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大殿外有一人脚步匆匆,垂着头走到誉规律使身侧与其耳语几句,誉规律使脸色变了变,目光下意识朝厉大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而后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自己则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有人向臣揭发文举一事。” 群臣顿时哗然,厉尚书脸色倏地变了,抬眸看向霍少煊,四目相对,霍少煊眼尾下压,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厉大人安心不少,但面上仍然眉头紧蹙。 秦修弈眸光闪了闪:“宣。” 众人的目光顿时一致朝外望去。 许三清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当即额头就渗出细汗,眼珠子发颤。 “小人许三清,拜见陛下。” 他颤颤巍巍地跪下,许三清余光瞥见上首压迫感极强的身影,心中顿时有些发怵,甚至萌生了退意,但事已至此,早已无路可退了。 “你要揭发文举?”秦修弈淡淡看向他。 许三清顿时回神,连连点头,“是,是......臣要揭发文举不公!” 他眼神瞥向脸色铁青,仿佛要吃了他的厉尚书,吓地收回视线,一咬牙闭眼道:“厉大人徇私枉法,与那陈状元关系匪浅,昨日还在府中相聚,臣恰好去送名册,听见那陈状元唤厉大人‘师父’!” “简直荒唐!”厉尚书气得暴呵一声。 秦修弈轻轻抬手,示意安静。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厉尚书。 霍少煊并未立即开口,目光森冷。 贤亲王皱了皱眉,威严的嗓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陈状元才学过人,若得厉大人赏识并非怪之事,单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能断言厉大人徇私枉法?” 霍少煊眸光微顿,不动声色地看向秦修弈。 许三清却扬声道:“臣有人证,此人乃厉府先前的仆从,在库房从事多年,后因其母病重,只得归家照料,他称陈状元与厉尚书是旧相识,一直有书信来往。” 秦修弈指尖轻点两下扶手,汪公公见状立即扬声道,“传证人。” 很快,身着粗布衣裳的人佝偻着背,拘谨地跪下行礼。 厉铭鹏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凉,还真是自己府中之人,但想到方才霍少煊的眼神,又重新沉下气来,冷眼看着那人。 “草,草民丁生,拜见陛下。” 秦修弈:“你是曾是厉大人府中的下人?” 丁生点点头:“正是,草民在厉府待了七八年。” 秦修弈面色令人瞧不出喜怒:“那朕问你,对于厉大人与陈状元乃旧相识这事,你可知情?” 丁生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攥着,没敢看对他怒目而视的厉尚书,仓惶道:“知......知情,当初厉大人还只是吏部的一个小官,被派遣去相赋时,偶然遇见处境落魄的陈状元,便动了恻隐之心,多年来一直书信来往......草民那是掌管厉府库房,大人常送去些好物......” “丁生!”厉铭鹏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当初你母亲重病不得不归家照料,我特地多备了银两给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即便我于你无恩,理应也无仇才是,你何故如此害我!” 他回首对着秦修弈一拜:“回禀陛下,臣的确与陈状元乃旧识,当初臣在相赋城见到他时,他蹲在学堂外冻得直发抖,手溃烂发红,即便如此也不愿离开,用木炭在废板上一笔一划地写字,臣去瞧了三日,他三日都在。” “那时臣只觉得,这孩子不该止步于此,于是留下了些银两,托当地的令官为他寻个学堂,义荣知晓感恩,常常写信给臣,中了状元后也未曾忘却,昨日同臣说笑时提及想拜师之事,不曾想叫人听了去,还望陛下明鉴!” 突然,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回禀陛下,试前陈状元曾与厉大人密会,律令中明令禁止之事,大人恐怕不会不知。”吏部侍郎垂首,恭敬道:“臣那日恰好与几位好友相聚闵江楼,也恰巧知晓大人常去的厢房,与掌柜的一打听,灰布衣、眉心生一痣,不是陈状元是谁?” 厉铭鹏忍不住拧眉:“那日不过是义荣初来,我理应相迎,若真如你所言乃密会,又怎会大张旗鼓选在闵江楼......” “可的确是试前会面,大人也承认不是吗?” 厉铭鹏气结:“你!” “苏大人这话接得倒是巧,想必此事也在心中琢磨许久,唯恐误会了厉大人,如今一听旁人之语,顿时想起,唯恐对文举不公。”霍少煊轻笑一声。 吏部侍郎顿时脸色发青:“不敢,只是臣此前并无确凿的证据罢了。” “哦?”霍少煊缓缓抬眼,“听苏大人的意思,如今便有确凿的证据?”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秦修弈眸光深沉,兀自垂眼把玩着腰间狼头玉佩,并未出言。 眼见要陷入僵局,贤亲王终于轻叹息一声,“相辅稍安勿躁……不知厉大人可有证据反驳此事?” “自然有。”厉大人立即道,“拜师那日并非只有我与陈状元,还有一位也在场。” “前誉规律使任老也慕名而来,在一旁细读陈状元的文章。” 许三清冷笑一声:“谁人不知任老早已归隐山林行踪不定,再者说那日我倒并未听见有第三人说话,不过既然大人这么说,那不如就先将任老请来?” 任老的确行踪不定,那日离开后便了无音讯,若想寻人恐怕真得费些功夫。 厉大人面色有些难看。 “任老的确在场,臣那日去给陈状元送竹玉,途中倒是遇到了许大人,顺道也将名册送了去。”霍少煊突然开口,目光有些晦涩,直直盯着秦修弈,嘴角扬起一抹笑,“嗯……只是不知臣所言,能否得陛下半点信任。” 暗地里不少目光不着痕迹的看过来,谢书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贤亲王也也微微蹙眉,不经为之侧目。 这些年霍少煊可谓滴水不漏,像如今这般亲自下场蹚浑水更是头一次,令人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秦修弈听出他话里的尖刺,漫不经心道:“相辅所言,朕自然信。” “只是也不能单凭相辅一人之言,朕便草草下了定论。”秦修弈放下手中把玩的玉佩,垂眼睥睨着下方胆大包天直视他的霍少煊,“既然如此,那便先派人去请陈状元和任老,再做定夺。” “至于厉大人,试前私会陈状元,按照律令......” 厉大人立即跪下:“陛下,臣断然没有透露过文举相关,虽是试前,但那时也尚未定题,还请陛下明查!” 吏部侍郎苏立名冷笑一声:“厉大人,如今证据确凿,律令便是如此规定,大人难不成还想抗旨不遵?” 厉铭鹏无话可说,心中懊悔。 他一时疏忽令人抓住了把柄,今日恐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 霍少煊掸了掸袖袍,淡淡道:“苏大人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轻笑着抬眼,看向上首的秦修弈:“若真如苏大人所言,恐怕陛下还漏了一人。” 秦修弈隐隐察觉到对方来势汹汹的恶意,挑了挑眉:“哦?” “试题皆是由臣全权负责,厉大人与陈状元会面之事臣也知晓,怎么看此事都与臣脱不了干系,若陛下要罚,那便连臣一起罚,否则岂不是容易落人话柄?” 贤亲王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道,“相辅切莫意气用事,若你当真知晓厉大人私会陈状元之事,自然不会任其触犯律令……包庇、滥用职权乃重罪,相辅不会不知。” “贤亲王所言极是,那臣便是知法犯法,若非臣点头,厉大人断然不敢见陈状元,也不会有如今这些误会,更何况这最后一试,陛下交由臣全权负责,臣一眼便挑中了陈状元的文章,若真如许大人说的那般,文举不公,那臣难辞其咎。”霍少煊语气不疾不徐,里头却含着细小的刀子,“律令之中规定试前不得私会,但若臣知情,那便算不得私会,若厉大人当真透露了些什么,想必也是从臣口中得知,那臣更是罪该万死了。” “若陛下只凭‘私会’便能定罪,那想必定的也非厉大人的罪,而是臣的罪。”霍少煊在一片静默中行礼。 秦修弈盯着他半晌,终于气笑了。 “相辅倒是贴心,将朕的话都说完了,若朕不顺你意定罪,是不是还对不起相辅的良苦用心了?”他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只是相辅不像是请罪,倒像是兴师问罪。” “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朕低三下四的哄你?”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章节! 有bug欢迎指出哦,我会尽快修改或者解释的! (ps:质疑私设或挑刺就不必啦)
第25章 吏部之事(4) 厉尚书不清楚相辅此举有何深意,不敢贸然开口,唯恐乱了计划,便只好装作六神无主的模样,伏地不语。 贤亲王正准备开口缓和气氛,就听霍相辅轻笑一声,颇为不知死活的道:“自然不敢,更何况的确是臣的疏忽,不过事已至此,陛下既不信臣一面之词,也不愿等陈状元与任老的口供,那降罪便是,臣绝没有半点怨言。” 秦修弈轻轻攥紧了拳头,心中陡然窜上一股无名之火,淡淡道:“暂且不论厉大人是否私会,此事等后续再做定夺,但相辅明知律令却不阻拦,本就失职,朕念及相辅劳苦功高网开一面,罚禁足一月,抄律令......” “无规矩不成方圆,功是功过是过,臣谢过陛下宽宏,但也不想陛下为难。”霍少煊丝毫不怵,唱反调似的朗声道,“按照律令来即可。” 秦修弈猛地一扯腰间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霍少煊!” 玉佩顿时四分五裂,碎片迸射得到处都是,殿内气氛骤然紧绷。 “还请陛下息怒!”群臣惶恐道。 贤亲王也连忙一拱手,低声提醒:“陛下息怒。” “好,那便依相辅所言。”秦修弈怒极反笑,硬生生压下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扬声道,“来人,将霍相辅带下去,先罚二十大板。” “陛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相辅大人想必也是一时疏忽,平日里又为国操劳,如何受得住这二十大板?” “如今尚不知真相如何,若相辅句句属实,根本谈不上重罪,罚些俸禄、禁足反省足矣!” “可不论真相如何,相辅的确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理应降罚,否则难以服众啊。” “陛下,此事暂且缓缓……” “陛下......” 一片嘈杂中,霍少煊和秦修弈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霍少煊见那双清亮的眼中氤氲着怒意,莫名觉得舒心不少,他缓缓笑了笑,瞧着倒是从容不迫,说出来的话却将人气个半死。 “陛下,按照律令,应是三十大板。” 秦修弈只觉得原本即将痊愈的伤口陡然一痛,他眉心微蹙,不动声色的捂住心口,低吼道:“还不快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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