐当掉在地上。 谢辞来不及缓过这阵痛,便一手攥住镣铐一手去掰生生砸碎的右脚,一点一点将镣铐从脚上推了下去。 卸下镣铐,他扔掉口中的笔用力握拳砸了下地面,努力让自己在非人可承受的伤痛中保持清醒。 不能再多耽搁,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支走的小太监就回来了。 这么想着,谢辞费力支撑起身体,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绷紧,痛到极致几度昏厥,整个人冷汗如雨颤抖得厉害。 他扶着书案站稳,果断给了自己一巴掌拍醒脑袋,强忍着脚上的疼一瘸一拐走到后窗,废脚当作好脚用推开窗户爬了出去。 虽然穿着太监的衣服,但他跛着脚担心会有人起疑,还是凭着记忆选了条还算隐蔽的路走。 皇帝不在寝殿,没有固定的守卫只有巡逻队伍,换岗时间、巡逻路线若与从前一样那于他来说还算有利。 拖着废脚好不容易绕过巡逻队伍离开乾明宫,已是疼到无感。 不敢走大路只能选少有人走的小路,七绕八绕慢慢靠近寿常宫,谢辞平生第一次庆幸自己幼年不循规矩礼数在宫中胡乱瞎逛,而今才能知道哪条路走得安全。 “哎!那边的!” 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谢辞一定,心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说你呢!跛着脚那个!怎么还往前走!过来!” 没办法躲,谢辞咬咬牙只能转回身,远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和几个宫女,身后摆着不少花盆和一个木板推车。 叫住他的太监很面生,从穿着看来像是个掌事的。 “你是哪儿当差的?” “我..”谢辞低着头吸口气道:“是云韶院的。” 老太监好像没听清朝他招手:“你过来,太皇太妃要了不少·花,人手不够,你也一起帮着搬。” 宁康宫的掌事太监?太皇太妃不曾见过,有可能会揽闲事帮他见姑祖母吗? 在皇宫想要过得好定要与皇帝一心,宁康宫还是不冒险的好。 “没听到吗!哪选的这么个愣头呆子。” “陛下散朝后要看舞乐,云韶院上下正忙,小的刚领了差事送完东西,眼下要回去复命,再帮各位姐姐做些杂事,晚了嬷嬷又要打。” 谢辞往前挪两步以此证明:“前几日便是回去晚了,嬷嬷生气才打断了腿,望公公体谅,小的确实帮不上忙。” 老太监不满地哼哼两声道:“是太皇太妃的事重要,还是给云韶院的乐姬舞姬打杂重要?今日借你帮忙,到宁康宫太皇太妃少不了赏,赶紧帮着搬,耽误了,小心太皇太妃开罪。” 对方这样态度若是不帮定然难以脱身,谢辞思量后不想将事情闹复杂,只好忍着脚伤过去帮忙搬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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