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甫毕,就要抬手上前。 凌景逸见状脸色微变,喝道:“不用,你回去睡觉。” 段辰因突变的情况,怔在原地,见凌景逸阴沉着脸,于是默默退到屏风之后,房间内有床卧和竹榻,中间一道屏风隔开。 段辰走到竹榻前把被子平铺好躺了进去,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夜晚安静,一点声音都格外清晰,段辰先是听到木架搭上衣物,随后脚踩走路,最后呼得一声,滋滋冒油的蜡烛熄灭。 房间内陷入黑暗。 庭院里的石灯未灭,屋内半明半昧,段辰轻缓地转过身子。屏风共有六扇,从一头到另一头,前后错落摆放,遮挡得很严实。 胸口处有一块坚硬,段辰从衣服最里层拿了出来。玉佩润白,在昏暗之下依旧散发着莹莹光泽,段辰盯着看了好久。 这是他父母在这世间留给他唯一的信物,段辰既不知道父母的长相也没有和他们相处过。 其实于父母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但当他流落到江安,饿得浑身无力、头昏目眩之时,也没想过典当掉这块玉佩。 因曾有一日,他不小心将玉佩落入山隙中。 山间树繁草深,毒蛇猛兽出没。 丢了就丢了,他自己对此无甚在意,那天礼哥却彻夜未归,直到天色渐白,晨露新开。 五六岁的段辰在慈幼堂门前,看到礼哥提着燃尽的灯笼,瘸拐着把玉佩递给他,他发狠地把玉佩掷向远处,哭着道: “你为什么要晚上上山,我不要你帮我捡什么玉佩!” 礼哥笑了笑,“这是你家人给你的,对你来说,难道我们不是家人吗?既然是一家人,我帮你找玉佩就是应该要做的。” 若是能在凌景逸手下安然无恙,他日,如有可能...可能还与礼哥、阿凝相遇。到时候,他们就像从前在慈幼堂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活着。 回忆漫过心头,怀抱期望,段辰怅然好久,迷迷糊糊间,终是睡去。 书院的日子枯燥没趣,至少对段辰来说是这样的。 凌景逸在的地方他都要陪往。 白胡子夫子授课时,他就在坐在凌景逸旁边磨墨递纸,凌景逸渴了饿了,他得去厨房讨些吃的。 起初还会有人来和他搭话,但大家见凌景逸对他不甚在意,渐渐段辰便开始独来独往。 这让段辰很是苦闷。 早辰,夫子还未到,四五个书童叽叽喳喳地兜围在一起。 段辰拿着墨块在砚台细细研磨,动作不停,心已飞到十万八千里。 “我听说这个书院在修缮的时候发生过不干净的事情。”一少年神神秘秘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半夜能听到呼喊救命的声音,据说是当初城破时惨死于朔风刀下的冤魂。”另一处附和声响起。 金菁虽爱凑热闹,胆子却是不大,听到这里,语调微扬地怀疑:“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听那些江湖书人瞎说的吧!” “我前几天睡觉时好像听到了,就在我住的雅集轩。”…..越说越离奇。 段辰在旁边听的胆战心惊,手下一滑。 墨汁正正地滴在凌景逸写好的字上,透过宣纸,迅速蔓延,染黑了一大块。 凌景逸的眉头狠狠一皱,下手的力道没能收住,一笔直接写穿了纸。
第06章 段辰慌忙地放下墨掂,去擦洒在红木桌上的墨汁。 黑色滴溅的到处都是,就连凌景逸的衣袍袖子上也有点点圆黑。 墨易晕渲,加之段辰手忙脚乱,本来还不怎么明显的痕迹,现在大大一团印在白衣外袍上,格外明显。 凌景逸强压怒气,咬牙切齿道: “段辰———” 面色不善的凌景逸周身散发着一股怨气。 课上不断有人投来好奇,嬉笑,调侃的目光,段辰挺直身板左右挡拦,不让他们看。 凌景逸冷眼斜睨。 段辰只觉头顶寒霜经过,冷得他心中哆嗦,于是慢吞吞抬头,对着凌景逸闷声苦笑了几下。 木盆放在院子里,段辰坐在小板凳上,扑哧扑哧地用手使劲搓着。 外头阳光猛烈,汗滴顺着脸颊流下,段辰抬肘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继续洗衣。 寅时,凌景逸才回来。 穿着书院统一灰色襕衫,宽袍广袖,玉冠束发,行走之间衣袂翩飞,宛如流云清月,在踏入院门时,段辰目光不自觉抬头看去。 “准备伙食。”凌景逸哼声。 段辰连忙拿手帕擦了擦,踏进屋子把食盒里饭菜端出,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跟着凌景逸的这些日子,段辰大概摸透了他的喜好。 作息规律,极爱干净整洁之人。 有次段辰忘记叠被子,凌景逸看到之后,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磨磨蹭蹭就是不入睡,最后还是段辰抱了床新被子才好。 凌景逸一坐下果然就开始四处巡视,一切满意之后,拿起筷子,一口菜一口饭尝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段辰道: “你也坐下吃吧。” 凌景逸不是一个看重上下等级的人,大多数吃饭的时候都会叫上段辰一起,但没有凌景逸的点头,段辰也不敢自己贸然。 听到凌景逸开口,段辰拉开椅子,在凌景逸对面坐下。 以往他吃饭都是怎么吃饱怎么来,自从在凌景逸身边,他也开始学会慢条斯理起来。 不像从前那般,吃得太快太急,腹部涨涨的不舒服。 一顿饱餐过后,段辰滑瘫在椅子上。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抬眼看到坐在窗边的凌景逸,低头专致看书,油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真舒心啊! 要是天天都能吃得好睡得香,好像也不错。 仿佛是注意到段辰的目光,凌景逸转过视线来。 