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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秋看着眼前二人互递眼色，胸口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李舒。” “嗯？”李舒下意识应声，察觉是栾秋问他，他立刻痛恨起自己的条件反射，目光一凛。 栾秋完全不习惯李舒用这样的眼神盯自己。 那目光和星一夕太像了。 他垂下眼皮，平静地说：“你们的老门主还活着，在大瑀逍遥快活，成日追着我师父……也就是曲青君乱跑。” 原来当年老门主远赴大瑀，名为找浩意山庄的人重修旧好，实则是去寻找红颜知己曲青君。 他抵达浩意山庄时，曲青君正巧在庄子里过年。得知曲青君正是老庄主的亲妹妹，老门主当即撇下一切正经事务，缀在曲青君身后。 栾秋当时已经在云门馆跟着曲青君学武，见过他几次。印象中，老门主是个精神饱满的中年人，总爱跟着曲青君跑前跑后。 但曲青君対他完全无意。俩人年轻时在金羌结识，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曲青君早已挥别过去，唯有老门主还念念不忘。 他的纠缠很令曲青君烦恼。为了避开他，曲青君干脆让大弟子谢长春代行馆主之责，自己则悄悄离开。等老门主察觉曲青君居然一去不回，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砸坏了半个云门馆之后，他也离开了。 “‘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得找回她’，这是你们的老门主离开时最后一句话。”栾秋说。 李舒颓然坐下。 原来老门主那封语重心长的信是这个意思，他不敢写得太直接，是怕众人阻拦他不让他再续年少情缘。 李舒只觉得荒唐：如此一来，这十几年中，苦炼门又怨恨浩意山庄什么呢？ 星一夕始终冷静：“原来你很清楚苦炼门与浩意山庄从来没有任何积怨。你污蔑、伤害李舒，完全出于你自己的私心。” 李舒心头发颤，他预料到星一夕要说什么了：“一夕！别问了！” “你从来没有中意过他，対不対？”星一夕揪着栾秋的衣领，“李舒対你一片真心，甚至愿意把他视为性命的‘星流’赠给你。那是我给他的东西！你这个人渣凭什么拿！……不，我要问的是，你究竟把李舒看作什么？” 栾秋的目光越过星一夕肩膀，落在李舒身上。 李舒强迫自己勇敢地直视栾秋，他必须这样做。 “……是工具。”栾秋笑着，“好用的、称手的、合适的工具。苦炼门门主算什么东西？也配被我栾秋看中？” 金羌秋意又起的时候，李舒想起，他跟栾秋已经结识一年了。 此时他正牵着马儿走在干燥的沙漠中，马儿身上，是被绳索捆得死紧的栾秋。 昨日在星一夕的逼问下，栾秋终于说出心里话，最后被星一夕狠揍了一顿。星一夕试图下死手，但是被李舒劝阻。 我想亲手杀他。李舒是这样说的，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彻底的心灰意冷。 日头太大了，虚弱的栾秋在马上摇摇欲坠，好几次差点掉下马来。 李舒会回头看他，用一种彻底冰冷与陌生的目光。 “李舒，我扯谎了。”栾秋忽然说。 李舒只当没听见。他记得那片开阔的流沙地就在附近，把栾秋丢进去之后，他还得骑着马儿回去。 “我若不那样说，怎么能激怒你和你的朋友，又怎么能赢得离开苦炼门的机会？”栾秋用久违的热络语气说，“李舒，那些话都是违心的，请你信我。” 应该是这个方向。李舒牵着马来到一处稍高的土坡，眼前是表面宁静的广阔沙漠。 “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你都忘记了么？”栾秋还在说，“你落入沈水的时候，我跳进去救你，那时候我是真心真意的。我只是害怕，你若在水里永远起不来了，我该怎么办？李舒、李舒，你记得的，対不対？我只是……犯了错。我太想成功了，我太渴望当大瑀的英雄。対不住，我是利用了你，可若不是我故意松懈防备，你的朋友们又怎么能入场救你呢？李舒，我心里永远都対你愧疚，我知道我犯的错千刀万剐也不过分。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嘛？我发誓，我栾秋若是再骗李舒，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李舒再度悚然。 任何誓言与承诺，于今日的他都像是刀子。 他不禁扭头看栾秋。他不明白为什么栾秋今日还能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谎言。自己在栾秋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容易被蒙骗的蠢货吗？ 