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名:疏狂 作者:凉蝉 简介: 江湖上恶名昭彰的苦炼门门主·李舒千里迢迢赴大瑀寻仇,不料反受重创。 半死不活的李舒被浩意山庄的人捡走,他决心温顺、乖巧,每天复诵三遍卧薪尝胆之典故,蛰伏等待反击机会。 但浩意山庄的卑鄙、穷困和愚蠢让李舒如坐针毡。 他掀桌而起:且让我来!我来教你们怎么当正道人士! --- 李舒:临风对月,山歌野调,尽我疏狂。 栾秋:喝醉别吐我身上。 --- 1,正道大侠攻x邪派毒物受,江湖故事,行文随意,喜虐由心; 2,《狼镝》相关文,独立成篇。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舒,栾秋 ┃ 配角:正义江湖人,邪恶江湖人,混沌中立江湖人,不明事理江湖人,爱听八卦江湖人,写书骗钱江湖人 ┃ 其它:江湖,武侠 一句话简介:正邪不分家,同乘赴天涯 立意:人心千百重,善恶一念差 #上卷:群山青 第1章 浩意山庄(1) “大难不死,必成灾殃”。 幼时有人曾这样给李舒批命。这八字从稚子口中说出,从此被李舒奉为圭臬,贯彻到底。二十多年来,他始终坐不定、停不住,碰上合适对象,坏水便汩汩往外冒。小到剪发绊腿,大到杀人放火,李舒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坏得十分通透。 他还记得,那人说的不止八个字。“你一生定会极痛。”那孩子摇头晃脑,嫩声稚气,盯紧李舒同样稚嫩的眼睛,“痛,却死不了。活着便是受折磨,受折磨便是活着……” 李舒心头一叹:我这一生虽短……虽……虽短?!——他猛地睁眼,大口喘气,一声痛吼堵在漏了风的胸膛里,半天喊不出来。 还真被那人说中,他如今便是痛得死去活来,偏又断不了气。 四根竹子捆成的竹排,李舒正躺在上面,被绳索紧紧绑着。雨后路滑,一大一小两个人拖动竹排,在湿润地面上艰难前行,石头、沟壑颠得李舒几乎散架。他话也说不出来,胸口一个血糊糊的伤洞,随着颠簸渗出一股又一股血,几度昏过去又醒来。 这次苏醒,他痛得三魂六魄火速归位,唔唔张口,想让拖竹排的那俩人停下。 竹排系着两股草绳,草绳被俩人拽着,已不知走了多久。再颠下去,怕是那半分活下来的机会也给颠跑了。 李舒拼命挣扎,模糊中也不知自己是求生还是求死,只听见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哥!他醒了!” 李舒口不能言,眼泪狂流。 又一个青年人声音:“没死就好,走!走快些!回山庄给他治伤!” 石头砰地一撞,竹排嘭的一颠。李舒再度昏死过去。 李舒功夫不差,在这大瑀地界,混成个名满天下的少侠绝非难事——可他偏偏来自苦炼门。 从大瑀往西,过了白雀关、出了边境,便是西边的邻国金羌。穿过金羌茫茫戈壁,在沙漠里走个三五七日,才能在石头缝里看见一道朱红色巨门。门扇早不知去了哪里,门框是红色岩石打造,琳琳琅琅挂满石头和铁片,罡风一吹,响得人头疼。 过了雪音门,走完六百九十九级觅神梯,便是一个巨大裂谷。苦炼门深深藏在裂谷里头。 大瑀江湖视苦炼门为洪水猛兽,一口一个“西域魔教”,但苦炼门怎么走?不知道;如何魔?也不知道。大约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成见作祟,凡提起苦炼门,谁都得骂上几句,方显正义本色。 苦炼门自然也看不上大瑀的江湖人,衣服穿十几层,说话摇头晃脑,实在不够坦荡干脆。苦炼门与大瑀江湖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然见了面总免不了“你们卑鄙”“你们淫邪”地互相痛骂,但只要不碰头,仍能好好平静生活。 李舒有些后悔:他不该千里迢迢来到大瑀寻仇。此外还有些不甘:仇人何其卑鄙,几人接力打他一个,他寡不敌众,反倒被仇人刺中胸口,只剩半条命。 魂魄早飞回了苦炼门,无奈肉身还带着胸口一个血洞躺在床上。 如此这般地躺了三天,苦炼门门主李舒,终于睁开了眼睛。 曲渺渺正守在床前。她豆蔻年纪,一张讨人喜欢的圆脸,见李舒颤巍巍睁眼,忙扑到床边:“你醒了!” 李舒立刻认出,她就是那两个差点把自己颠死的好人之一。李舒浑身没力,张了张口。少女端来清水,喂了他半碗。李舒微微转头,察觉胸口虽然痛,但浑身上下并无发热情况。他裸着身体,伤处上药包扎了,连脸上也擦洗得清爽干净。 曲渺渺一边喂他稀粥,一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江州城连日大雨,泥山塌方,死了十几个人。有个年轻女子尚未婚配,父母四处寻找新死男人配阴亲,开了十分诱人的价格。有人在江州城外的山沟里看到李舒,拖上地面一打量,五官俱全又是青年,正好拖去交差。但李舒彼时还未死,几条大汉一通商议,冲昏迷的李舒举起了刀。 李舒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占便宜居然占到了自己身上。他怒极反笑:“然后呢?” “我和哥哥路过碰到,哥哥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钱,外加一块玉佩,才把你赎走。”曲渺渺说,“若不是这样,只怕你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李舒点了点头:“多谢。我是……” 他正盘算想个什么假名糊弄,曲渺渺快乐应道:“我知道,你叫李舒。” 李舒杀心顿起。在这个地界知道他名字的,只有仇人。 “哥哥给你清理伤口时,你被痛醒了,一直在喊‘我李舒绝不能死在这里’。”曲渺渺问,“你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李舒杀心消了,决定自称读书人。这世道,唯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最没威胁。还未说话,曲渺渺展开李舒右手,摸他掌心的茧子。 “你也是练武之人,对不对?”她笑道,“你就安心住在我们浩意山庄。同为江湖人,理应互帮互助。” 李舒的杀心起起落落。无奈自己现在是个废人,只得轻咳一声,装作忧愁。 他自称商人保镖,在江州城外遭遇悍匪,一行人死的死散的散。他被恶匪抛下山崖,身受重伤。 李舒说得很慢,一是因为痛,二是边说边把谎言编制严密,三是正不动声色打量周围。他待的房间不像女子闺房,墙上挂着剑和字幅,桌上堆着笔墨纸砚与各类书册,还有两件男人的长袍。李舒正要询问,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瘦弱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与李舒目光对上,他愣了一下,立刻和曲渺渺一样扑到床边:“你醒了!” 李舒擦去脸上口水,艰难点头笑笑。 李舒的伤是最好的幌子。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他受伤滚下山后,咬牙用树枝刺入伤口胡乱地戳,破坏了剑伤痕迹。如今别人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坠崖时被树枝刺入的伤口。 “……你不穿衣服,不觉得冷么?”曲渺渺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李舒。 多得曲渺渺和兄长曲洱照顾,李舒在浩意山庄住了半个多月,恢复得很快,没事便脱了上衣在山庄里舒服晒太阳。 “日头热辣,可消除伤口毒气。”李舒一叹,“那些恶徒竟在武器中淬毒,实在可恨。” 曲渺渺:“你不是被树枝所伤么?” “……”李舒又是一声轻咳,“我若不是先被武器重创,怎么会坠崖?” 他早就看出这对兄妹毫无心机,他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李舒逐日懈怠,一个谎言东漏西补,渐渐臃肿:他幼年时人称平澜城仲永,不料十岁上下突遭横祸,被仇家掳走;又因天资聪颖,与仇家独子称兄道弟,偷学一身本事;本事学成后,仇家眼红嫉妒,竟暗下杀手,害他失去十几年记忆与武功,又把他推入列星江;他落入列星江后竟有奇遇,不仅恢复了记忆,武学造诣更是连翻数倍;提刀去复仇,才知仇家竟破落四散,连他思念的小兄弟也不知生死;为了见昔日挚友,他四处接镖送镖,苦苦寻人……曲渺渺最喜欢听他落进列星江之后的事情,闲时就摇着他的手让他再说一遍。 躺在摇椅上看青山白云,李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浩意山庄不大,庄子里外只有兄妹二人。据说还有个二师兄和师姐出门办事,还得半个月才回。 半个月,足够李舒恢复杀人的力气了。 这地方叫浩意山庄,李舒从未听过如此帮派,想来是籍籍无名的小门派,拢共也就四个人,又穷又破。只要在另外两个人回来之前解决曲洱和曲渺渺,李舒的行踪就不会暴露。 仇家现在一定四处搜寻,李舒明白,若不是曲氏兄妹把他捡走,他早就被人逮住了。但苦炼门宗旨是“记仇不记恩”,浩意山庄始终不是他李舒应该呆的地儿,必须尽快找到苦炼门门人,离开大瑀。 正思索着,曲渺渺坐到他身边:“李大哥。” 李舒和颜悦色:“曲妹妹。” 曲渺渺翻开一个小册:“你在咱们浩意山庄一共住了十六日,今天是第十七日。按一日半两银子算,外加治伤的药,你现在欠我们八两银子。” 李舒胸前的伤瞬间痛得厉害。他不禁坐起:“什么?” 曲渺渺用账本细细解释:吃的什么药,敷的什么药;新袍子一件,新裤子两条;青菜肉饭,清水甜浆……“你故事说得好听,哥哥说了,少收一些,浩意山庄跟你交个朋友。” 李舒气得头晕:“你们……好卑鄙!好卑鄙!!!” 身为苦炼门门主,许久不来一趟中原,竟然连番被占便宜,李舒气得彻夜失眠。 晨起看见曲渺渺在院中洒扫,他悄悄接近,才刚恢复稍许的内力聚于掌中,就要朝曲渺渺背上打去。曲渺渺浑然不觉,哼着一支小曲。她还不到李舒肩膀高,头顶两个发髻用褪色的湖蓝色绸带系着,绸带末端两只青翠的刺绣蝴蝶,是前几日曲洱给她缝上的,正好掩盖绸带上被柴火烫穿的小洞。 李舒当时看他用针,嘲讽道:“你武艺不行,绣花倒挺好。” 不料曲洱丝毫不生气,反倒双目发亮:“是吧!我也觉得我绣花好!” 蝴蝶在少女头发上翻飞。手掌落下,在曲渺渺头发上抚了抚。曲渺渺回头:“怎么了?” 李舒:“带我去找要杀了我配阴婚的人。如此恶毒,得给个教训。” 曲渺渺担心地打量他:“你现在能打吗?我功夫不行。” 李舒:“江湖人讲究睚眦必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曲渺渺皱眉思索:“我们……好像不讲这个。” 李舒换了个说法:“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曲渺渺连连点头:“对!” 李舒笑笑,心中暗唾: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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