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提着剑,用了很大力气,手背青筋分明。同时,上面沾满了鲜血! 他受伤了。 我心神大乱,本能地要靠近谢玉衡。可看到我的动作,他非但不放松喜悦,反倒将剑横在身前,还用警惕的眼神看我。 我一下子明白:这就是谢玉衡说过的,我们初遇的时候。 他被追杀,仓皇之下逃离。以为走到绝境,而后碰到同样在躲太平门人的我。 他不信任我,我本该也不信任他。可梦中存在的已经是当下意识,自然知道往后半月中的相互扶持、共同走过。 这可真是……我叹着气,很难想象这一幕真正发生时我们是怎样放下戒备,好在一切已经过去。 怀着“真正谢玉衡就在外间等我”的心思,我情绪平稳很多,竟能抽出思绪去观察梦中细节。比如谢玉衡的剑,也比如谢玉衡剑里的自己。 真不愧是曾被他直接当做镜子用的武器,这会儿也像镜面一样清晰。我饶有兴趣地打量,可惜角度不对,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下巴以上部位。 想要挪动身体,梦境竟不允许。努力半天,没成功不说,还把自己折腾醒了。 熟悉的床架映入眼帘,我略微无语。看不清剑里的影子,我就不能低头看看自己吗? 可惜梦里往往没有清晰意识,现在再遗憾也来不及。我略略伸展身体,喉咙里发出“快看,沈浮已经醒了”的提示音。谢玉衡果然被引来,还问我:“歇得如何?” “不错,”我说,“还梦到了——” 谢玉衡:“什么?” “咳咳,”我扭开话题,“没什么,你画完穴位图了吗?” 谢玉衡狐疑地看着我,回答:“画完了。给你减了十五个,把剩下的一半记住就行。”到底不曾多问。 嘿嘿。我笑了。就知道谢玉衡舍不得折腾我。 现在来看,我似乎会在做梦的时候见到一些从前的事。可惜内容不多,若直接给谢玉衡讲,他十有八九会重新找来大夫,然后空欢喜一场。不如我再梦梦,尽量记起更多东西,而后把好消息一股脑地说给谢玉衡。 “不过,”他又说,“你不光要记住穴位在纸上是什么位置,还得分出来它们在人身上在哪儿,知道吗?” 我:“啊?” 谢玉衡:“我不懂你的功夫,但有一点,你的内力颇深厚。想要将它们调动起来,就得明白它们在身体中藏在哪里、平日如何行走。再有,剑术、刀法这些不好速成,却有一条颇简单的路子你可以走。打架的时候,直接将内力往敌人那些会让人麻痹、疼痛的穴位灌进去,能有大用。” 我:“很有道理,但我也有内力吗?为什么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 谢玉衡:“……v fable v” 他又无语了。我无辜地看着他,心中可惜。要是他现在不在桌边,而在床畔,我还能拉拉他的袖子。 这个小心思很快有了实现的机会。片刻后,谢玉衡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我旁边,“也对。”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头期待。他明显是要与我亲近,而无论是怎样亲近,我都一定要开心心心心——“谢玉衡!” 我大惊失色。 “你你你手往哪里放呢!” “丹田。”他淡定地说,“内力一般都聚在这里。乖,别动。” 理智告诉我要听他的话,身体反应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平常他背我、揉我脑袋、捏我脸颊下巴……这么多事儿都干过了,换药时更不用说。可这些时候,我的注意力往往更集中在伤口的疼,与他“相斗”的较劲心思上,就连今天早晨,同样是他的掌心贴着我的皮肤,我都更专注于胃部逐渐缓解的难受。从未有哪次像是当下,我的最大念头是“他在碰我”。 隔着一层衣服,他的手掌便落在我的腹部。热乎乎的,就像他给我揉肚子的时候一样。 