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箫应下了这个请求,当下因为人多眼杂,也不好与顾楼月细谈,明着嘲讽了他几句,他倒也一一应下,仿佛没什么脾气。 只有在旁的江岭,没由来地握紧了拳头。 一行人直达东宫,迎面而来的金砖玉瓦彰显着此处主人的高贵沈峰,服侍的婢女来来往往,亦有大内侍从端着奏折进进出出,与一路走来那萧条的皇宫完全是两个世界。 “到了,我职位在此,无诏不能入东宫,就送你到这里吧。” 周玉箫停在了门口,不在上前一步,而殿门内已有管事的太监来此接应。 顾楼月应道,然后上前,抬手,展示一下自己的镣铐,问道:“我还要带着这个吗?” “当然,反贼哪还有自由身?” 过来人未说话,从东宫走出来的太监尖着嗓子反驳着,眼神里带着轻蔑。 顾楼月也只好作罢,台步上前,在越过那朱红色的门槛前,突然被周玉箫拽住了肩膀。 猛的一愣,可还没等他反应,周玉箫凑到他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留意身边人。” 顾楼月不明所以,那太监的声音又再次传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你们是想让太子殿下等你们吗?” 周玉箫松开手,朝后退了一大步,“无事,只是警告他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大太监见此,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顾楼月跟在他们之后,一路上都在揣测周玉箫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身边人? 现在身边除了周玉箫,有几个是他认识的? 还是说,这是让他注意身边有人会害他吗? 于此,顾楼月也没放在心上。 …*…*… 东宫正殿 顾楼月刚进大殿,迎面便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长颂。 他如今身着黑金蟒袍,头戴玉冠,仅仅是在伏案批阅奏章,亦能看出一丝上位者的威严,只是常年习惯的内敛,让他变得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接近,可即便如此,这都是李长爀身上见不到的。 都说金銮殿的风水养人,这话倒是不假,比起一年前的李长颂,现在的他还多了一丝帝王气。 “顾大人,细算来,我们有一年未见了。” 李长颂抬起头,合上手中的奏折,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确实,这一年变化挺多的,你倒也是听我的话,说是留在京城,当真未出城半步,这太子之位应该也挺顺利的吧。” 顾楼月说话大言不惭,再到一旁大臣的呵斥。 “诶,不得对顾大人无理,他可是我的恩人,没了顾大人,我说不定还在跟李长爀斗得你来我往。” 李长颂眼眸里的得意掩盖不了。 顾楼月皱眉,“这些话就免了吧,你留我一个活口,应该不是想来感激我的吧。” “当然不是,有顾大人在身边,我安心的多了。”李长颂放下奏折,缓步上前,走至一旁的屏风处。 屏风上画着的是千里江山图,可看着有些泛黄,多了一丝年代感。 “你这是何意?我一个叛贼,怎么有我在身边还觉着安心?” 李长颂朝着顾楼月伸出手,“顾楼月,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论朝堂谋略,你不输于任何一恩科进士,论为人处事,你比那个一根筋的钟贤强上不知道多少倍,李长爀已经死了,李长煜又是靠不住的,现在我才是太子,孤才是正统,你跟了我,我可以将你的潜力发挥到最大。” 顾楼月不为所动,李长颂又多说出了一些更加诱人的诱惑,诸如宰辅之位,诸如太庙之荣,桩桩件件若是单拎出来,都是一个人可能毕生都达不到的目标,此刻如不要钱的玩意一般摆在顾楼月的面前。 可惜,他看都不会看的。 “你已经是太子了,且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你,那个皇位早晚会是你的,你还有何不满?”顾楼月歪头,眉头紧锁,“莫非你难道觉得我和谢阳能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 “哈哈哈哈,顾楼月,你果然没那么好糊弄!” 想听的话语没能得到,李长颂倒是笑了出声,“你说出的这个假设,我并不认可,但我不会排除其发生的可能性,所以我会将一切可能都掐死在摇篮里。” 眼前这个人似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狂妄,自大,虚伪,谨慎……完全符合一个上位者应有的特性。 “所以,我可以知道,我在你眼中究竟还有何种利用价值吗?”顾楼月道。 “牵制谢阳,仅此而已。”李长颂直言:“若是你愿意临阵倒戈,我会考虑解开你手中的镣铐。” 言下之意,归顺于他,可以获得自由。 顾楼月心里掂量了几分,一年之前,京城夺嫡的争斗或许还仅限于各个皇子之间,那时人们都觉着,谁拿下了江南,便是拿下了民心,谁拿下了民心,便可以坐上东宫之位。 然而一年过后,如香饽饽般的江南变成所有人弃之鄙夷的地方,曾经失势的二皇子未出半步京城,手中未有功勋与佳绩,便登上了太子之位,而谢阳如一匹隔空而出的黑马,统一了五十年叛乱的西域,且成了大魏最具威胁的敌人。 说谢阳在李长颂心里有没有重量,那是不可能的。 尽管说是要牵制,说不定他还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你放我自由,我告诉你一个军情如何?” “可以,但这自由只是解下镣铐,且你不能出皇宫。”李长颂说出了他的条件。 顾楼月点头,跟他估猜的大差不差,毕竟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自由,必然是有条件的。 顾楼月手上的镣铐被人解开,留下一道粗壮的红印,手腕内侧还都已经破了皮。 “说说吧,什么军情,敢糊弄太子殿下,有你好果子吃!”太监尖着嗓音道。 顾楼月睥睨了在场几人,道: “信王没死,他还活着,已经策反了。” !!!?
