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沉默的思绪,在撞上门外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时,瞬间断掉了。 着劲衣的男子挺直地站立在大门之外,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遮盖面容的黑巾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细长的眼梢不带任何的情绪,他目光落在了段辰的身上。 或者说是,残雪剑上。-----段辰渐感不支,在硬接下那人劈来的一剑时,他的手臂在寒刃颤动中震得发麻,连带着指尖都控制不住的酸痛。 寒光斗转,擦着段辰的脖颈,间不逾存。 踉跄后倒了几步,段辰大口大口地喘气。 先是一言不发便近向前来,后又几次留手,并未伤他。 直到迎面劈砍的手,再度向他袭来,段辰没有如方才那般闪身躲开,而是微不可察地将后背倾转。-----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山间小路上,木轮滚过凸起的石子,车厢剧烈地斜抖。段辰从软塌掉了下来,脑袋重重地磕碰向木板,闭合的双目掀开一条缝。 脖颈处的疼痛异常,段辰暂且压下不适,抬眼见灌入轩窗的风正吹起布帘。 他抬高了些眼眸,外头绿荫隐绰,车厢内前低后高,日光穿过窗牖,时不时照在段辰的眼皮上。 应是后山的小路。 哗啦一声,布帘立时掀开,段辰已安然地闭上眼睛,直至感受到前方骤暗,过了好久,段辰才再度睁开双眼。 他安静地躺在木板上,身体随着颠簸而些微的摇摆。 那人看起来是要带自己去一处地方。-----又不知是过了多久,段辰一路上睡睡醒醒,半眠半昧间忽觉天好像冷了下来,寒风涌入,吹起段辰散落在额头的碎发。到哪里了? 是有人在说话吗? 耳边传来轻音,从起初的稀散渐而转为喧闹,段辰躺在那里,仔细聆听那些个人说得什么,从断断续续的各异话语中,似乎是感知到,现在正处于集市当中。 段辰撑起半边身子,往轩窗处凑了凑,入目的是街贩举起手中的一提兔子灯,冲向人群卖力吆喝。 已然入夜,长街两道点起明灯,昏黄的光映在段辰的眸中,明明暗暗间瞬间即逝。 马车还在不停地往前驶去,通向不知名的远处。 马匹轻嘶,段辰不由自主地朝后微微一倒,此刻因是到了路的尽头,同样也是声音的尽头。段辰感觉外头的安静,就像是刻意营造地一般。 轻谈声响起,段辰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那男子跳着下了地上,马车前乘骑的人换了一个。 只得片刻,车轮便开始滚动起来,碾过石阶的咕噜声,沉稳而有力。 段辰趁着时机,手指夹过布帘的一角,视线穿过其中,这一眼,他便愣住了。江安的皇城。 还在江安的时候,他就多次路过皇城外。远远地从外头向里张望过几回,虽不曾入内,那皇城高伟宏壮的楼宇却是记在了心中。 估摸着从黎洲一路驶来的时间,应是江安城,错不了。
第68章 葱白的指尖探入帘内,缓缓掀开,露出清秀的半张脸来,侍女低着头,跪在外头靠坐的木板上。 段辰没有继续装晕,他倚在马车的厢壁旁,直直地看向来人。 如雨滴坠落的清铃声音柔柔响起,“段公子,这边请。” 侍女没有抬头看他,就这样沉默着,段辰盯着她一会,随后伸手接过揭卷的布帘,大步迈下车去。 夜间宫廷点盏了琉璃灯,莹润的光泽投在巍峨的高墙,只能照亮底下半边。段辰一下马车,周围便聚了不少人,个个庄重,俱着统一的官服。 段辰个头在男子中也算得高,现下站在一堆垂首女子旁,看见的都是个个乌黑的头顶。他无措地转了一圈,手中紧握的残雪剑在悬挂其旁的绳穗磕碰下,清响了几声。 叮铃叮铃的,悠远而绵长,在寂静沉暮中格外铮亮。 泱泱众人立时分开,露出一条道来。不用说,段辰也知道路的尽头,便是他要去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随着他们一齐同往。 江安皇城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弯月照拂下,玉砌雕栏的筑物在漆黑中不失精雅。 段辰没有心思叹赏观赞,他握紧拳头的指尖泛着毫无血色的白。长径似乎看不到头,他整个人圈围不安下,一路惴惴地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 直到停在殿宇前,段辰悬起的心更紧了。 “段公子推门进去便可。”侍女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对段辰说话很是客气。段辰与她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对上,问道:“这是哪里?” 见段辰久久未动,并无进入之意。侍女沉默良久,才道:“公子很快就会知道了。” 半响,段辰收回凝视在门上的目光,他重重呼出的一口气似在叹息,手搭在门框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顿了片刻。 下一刻,房门大开的屋子内,伫立着一人。 段辰的心落下来,掉在了地上。说不清是不是因为早已心有准备,他竟然莫名的轻松了不少,一路而来身上所负的沉重,卸下来大半。 “礼哥。”段辰开口。 那一瞬而生硬住的面容,在听到段辰唤他时而舒展开来,邓铭鸢快步走上前,他张了张嘴,也只是说道:“路上可劳累?” 还是与从前一般关心的话语,段辰却在他愈加深邃和锋利的脸上,找不到半点亲切的样子。段辰捏紧了拳头,过了好久,他蠕动了下双唇,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咬牙道:“你怎么住在王城里?” 