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从中琢磨出了一丝不同寻常,闭着嘴巴赶紧跑了。 顾长思紧紧搂着霍尘,他身上干燥温暖,霍尘被搂得舒坦极了,下意识往他身上靠。 “别动。”顾长思蹙眉,“一会儿一摔摔两个,明早衣服都你洗。” “可以啊,我什么都会干。”霍尘笑嘻嘻地,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小王爷是在特意等我吗?” “不然呢?我喜欢被雨淋,我喜欢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冷风口里赏雨。”顾长思讥诮道,“我真有诗情画意啊。” “那我可太感动了。”霍尘暧昧地笑,“香囊看了吗?喜欢吗?” “看了,喜欢。上台阶。”顾长思专注地盯着脚下,如果他此时抬头,霍尘那眼神几乎能让他灼伤。 “你身上为什么总是那么香啊,玉檀香真好闻。”霍尘深深地嗅了一口,“在雨里都闻得见。” 顾长思忍着这个醉鬼:“……祛药味儿。” “什么药?” “你话怎么这么多?到了,进去。” 顾长思来不及收伞,直接把伞随手丢在了地上,以此腾出手来开门,屋里已经贴心地拢起了火盆,整个房间温暖又明亮。 霍尘身上湿淋淋的,顾长思没让他碰床褥,把人按在了桌子前面,勉强扶着他趴下,才终于正儿八经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愣住了:“……你哭了?” 霍尘连忙眨眨眼:“没、没有。雨水砸进眼睛里了。” “我就让你专心看路,垂着眼睛不就没事了?”顾长思半蹲下来,盯着那双桃花眼,眸光潋滟,像是外面的雨丝飘进了桃花林里,“还难受吗?” 霍尘趴着看他,眸光拢在眼珠里,显得人愈发深情。 他答非所问:“我知道了。” 顾长思奇怪道:“你知道什么了?” “异姓王。”霍尘醉酒后,声音压得很低,那把嗓子就像是久经岁月后酿出的酒,又沉又缓,“难怪你当时是那种反应。” 顾长思唇角微翘,起身去拿干帕子:“梁执生跟你说的,原来你之前真不知道啊。” “我若是知道,又怎么会拿这件事情戳你心窝?” 顾长思动作一顿:“这不算什么戳心窝。” 他抓起霍尘的湿发,一点一点攥干雨水,被霍尘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不难过么?明明是这样不公平的事。” 顾长思沉吟了片刻,慢吞吞地把手腕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去,别乱动。” 霍尘执拗地看着他。 这人是真的喝多了,以往的那些进退得宜、点到即止全都忘了干净。 顾长思内心叹息,把干帕子覆在了他的头顶。 “如果你指的是改随母姓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公平的,父母之姓都是姓氏,在我眼里,宋氏没有因为是国姓就比顾氏高半头,我母亲生前家中唯她一人,能够以顾为姓,我觉得很好、很荣幸。” “如果你指的是遗诏的那件事……”顾长思动作顿了顿,“为了一封并不清楚是否真正存在的遗诏,去感叹命运不公,甚至以一种‘拨乱反正’的心态去搬弄是非、颠覆朝堂,在我眼里,就只有两个字。” 他将攥干了的发松开,那一瞬,霍尘看见了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 “愚蠢。” “连你都不知道遗诏……” “我不知道。”顾长思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他还要说话的唇,“别再问了,霍尘,今夜你是个醉鬼,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事。放在平日,任何一个人敢在我面前提‘遗诏’这两个字,你看他第二天嘴里还有没有那条会说话的舌头。” 霍尘怔了怔,随即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我还是想留下的。毕竟……” 他轻轻握住顾长思压在他唇角的手指:“我还没有讨得小王爷一个吻的垂爱呢。”
第17章 朦胧 一缕晨光流连在他眼角,霍尘被硬生生晃醒了。 他昨晚喝得太多,怎么出的酒楼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好像喝到最后,他一遍一遍地骂岳玄林害他双亲、使他家破人亡、使他沦落至此,他明明可以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却都成了过眼云烟。 骂到最后,他累了,嘴也累心也累,趴在桌上喃喃道:“可这又不关阿淮的事,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呀。” 梁执生的大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好像什么都没说。 宿醉后的头痛没有往日那般剧烈,霍尘缓了好久,才终于把手从眼睛上拿了下来,转头扫了一圈,剩下那点儿瞌睡就全然不见了。 顾长思坐在桌边,左手攥成拳顶着太阳穴,睡得正沉。 幸亏屋中的椅子是圈椅,还能让顾长思摆成个放松的姿势。他闭着眼睛,晨光从他的右肩头泼下,一路撒到左腿上,像是守护夜晚安睡的神明,在寂静的清晨打了个盹儿,就忘了回到天上去。 顾长思大概昨夜都没怎么合眼,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就这么守了一夜,那双眼睛闭上的时候,眼尾的弧度就愈发明晰,霍尘轻手轻脚走过去,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霍尘轻轻攥住圈椅的把手,微微俯下身去,心如擂鼓。 这是顾长思第一次毫不设防地在他眼前,就算……就算他现在做些什么,可能顾长思都不会知道。 霍尘紧紧绷着呼吸,怕那一丝一缕不寻常的波动都会扰了顾长思的清梦,他慢慢靠近,怀着一颗近乎虔诚的心,将唇慢慢靠近了顾长思的眉心。 