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想听,顾楼月倒还不说了,眼神瞄着一旁的江岭,对方似乎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倒也懒得自讨没趣。 李长颂为他所准备的院落只是一处宫殿,宫墙高耸,宛如一座牢房。 顾楼月走进去,没有两步,身后的大门重重关上,他下意识地回头,却也于事无补,连江岭都没进来。 宫殿内,宫女太监都坐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关注他这么个大活人。 顾楼月耸耸肩,径直走入大殿屋内,床铺已经收拾好,他直接躺了上去,没过几秒便入了梦乡。 原谅他这段时间精神紧绷,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 他这一觉就睡到了入夜,醒来时头还晕晕乎乎的,似是好久没睡这么死了,坐起身后,肚子还叫了两下。 下床,走到外头,跟守夜的宫人知会一声,便等着宫中御厨的投喂了。 既然已经出来,顾楼月也不打算回屋,准备在这座小宫殿的凉亭石桌上吃饭。 宫殿虽然不大,可假山石,竹木林,还有小桥流水应有尽有,似乎是后宫宠妃的院落,七万八绕的,也能让派来监视他的人有可以隐匿的点。 “顾大人,您的夜宵。” “哦……嗯?怎么是你给我送来的。” 最先是一道鲜香入鼻,顾楼月还未判别出是哪种美食,来人直接映入眼帘。 是面无表情的江岭。 “上头派的活而已。” 顾楼月苦笑一声,“依我看,倒不一定是上头派的活,你是这京城为数不多与我相识的人,多半是他们想借着你,看看能从我的口中再撬出点什么来吧。” 江岭不言,只是手又紧了紧。 “没事,倒是你,来京城怎么变得沉默寡言了?莫不是还记恨着我当时的话?” 江岭不言,只步上前,放了个东西在桌子上,啪嗒一声轻响,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这个给你的。” “给我的?” 顾楼月皱了皱眉,是在想不来为何平白无故的,江岭会送他东西。 拿起来瞧了瞧,是个如玉做的外壳,模样倒是挺像姑娘家用的胭脂盒,打开里头,一股清香袭来,不是令他厌恶的香辛,而是中草药独有的味道。 “这是胭脂吗?送我这玩意干什么?” 顾楼月下意识地认为要么江岭是拿错东西了,要么就是送错人了。 “这是凝痕膏,那个枷锁,顾大人您带了很长时间了吧。”江岭道。 顾楼月一愣,抬手,借着月光看到自己那有些破皮的手腕,自下了枷锁后,他都没多太在意的,受疼也不过是像以前没有谢阳一样忍着。 若是谢阳……若是他还在的话,估计会心疼的吧。 “谢谢。” “顾大人,夜宵要凉了。” 经这一提醒,顾楼月才打开食盒,里头是一碗面,龙须面加上了些青菜香菇的盖头,看着素,却是拿高汤吊着的,但不见油,估计是被刮掉了,所以有股鲜味。 拿起筷子,吃上两口,不冷不烫,味道恰到好处。 “对了,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问什么?” 顾楼月边吃面边道:“身后埋伏的人都等着呢,大半夜不睡觉,可不是来看我吃夜宵的。” 江岭这时倒也不木讷了,坐下来,正欲开口,周遭的草木丛林生出了不少动静。 顾楼月嘴角抽了抽:这些家伙,这么等不及的吗? 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些话术与借口,就看江岭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李长颂那便必然也不会对他的话全然相信,但是也不妨碍他说瞎话。 “顾大人,多日不见谢少主,你想他吗?” 顾楼月:……这是什么问题!? 吃面的动作都停顿了,他套话都准备妥当了,呼之欲出的回答当下被他憋回了对子里面,硬生生地憋出来两个字: “想……吧。” “你想他哪一点呢?” 顾楼月:不会问可以不问。 “……就不能换一个问题吗?” 江岭:“你有多想他呢?” “……” 顾楼月抓狂了:这还是江岭吗!?这确定不是京城某个八卦说书的人附体吗? …*…*… “所以,你们呆了一晚上,就给我带了这些回来?” 李长颂脸色相当难看,拧起的眉毛都能拧死一条虫了,看着派出去的暗卫所传回的材料,将近厚厚一沓的纸张,上面全都是顾楼月与江岭的一问一答,不少都是有关于谢阳的事,可没有一个对话是他想要的。 “殿下,都记下来了,为防止有遗漏的,属下安插了两个人分别记下的,叫来之前还核对了一番,不曾有误。” 暗卫老实答道。 李长颂脑门子抽抽的,强忍着耐心再看了两张,可还是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随手扔到书桌上。 “你们继续监视,头两天而已,说不定这只是顾楼月的障眼法,再等一等,说不定他那天就说漏嘴了。” 李长颂心有不甘,可不放过这一件事。 “是,大人。” 暗卫接旨退下了。 李长颂闭眼,身后的侍女在他的太阳穴上按了按,精神有稍许放松之余,房门突然破开—— “大人,西方军报!” “是捷报吗?” 李长颂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神情带着一丝期待和小心翼翼。 来报的小兵面露苦涩,将军报递了上去:“赵家将领未能守住岭南三城,三日前已失守。” 李长颂瞳孔一缩,急忙打开军报的信纸,上面字不多,无非是诉说着出师不利,粮草被夺,三城失守,以及想要调兵的请求。 “怎么如此……” 李长颂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赵家士兵可是他的母族将士,当年手握三分兵权,连父皇都曾忌惮过,边塞……边塞只不过是一群异族莽夫,他们怎么可能…… 等等! 