邓铭鸢面上变了变,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袖袍,手臂一挥,那顺柔的锦衣在空中层层荡漾,他淡淡道:“我现在是策御郎,起居都在皇城中。” 段辰静静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邓铭鸢轻叹口气,眼睫垂落了些微,接着说道:“江安城本就是建在血山尸海上,古离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声音变得更深重,“这天下本就是要乱的。” “那你呢?你又是谁?”段辰直直与他纠凝起的目光对视,平静问道。 只见邓铭鸢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后瞬间恢复沉着,一如段辰从前千万次见过的一般,柔和淡然。 “策御郎。”邓铭鸢露出微笑,轻轻回道。 若是换做从前的段辰,他立下就会转头离开,面对自己不喜的事物,段辰从来坚决。 却是在经历了众多纷芜复杂的事情后,他也不再一根筋地想事情。 “你找我做何?” 邓铭鸢见段辰不再咄咄逼问,以为是他回过心来,“我的人见你在慈幼堂附近,就想着接你来江安。” “累了,我在那里休息。”段辰揉了揉肩膀,偏开头说道。 话在口中,还未道完,段辰突如其来的打断。邓铭鸢愣了下,眼眸暗了暗,半天亮起一点光,随后他抬头对门外道:“青霜,带段公子下去休息。”———段辰半躺在软榻之上,他盯着不远处镶玉嵌碧的桌台,一路往上,视线落在了颗颗饱满莹透的珠帘上。 身下是千金难求的锦锣绸缎,隔着衣物仍然能感受到身下的冰凉。他翻过半边身子,侧躺过来,无论如何变换姿势,段辰总觉不舒服。 许是心里的不适一直占据着他,段辰只觉脑袋沉沉的,额角不住的紧痛。于是他抬手顺着在额头上打圈,渐渐地缓和了不少。 又不知过了多久,后起的疲惫一阵接着一阵袭来,段辰终是忍不住轻合上双目。 “砰,砰,砰。“指节敲在木质门框上的声音,急促而清脆。 段辰恍然醒来,他猛的睁开眼睛,迅速清醒过来后,他立时看向桌台上那一台蜡烛,比起他方才睡着前只短了约莫半截手指的长度。 睡得不是太久。 应该是青霜去给自己拿换洗衣服来了。 正要坐起来,段辰脖颈一疼,好像…好像是扭到了。早间的旧伤未痊,现下又添新伤。 段辰无奈抬手就要去扶住自己的脖子。手肘一伸,酸麻感立时涌了上来,段辰痛得不得不将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恰又在这时,门外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更加沉重而彻亮。 “来了,来了。”段辰冲向外面喊道。 挣扎了一会,段辰放弃了,他又向外头喊道:“进来吧。” 还没说完,门砰地一下就开了,段辰侧过的脸朝向屋里头,只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正往这里走来,“放外面就行。” 那脚步声停了一下,不过片刻,那人又缓缓走动起来。 捏了下自己的肩膀,段辰左右摇动脖子,想要缓和疼痛。 “嘶—”段辰嘴巴揪聚起来,自顾自低声念道:“怎么会扭到这里,刚睡觉的时候明明躺好了的。” 珠链叮咚地相撞在一起,数颗滚圆的珠子发出悦耳的擦冲声,段辰目光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他立时站了起来,顾不得疼不疼,麻不麻的,他猛得转过身来。 眼前的人影忽地一下就跨了过来,温暖干燥的大掌捂在了他半张的嘴巴上,他抬眸的瞬间,目光震了震。 凌景逸一手压在段辰的脖子上,另一只手盖在段辰的下半张脸上,离得有些近了,段辰能闻到凌景逸袖口隐隐透出的淡香。
第69章 温热的嘴唇碰上更加炙烫的肌肤,段辰下半张脸开始逐渐发红。他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凌景逸贴在面上的手掌。 段辰指尖所触的薄薄皮肤下,骨骼分明。他感受到那双大掌在不断回缩,自己的嘴巴拢于细长却有力的五指下。 促急的呼吸吐在段辰的颈侧,一下一下地扑向敏感的耳后。他忍不住缩了下身体,就在段辰微微晃了下脑袋的时候,压在脖子上的那股力立时将他揪正了回来。 刺痛只停留了一瞬,段辰猛然想起,他脖子扭了一下,要是再偏转地多些,快些,方才怕是要痛呼出声了。 段辰悻悻地回过头,听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偷溜到这里来了?” 偷溜这个词,段辰觉着用得不恰当。因为准确的说他是给打晕了来得,应该称之为绑架。 凌景逸不知道段辰脑中的弯弯绕绕,他只见到段辰整个人呆了下来,好似在想些什么。 手指用力捏了捏,段辰鼓起的脸蛋在他手中左右侧动了一下,轻甩之下,段辰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里?”段辰双手拉下面上的手掌,语气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江安城现下是邓铭鸢的地方,里里外外戒备森严,若是让他知道了凌景逸正在此地…….。 段辰不敢接着想下去,他一把拉过凌景逸的手臂,让人站近了一些,自己则踮高了点脚尖,靠近凌景逸耳边,刻意压低着声音说道:“夜间昏黑,逃出去更容易,我知道路该怎么走,等下你便跟着我出去。” 一面说,段辰一面思考,如何能在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下,领着凌景逸出得皇城。他这么大个人,带出去还是得伪装一番。扮作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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