一触即收,霍尘猛地退开,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惊魂未定地看着好梦正浓的顾长思,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顾长思的额头微凉,他的唇也沾染了些许凉意,可落在心底就成了滚滚热浪。 我……亲了他。霍尘反应过来时,唇角已经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按捺不住的弧度,那颗心砰砰乱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不留神撞在了脚床上,整个人直直往床上一栽,陷进了松软的被子里。 这动静终于让顾长思苏醒过来。他睁开眼时,和满脸春意盎然的霍尘来了个对视。 “醒了?”顾长思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颈,发现外面天亮了,“哪里难受么?” 霍尘期期艾艾道:“醒了、醒了,没,哪里都不难受。” 顾长思没怎么睡好,那双长眉就不自觉微蹙,整个人就显得愈发锐利,他把自己撑起来,随手往霍尘脑袋顶上一盖。 “脸怎么这么红?也没发热啊。”顾长思摸了摸自己的,“你真没什么不舒服?” “没有,真的没有。”霍尘连忙坐起来,“你……你陪了我一晚上?” 提起这个,顾长思眼里那些关切就退了下去,眼角眉梢都带了些善意的嘲弄:“不然呢?总比某些人昨晚发酒疯好些。” 霍尘难以置信:“我……发酒疯?” 他虽然不是个酒蒙子,但平日里大家相处总会偶尔去喝上几杯,他这也不是第一次醉,可以往的经验里,所有人都说他酒品很好,喝多了就往床上一躺,也不说话也不闹人,极其安静。 “那是我记错了。”顾长思毫无诚意道,“不是你发酒疯,是我。” 霍尘一脸悻悻:“这时候了,小王爷,咱就别用反讽了。” 顾长思勾起一缕叵测的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昨晚霍尘光明正大地撩拨了他一句,就在他还没想好如何回击这个醉鬼时,祈安救场似的来了,霍尘倒也听话,问都不问那是什么,抓过来温度适宜的解酒汤吨吨吨就喝了。 喝完了就万事大吉,顾长思打了个哈欠,想回去睡觉了。 没想到霍尘不同意了:“小王爷,你要走吗?” “你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想多看看你。”霍尘清醒时话就很多,没想到喝醉了之后更甚,“小王爷,我给你耍套枪法看看吧!” 顾长思顿住了脚,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了。 “你是不是忘了外面在下雨?” “雨中耍一套,更有韵味。”霍尘说着居然还真的要去拿枪,“你放心,我身子骨很好的,我给你耍一套看看,就一会儿……” 他话还没说完,顾长思长臂一伸,拎着他的后领把人从如故枪前扯了回来。 “你身子骨好我不好,我不想看,赶紧给我睡觉。” 下雨天本就腿疼,容易心烦,他耐着性子等霍尘到现在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没想到这人倒开始发酒疯。 霍尘“哦”了一声,被顾长思重新按回座位上,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膝弯。 顾长思好悬没一脚给他蹬出去。 “你腿上有什么伤?我认识很多好大夫,帮你看看?” 顾长思咬紧牙关:“松手。” “我看看。” “霍尘,你别逼我踹你。” 这个时候还是威胁最奏效,大抵是顾长思凶名在外、根深蒂固,霍尘下意识也会躲避,只好又松开手。顾长思如蒙大赦,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了距离。 苍天可鉴,他面对那阴晴不定的皇帝都没这么惊恐过。 霍尘好像没说谎,他对自己的很多事都有兴趣。不。顾长思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不仅是事,他现在对我这个人的身体也很感兴趣。 这种方方面面、角角落落的兴趣让顾长思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敢贸贸然走,霍尘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他是个奇珍异宝,一眨眼就能跑。 他要是跑,霍尘不会冒雨追吧。 顾长思被这种想法唬到了,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只好站在原地,硬着头皮看回去。 半晌,霍尘扯了扯自己的领子,抱怨道:“潮。” 顾长思:“……” 很好,注意转移,终于发现自己身上不对劲儿了。 “去洗洗换一身,祈安给你备了热水。”顾长思一指屏风,“洗完了擦干快睡,我不跟你个醉鬼一般见识。” “好。”这次霍尘倒是很听话,只是他一站起来,就跟一根柔软的面条一样,眼瞧着歪歪斜斜要倒,顾长思下意识往前一迎,没想到正中霍尘下怀,那人颇不要脸地卸了力,往顾长思身上懒懒一挂。 还又吸了口气:“真香啊。” 顾长思:“……你该多谢今晚我的刀没带在身上。” 霍尘那个醉鬼居然还真的谢了起来:“谢谢……” 顾长思狠狠一掐他腰上的肉。 “嘶——疼。谢谢你,小王爷。”霍尘痴痴地笑了两声,“谢谢你,阿淮。” 顾长思的手蓦地一僵:“……你又乱叫我什么?” “阿……阿淮。”霍尘胡乱道,“谢谢你,对不起,阿淮,阿淮……” 顾长思沉默下来,拖着人往屏风后面走。 好不容易劝完霍尘自己换衣服洗澡,顾长思隔着屏风,看到那人絮絮地解开腰带、埋进水里,才能分分神摸了一把自己沁出汗意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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