栾秋从马背上弯下腰来，太近了，近得李舒能看到他眼中微闪的泪光。 那不是忏悔。是被过分强烈的日光刺激出来的——这念头在李舒心中一闪而过，他看见栾秋忽然冲自己伸出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两人扭打中，全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一个是彻头彻尾的怨恨，一个是求生的渴望。马儿受惊，四蹄乱跳，李舒被狠狠踹了一脚，栾秋立刻寻到空隙，抽出松脱的绳索绕在李舒颈上。 濒死之际，李舒只想拉此人同坠地狱。 他反手揽住栾秋脖子，忽然将栾秋拉到自己面前，吻住了栾秋的嘴。 在栾秋怔愣的瞬间，李舒双足一蹬，两个人同时从土坡坠落。 流沙地是沉默的海洋。 落石激起小小波澜，两个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立刻被流沙彻底吞没。 马儿回转此地，看到的，仍是无比平静、无边无垠的沙漠。 以上就是白欢喜至今为止写的关于“大瑀恶人”栾秋与英则的全部故事，总共大约五六卷。其中包含两卷栾秋视角，说的是栾秋在大瑀筹备诛邪盟，同时十分思念李舒、但把自己的思念解读成建功立业之渴望的经过。 那两卷因为把栾秋写得太过分、太出格，读者表示不满，白欢喜不得不回收书卷，干脆全用李舒视角来创作。 故事到这里，自然还没结束。白欢喜表示，接下来的故事依旧狗血且精彩：落入流沙地的两人并未丧命，而是被流沙冲散，栾秋侥幸逃生，李舒被路过的陈霜救了起来。为了逃避苦炼门追击，无法返回大瑀的栾秋不得不前往金羌与北戎的交界，试图进入北戎，隐姓埋名地生活。但是在边关的小镇子上，他意外地看见了整齐干净的李舒。更令他震惊的是，李舒竟然什么都忘了：苦炼门、浩意山庄、武功和栾秋，水消失在沙漠一样，彻底被剥离李舒的脑海。认不得栾秋的李舒，再一次帮助了又饿又渴的他。栾秋随着李舒回到住所，发现他居然跟陈霜住在一起，且常常用自己熟悉的、充满眷恋和爱意的目光注视陈霜。莫名的嫉妒与不甘心占据了栾秋的心，他开始触碰李舒，试图让李舒想起两个人之间隐秘快乐的过去…… “停！！！”一直安静倾听的李舒大吼，“为什么是陈霜？！” 旁听的陈霜笑道：“我无所谓哦，虽然我在所有故事里，都是配角。嗯。” 星一夕：“我发现你很喜欢乱搭感情线，我听着怎么我与英则也有……” 商歌：“可是我很喜欢你和英则的那条线。” 星一夕：“……不是，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商歌：“我喜欢你，跟喜欢看你奇奇怪怪的故事，并不冲突。” 虎钐也同意：“星一夕那条线在女读者里很受欢迎。” 李舒：“这种破书哪里有什么读者啊！来来回回就你们几个吧！” 一时间，房内吵吵嚷嚷。 只有一直坐在角落看“大瑀恶人”系列的栾秋，面色逐渐铁青。 他摇摇晃晃走到李舒身边坐下，牵着李舒的手：“我不会那样做的。” 李舒：“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艺术加工——你哭什么？！” 栾秋紧紧抱着李舒，咬牙切齿：“我若变成这样的人，我就自戕。” 李舒：“我晓得我晓得……创作，创作懂吗二师兄？！都是假的，你不会欺负我。——白欢喜！你把栾秋都气哭了！偿命！！！” 满屋闹闹嚷嚷，白欢喜已经脚底抹油，尿遁是也。 （“大瑀恶人”系列衍生番外·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至此完结，谢谢大家！ 小声（扭捏）：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可以打个分哟。 ===== 我记得好久之前，我在微博上嘀咕过，还是想写和江湖有关的故事。写作对我而言，就是一次次满足自己、获得快乐的过程吧，比如我又写了一个江湖故事，混乱的世界里有一对真心的有情人。 故事的所有人物我都喜欢，曲青君是其中很特殊的一个，上下两卷，大家对她的印象一定截然不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我理解的江湖就是一个足够自由和洒脱的地方。人们虽然被各自的欲望驱使，但足够阔大的天地，可以容纳各种不同心性的人。他们的故事一定在某一个空间不断生长延伸着，他们会去更远的地方，会遇到许多可爱的人。 谢谢各位朋友和我分享了李舒和栾秋人生中的一段旅程。 我也要当江湖人，我也要帅气洒脱地说那句话——“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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