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立即上前一步,想要将霍少煊带下去。 霍少煊没什么表情,只是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秦修弈,而后一拱手。 他轻声道:“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臣对百官,一视同仁,臣对百姓,尽心尽力。” 言罢,霍少煊一甩袖,转身跟着守卫走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传来板子沉闷的打击声,还有人忍耐的闷哼。 秦修弈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长睫垂下,忍无可忍地起身离去,咬牙道,“退朝!” 回到玄政殿。 秦修弈抬脚便将摆在一旁的八仙桌踹了个四分五裂,瓷杯茶壶砸落在地上,碎片迸射。 “陛下!”身后有一人急匆匆的跟着,魏庭轩看着这一幕,顿时头疼。 秦修弈微微喘息着,垂着头令人看不清神情,一只手抬起揪住心口的衣裳。 “真是......”他呼吸不稳地嗤笑一声。 魏庭轩脸色一变,立即大步走到他身侧,“陛下,可是旧伤?” 秦修弈摇摇头,兀自坐下平复心情,半阖着眼睛懒散地盯着前方,脸色微白。 魏庭轩叹息一声,吩咐外头的汪公公去请太医,而后缓步走了回来。 “陛下,明知可能是圈套,为何还顺着往里跳?”他轻声问。 秦修弈歪了歪脖子,眼神漠然:“只是想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啧,上赶着挨板子的我倒真是头一回瞧见。” 风凉感十足的语调响起。 霍少煊脸色很差,趴在塌上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毫不留情道,“你真是比夏天的蝉还聒噪些。” 今日玄相殿倒是热闹,来探望的人并不少,好不容易熬走了群臣,却留下了个祸害。 谢书年扫了眼门外,霍少煊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想问什么便问,玄相殿没有外人。” 谢书年闻言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后歪头打量着状态极差的霍少煊。 “厉大人试前私会陈状元是真的?” 霍少煊撑住额头:“嗯,的确是疏忽了,他们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苏立名本就不甘在厉铭鹏手下,若是日后被揭发出来,想必是冲着一击毙命去的,还好今日稳住了。” 谢书年轻笑:“少煊,这不对吧,你能有好心替人挡灾?” “自然没有。”霍少煊勾了勾唇,“只是他们想拿掉我的棋,作为回敬,我理应吃他一子,你以为我会让苏立名全身而退?” “不过这倒是苏大人心急了,原本怎么看都轮不到他倒霉,想来也是主动请缨的蠢货。”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谢书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激怒陛下,硬要挨这二十大板,你图什么?” 霍少煊动作一顿,眼神顿时沉了下来,沉默半晌才侧头吐出一口气。 “不然怎么接近他。”他话里有点憋火,“你瞧他愿意搭理我?” “礼数呢?”谢书年翘起嘴角,幸灾乐祸的意味很明显,“相辅,慎言呐。” “丁生早年受厉大人恩惠,自愿当饵,明日翻供后恐怕会遭人报复,你替我安置好他。”霍少煊懒得搭理对方的调侃。 谢书年点点头,语气有些感慨,“丁生为饵,许三清便是线,最后钓上来苏大人这条鱼,少煊......玩弄人心这一块儿,你通透得很。” “但你就不怕因此惹怒了那位?” “比起惹怒他。”霍少煊眸光微闪,轻笑一声:“我更怕,陛下信的是他。” “也是......且就看明日的好戏了。”谢书年拍了拍他的被子,“任老出面,皇室必然要给三分薄面,如今朝堂之上你又不可或缺,陛下于情于理都应来探望,递个台阶。” “只是。”他勾起欠揍的笑容,凑到霍少煊跟前,“相辅大人,您这算是苦肉计,还是美人计呢?” 一只枕头用力砸在谢书年笑眯眯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小九满脸崩溃掐着某一脸不服的陛下,疯狂往墙上撞:“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少煊荷包蛋眼:“痛痛,呼呼……” 小九随手扔掉半死不活口吐白沫的陛下,一个滑跪呲溜过来:“呼呼呼~”
第26章 吏部之事(完) 翌日一早。 归家探望的陈状元与任老一起被请入玄京。 任老很欣赏陈状元,原本打算在相赋多待两日,未曾想出了岔子。 在外无拘无束惯了,被人召回心中本就不舒坦,一听竟然有人指证文举不公,厉大人因此暂时被软禁,而霍相辅更是挨了二十大板,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向温和纯良的陈状元也怒不可遏,两人那架势活像是提起剑便能奔赴边疆大杀特杀的勇士,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被派遣而来的官员听了一路的“诗赋”,马车内的豪情壮志从相辅挥洒到玄京,任老功力不减当年,嗓音如洪钟般令人神清气爽,陈状元这些时日学到了发音精髓,隐隐有出师的预兆,马夫眼下的乌青仿佛能赶上锅底,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马儿都比平日里跑得要快些。 这二人舟车劳顿,仿佛不知疲倦,待到风风火火杀进大殿,根本不像是证人,倒像是指证的。 