李长颂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昨晚,顾楼月跟他说了,信王没有死,他在北寒…… 难道说,真如他所昨日瞎说的那般,是信王亲自带兵吗? 若是信王带兵,那么他们还能有几成胜算。 想到这里,李长颂都想给昨日的自己一巴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长了个乌鸦嘴。 “传令下去,让西南所有将士退居江河界内,以河流界线为底,严防边塞蛮族入界,江南一带战略不变,以守为攻,制造机会,如有突袭的机会,一概不能放过。” 眼下,江南和边塞皆已失守,回想一番,边塞是因为不得已,而江南完全是因为李长爀那个蠢货,真的,死都算是便宜他了。 “是!”下属接旨。 身旁赵家幕僚上前,“太子殿下,如今当务之急,还得是从顾楼月的身上寻找突破口,若是能在他的口中逼问出敌军的情报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他也是我们用来牵制谢阳的一枚棋子,将来必有用处。” 李长颂目光凝重,“这是自然,我现在等不到他主动开口了,去把姜公公叫来,击溃人心这种事,他来最有效果。” …*…*… 皇宫院落内,顾楼月再一次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遐意生活。 床具是金丝软枕,江南丝绸为被褥,感觉就像是睡在几千张银票子上面。 吃食完全由江岭照顾着他,算不上山珍海味,反正荤素搭配很全,这几日吃下肚,似是把前些日子瘦掉的那些肉全都给补回来了。 “江岭,你心里憋屈不?” 顾楼月吃完了一顿,由于不能随意出入宫殿大门,所以碗筷都是由江岭给他收拾的,一次两次到还好,这两日下来,他还真有些过意了。 “何来憋屈一说?” “你看啊,你想来京城,是想去追随那些正统的皇亲国戚,结果我被俘,你本应该看笑话才是,结果伺候我来了,怎么说呢……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顾楼月说这话倒也不得已,只是他知晓江岭的心高气傲,堂堂江南的统领,净做些伺候人的活,这换谁也不会接受,就算是李长颂这个太子下的直属命令,恐怕都会心生怨念。 江岭面色平淡如水,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残渣,只是道:“没什么好不好受的,这些事我还是能接受的,若是不想做,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顾楼月嘴角抽抽:这孩子,被毒害得不浅啊。
第166章 当年真相 “你心态倒是好。”顾楼月讪笑道,既然他是自愿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大人,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御膳房时,碰见他们今日进了几筐鱼,要来一条吗?”江岭收拾好了餐盒,临走时突然问了一句。 “京城还真是老样子,外头水深火热,里面依旧纸醉金迷,前线断粮是常有的事,宫里还想着吃鱼。”顾楼月嘲讽了一句,但也不忘给自己留个口福:“来条清蒸的,别挑大的,不然我吃不完。” 他自然不是那种委屈自己,便宜他人的圣人,既然能吃鱼,他为何放过这个机会。 “好。” 江岭一口应下,刚要离开,外头一阵喧嚷,还未等通传,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大人可真是心大,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怎么能把自己的喜好直接说出来呢?” 此时是初秋,天气算不上太热,所以便开了殿内的门窗,以至于对方都没敲门,就这般径直走了进来。 姜公公脸上挂着假笑,身上是宫内的侍官服,手上的拂尘甩了甩,就是一副大内总管的模样。 顾楼月凝眉看向来人,这张脸他是怎么都不会忘的,“姜公公抓我有功,不多享受些荣华富贵,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阶下囚了。” 姜公公阴冷地笑了两声:“顾大人还请不要妄自菲薄,您现在可是宫里的香饽饽,旁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江岭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也是在观察着。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顾楼月坦言道,并不想继续打太极。 “啊呀,没想到咱家这么不招顾大人待见啊。” 顾楼月眉头一皱:“闭门,送客。” 姜公公急忙道:“顾大人想知道回鹘一族与皇上的关系吗?” “这些,你在江南便已经说过了,又何须再提?” 姜公公冷笑:“江南因为有大皇子在,所以不能说的太多,如今整个京城都是太子殿下的,况且太子殿下也默许了,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顾楼月站了起来,仔细回想着,姜公公在江南所说确实不够详细,里里外外都有漏洞的存在,而且他当时似乎也表明了: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当时他与谢阳都没有细想,这番话若是换个意思,是在这些之余,还有不能说出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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