目光交错时,只一瞬间。 段辰的心跳漏拍,随即猛然砰砰跳动,段辰脸刷一下就红了,呆愣着嘴角抽动:“衣服洗干净了,午时日头大,现在应该干了,我去拿进来。”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直到远远地逃到外头,段辰用力抚揉胸口,扑通声缓缓平复。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有一股火如燎原之势,侵烧向全身。 刹那,凌景逸在他眼里被无限放大,好似世间万物都不存在了,不论是心里还是眼里都是他。 难道是身体生病了。 段辰边收衣服边嘀咕道,“肯定是他经常吓我,一会生气一会又好了,现在瞧我一眼,就不由自住的紧张,都给吓出毛病了。” 入夜,段辰无法入睡,他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只觉得浑身燥热,起起回回喝了好多水。 在睁闭眼之间,最终忍不住了。 早上雅集轩的传闻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段辰立马缩回了被窝,把被子拉回来一点,严严实实盖满全身,不露一丝缝隙。 半响,露出一只眼睛,瞅了瞅。 段辰脚试探地伸到地下,好在外头晓月当空,溶溶微光穿窗而过,在不算太黑的房间里摸索着。 他慢慢挪到房间另一边的床卧,凌景逸规整地平躺在床上,双手也整齐放好,呼吸极浅,被子边边角角没有一丝褶皱,俨然早已入梦。 段辰先是在圆桌拿起茶壶,茶水从壶嘴里流出到杯时,发出水声,随后是茶壶与桌子碰撞的哐哐剧响段辰如无其事地瞥眼,见到凌景逸依旧纹丝不动。 只得蹲在床边伸手拿指头戳了几下,隔着衣物,露在被子外凌景逸的手臂。 还未碰到时,凌景逸已猛然睁开眼睛,语气十分不耐: “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 凌景逸聆听敏捷,睡眠很浅。 在段辰起身时,便已醒来,白天劳累,学院功课本就多,另外夫子还额外给他布置了课业。 在段辰铿铿锵锵弄出好大声音,他也懒得同他计较。 但他居然还来伸手戳弄自己,凌景忍无可忍。 段辰眼神躲闪,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快说——”凌景逸扶手,揉了揉眉头,强压烦躁。 “我想去如厕。” 段辰极快地说完,凌景逸先是怔愣了一会,滞顿的目光盯着天花板,随后停留在段辰的脸上,用匪夷所思地声音说道,“那你去啊?!” “我..我不敢。” 凌景逸黑着一张脸跟在段辰后面,段辰提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灯光过于微弱,他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 书院如厕处,在屋后头,段辰不方便拿着灯,就把他交在凌景逸手上,门开了个缝隙进光。 透过空隙,段辰见到凌景逸远远地叉手站在门口,他招手呼唤,让他过来靠自己近一点。 陪人如厕,这真是凌景逸人生第一次,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思议。 话说之前,他是怎么敢,独自出去找黑衣人的,凌景逸觉得自己,就是太过于纵容他了。 段辰轻轻舒气,身子逐渐放松。 就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房间里处传来拍打之声,他惊地一个撤步,没能站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身下软软的,段辰双手环绕紧抱,颤抖着眼皮,掀开一道缝来。 段辰的脸贴在凌景逸胸口,春日衣物轻薄,凌景逸只在外,套了一件锦袍,身下隔着布料,传来阵阵温热。 咫尺间能闻到微弱的淡香,一时间段辰竟被这种舒服,轻抚地忘记了思考。 “从我身上下来!!” 凌景逸暴怒,想推开他,但段辰在惧怕中生出惊人的力气,一时间竟没推开,反而被压得更实了。 段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嘴里不停道着歉,快速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倒在地上的凌景逸,黑发摊开,涨红着双眼,几欲发作。 这时一只小猫,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溜烟窜到了草丛里。 凌景逸正要站起来,却突然停住了。 他一只手撑起地板,挺着上半身,另一只手抬起用衣袖,捂着眼睛。 后知后觉,段辰只觉一阵清凉,低头,亵裤堆在脚踝处,两条白花花的双腿露出。 刚刚因被吓到,忘穿好衣服了。 一夜折腾,凌景逸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缓慢起身,目光穿过屏风,看到段辰床上的被子,拢成一团,在微微发抖。 难道是在哭吗? 大家不都是男人,看了就看了吧,再说了,是他让我陪着去如厕的。 他搓了搓脑袋,心里不停给段辰罗列各种错处,但那股烦躁就是压不下来。 房间的另一处角落,这时的段辰蜷缩着被子,换气时带着铺被起伏,睡得香甜。 短短一炷香时间,凌景逸已经瞥向段辰七八次了。 很快段辰就发现不对劲,凌景逸先是在他铺纸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他,在他抬头后,又迅速地转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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