任老毕竟是元老,即便告老还乡也受重人敬重,他曾是秦帝的老师,不免就带上了训斥的意味。 陈状元有任老撑腰丝毫不慌,将受厉大人恩惠的所有说得明明白白,到底是状元,愣是说得声泪俱下,令人心中感慨。 秦修弈修长的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微抬,欲言又止,“陈爱卿......”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厉大人有恩于我,却因我遭人陷害,那私会也是臣的疏忽,陛下要罚便罚臣!”陈状元抹了把眼泪,“还因此连累了相辅大人,臣实在没脸再入仕途,无颜活在世间,还请陛下降罚!” 任老眼睛一瞪:“岂有此理,试题未出谈何私会?” “任老,此乃律令,不得不......”苏立名忍不住道。 “律令?”任老瞬间瞄准他,嗓音洪亮:“这条律令当初便是老夫定下的,你这小子是在质疑老夫吗?” 苏立名额头顿时渗出冷汗:“自然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任老瞪眼看他:“老夫当初与前谏阁主亲自商议定下此条律令,至今在令阁中都有详细记载,明确记录试题出后不得私会,之后被小辈们简化才有了如今的律令。” “老夫半生钻研、补缺律令,为的是公道,而非后人尔虞我诈的噱头!” 苏立名顿时不敢呛声,垂头称是。 任老气哼一声,缓缓转头,目光又瞄上了无精打采的秦修弈。 “陛下!”这一声震得陈状元耳朵嗡鸣一声,他不着痕迹地晃了晃头。 秦修弈昨夜气急攻心伤势复发,这会儿正难受着,刚走了个神就被任老这一声震了回来,心中顿时一跳,他勉强笑了笑:“......任老。” “陛下请老夫与陈状元来,无非想确认三点。”任老眉目间有着刻板的“川”字,“其一,陈状元与厉大人私交如何,在闵江楼是否属于私会,其二,拜师一事的真伪,其三,文举结果是否公正。” “不知陛下心中可还有疑虑?” 秦修弈指节不紧不慢地从扶手上收回,起身走到任老身前,垂首道,“任老莫怪,是朕考虑不周。” 任老的神色这才缓和些,不着痕迹道:“数年前老夫在霍国公府见到陛下时,陛下眼中纯粹干净,倒令老夫记了许久,雏鸟终成展翅鹰,如今羽翼丰满,想来也未令秦帝失望。” “老夫归隐山林,不知外头竟已翻天覆地,少煊那日同我说起陛下,虽不似当初国公府亲昵,但言语中多是维护赞赏之意。”任老一抬眼,眸中不似寻常老人的混沌,反倒清亮无比,“过往虚无,如今眼中万物方为真。” “陛下心中,可有评判?” 秦修弈凝视他良久,终于轻轻颔首,“多谢任老提点。” 秦修弈转身踏着阶梯走回上首,嗓音寡淡,含着一股冷意:“许大人,苏大人,可还有话说?” 许三清千算万算没算到任老当真在,自方才起便六神无主地盯着地面,闻言慌乱间下意识看向苏立名。 他只是心有不甘,没成想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 苏立名见他看过来,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刚想跪下认罚,就听见一道怯怯的嗓音。 “陛下,草民有罪。”在一旁一直静默的丁生突然跪下,咬牙开口,“方才听闻陈状元的话,草民心中甚是惭愧!” “厉大人有恩于我,我却......我却因一己之私而害他!”丁生哆嗦着身子,扫了一眼许三清和苏立民:“厉大人与陈状元的书信往来并不密切,那些......那些都是苏大人与许大人教唆草民那么说的,家中母亲重病,苏大人派人‘守着’,草民不敢不从,还请陛下明鉴!” “你!”苏立名脸色骤变,正准备开口就又听许三清慌乱道。 “臣,臣也是听苏大人的!”许三清见事情败露,顿时吓得不管不顾,全盘供出,“苏,苏大人说,若他来日取代厉尚书,定不会亏待我,臣......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陛下!臣......“苏立名背后被冷汗浸湿,他下意识想朝一个方向看去,还好中途一惊陡然回神,连忙错开视线,若是扯上那位,自己恐怕性命都保不住! 他浑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陛下,切莫听他们胡言乱语,臣只是,只是......” “陛下,臣才是被冤枉的,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许三清还在不依不饶的乱叫。 即便不抬头,苏立名也能想象到陛下的神情是何等冷漠,他心中只剩下一句话。 完了,全都完了。 “够了。”半晌,秦修弈不耐的嗓音响起,“压入大牢,按律令处置!” “是。”京都巡卫统领羌明赋立即挥了挥手,守卫冷漠的上前,将还在哀嚎的几人拖了下去。 “慢着。”陛下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道。 羌明赋一愣:“陛下?” 秦修弈神情莫测,缓缓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先拖去玄相殿门前,打五十大板。” “莫要太近,免得扰人安宁,事先铺好白布,别脏了相辅门前的地。” 羌明赋噎了一瞬:“......遵命。” 作者有话说: 少煊有模有样地压低嗓音模仿:“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朕低三下四的哄你?” 小九:“……”
第27章 探望 玄相殿内。 后臀传来清晰的痛感,趴了一整日什么也没做成的霍少煊冰着俊脸,百无聊赖地从碟子里捻起一块梨肉,正准备塞进嘴里,外头就传来双晟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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