第165章 慰藉 不到二十个字的句子,令在场众人都慌了神,李长颂更是神色大变,手握着的扶木当即出现一道裂痕。 “胡说,信王大人一生忠君爱国,怎会因为你们三言两语就策反!” 在场的大臣不可置信地道。 “够了,闭嘴!”李长颂低声嘶吼一句,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信王大人自刎于边塞城外,这是被数千人都看在眼里的,顾楼月,你莫不是在胡说!” 顾楼月冷笑一声,“当初连我都以为谢阳死了,在京城的行刑台上,脑袋都和身体分家了,多少人看在眼里,如今他还不是好好活着,你怎么确定信王必死无疑呢?” 顾楼月眼神坚定,丝毫不闪躲,可内心也暗自生怕,这是他铤而走险而下的一步棋,被发现的可能并不是零,所以现在就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了。 “你既然说信王活着,那他现在在哪里!” 李长颂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一旁的大臣也等待着顾楼月的下文。 “自然是在北寒。” 李长颂死死盯着顾楼月,似是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赵家大臣倒是面色煞白,快步来到李长颂的身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 肉眼可见,李长颂的脸色又难看了三分。 “胡说。” 顾楼月心头一惊。 李长颂眼中泛起阴霾:“前几日边塞叛军入关,你还敢跟我说信王在北寒?” 顾楼月表情一凝,随即相同了点,接着李长颂的话就说下去: “太子殿下的消息可真是及时啊,前几日我还被关在昏暗的船舱内不见天日,如何得知边塞的人已经入了关?” 李长颂神色一黑,“你是谢阳的亲信,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反正你也不一定会全然相信不是吗?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就悉听尊便吧。” 顾楼月双手一摊,一副谁奈我何的摆烂模样。 自打一开始,顾楼月没打算能百分百取得李长颂的信任,他能够相信李承没有死,已经超乎预期了,边塞叛军入关是在谢阳的计划之内,只是被提前了而已。 李长煜多半是将这一真一假两件事给并联在了一起。 “顾楼月,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长颂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将他烧出一个洞来。 “我的信息只局限于被抓到之前,在这之后的发生的事,我一概不知。”顾楼月这些说的倒是真话,“若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您也可以选择放了我。” “顾大人,您可是我对付谢阳最好的一枚棋子,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李长颂执着了一番,见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叫一旁的人带顾楼月下去,领走之前,还督促他们要严加看管,实时汇报。 虽然手上没了镣铐,可身后多了不少明目张胆监视的双眼,顾楼月心里默默地记下一笔,便老实地离开了。 现在不急,毕竟是在敌人的地盘上,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敌人的手掌心,倒不如安分守己,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顾楼月被众人簇拥着走出东宫大殿,如此‘众星捧月’,一点也不好受,可刚一出殿门,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在等着他。 “顾大人。” “你为何还要等我,不跟着周玉箫离开?” 顾楼月略带疑惑地看着江岭,还未等江岭回话,身后的太监便叫嚣着:“你是何人,这有你什么事!东宫太子殿乃是重地,岂容你再次闲逛!” “我是奉周统领的命,禁军这里也要派出人来监视顾楼月。”江岭没有丝毫语气地说道。 “……既是周大人的意思,那好吧。” 想耍威风没耍成,那太监愤恨地瞪了一眼江岭,然后便带人在前领路。 路上,江岭站在顾楼月身后侧,默默地不说话。 许是这偌大的宫殿只认识江岭一人,顾楼月不免放下了对他的成见,说了几句: “你算是攀上高枝了,周玉箫是我认识的故人,他为人处世一向不错,你好好跟着他,将来无论哪方输赢,都不会饿着你的。” 江岭依旧不说话。 顾楼月:“你估计是第一次来京城吧,这幸好你来的是夏天,天气不热,等天凉就得买些棉被棉衣什么的,京城的冬天寒风刺骨,炭火又贵的下人,不早点备着些过冬的物件,可是很难熬的。” 江岭:…… “都给我管好你们的嘴,皇城重地,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 顾楼月撇嘴,“你这太监可真不会做事,你们那太子殿下做梦都想要我口中的消息情报,我这一时兴起开口说两句,也就你这么个蠢货敢拦着。” 太监气不过,顾楼月又说的在理,冷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把耳朵给竖起来了,心里生出了邀功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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