却又明显有所不同。那个时候,所有热意都涌向了我的胃。它们聚集一处,不会分散,不会远走。 哪像现在。我先是觉得腹部——是他说的“丹田”吗——很热,再接着,那股热度开始往外流淌,在很短时间里蔓上我的胸膛、我的肩膀、我的手臂……不光是往上,同时也在往下,连脚趾都跟着变热了。 “现在是什么感觉?” 谢玉衡温和地问我。 “在动。”我迷迷糊糊说,“像是一条小河。不对,是温泉。”那么热。 谢玉衡笑了,说:“你还知道温泉……好好感觉,记住它们是怎么流的。哎呀,沈浮,你按我的手做什么?” “就是想按。”我回答,不过只是在心里。 无形的意识告诉我,想要变得更舒服、更飘飘欲仙,就要更接近谢玉衡。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我只好退而求次,只用自己的掌心与他手背接触。 就像是拉着他的手。
第7章 练功 我不开口,谢玉衡也不曾再问。房间里安静下来,只留下我的呼吸声。 某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在闭上眼睛、不去看谢玉衡的时候,我竟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若不是那只放在我腹部的手,我恐怕以为屋中只有自己。 这就是“内力”的作用吗? 一点灵光在我头脑里悄然闪动。我专心致志地感受、分辨,让这些星星点点的灵光愈来愈多。等到形成足够规模,它们忽又散开,为我铺出一张尚且模糊,却已初具雏形的人体经络图。 我心中振奋,愈发仔细地在脑海中勾勒起来。同时发觉,除了被我“标亮”的那些线路,这张图形上另有一片红色、一片蓝色的线条。它们相互缠绕,遍布全身,又以胸膛之处尤为粗壮,就仿佛…… “是不是睡着了?” 没等我想清楚,谢玉衡一指头戳在了我脸上。 注意力被带回,我睁眼看谢玉衡。两边视线刚对上,他手上动作又变了。很熟练地改戳为捏,要是我没感觉错,下巴也被挠了挠。 这人……干什么呢。 我的喉咙随着他的动作发干。换个人做这种动作,我肯定觉得对方讨厌轻浮,但谢玉衡给我的感觉是那么不同。光是看到他,我就觉得心口胀胀、痒痒的。 就只是因为谢玉衡长得太好看吗?我心头思索,顺道问他:“可以给我纸、笔吗?” 他动作一顿,欣然笑了:“好。” 我瞄他。都答应了,怎么还不去拿东西? 他无可奈何:“你先把我手松开啊,沈浮。” 他的手难道不是自由过了头吗?……正要这么说,我忽然记起什么,猛地放开他另一只手。 谢玉衡又笑了。 等纸笔过来,我挥墨而书。 谢玉衡在旁边看。当一个粗陋人形出现在纸页上,他夸道:“不错。” 而后一条条经络被我梳理到上面,谢玉衡更满意了,说:“你果真有天分。” 我唇角勾起,矜持又谦逊,说:“还是你教得好。” 这么捧了他一句,我凝神聚气,开始勾勒梦里红的蓝的两条线。 这回不太成功。 纸页就那么大,原先的人体轮廓、十二道经络又占了位置。新的线条加上去,很快就让整个画面变得黑乎乎。 我挠挠头,去瞄旁边的谢玉衡。原先指望他给我提供些思路,可他明显一脸困惑。察觉我的目光,便拍拍我肩膀:“第一天就有这么多收获,很不错。” 我停顿片刻,解释:“后面画的那些不是经络。” 谢玉衡:“很不错,很不错。” 我:“你属鹦鹉?” 谢玉衡:“很不……呸,你才是鹦鹉。” 他指头屈起来,又给我额头来了一下。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非常温柔,动作不比蜻蜓点水更重。 敲完之后,他施施然背起手,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说:“我仔细看了,你前面画的那些经络都是对的。今日要学的穴位,我也都给你标出来了。” 讲着话,谢玉衡从后头桌上取来另一张纸。与我那张黑漆漆相比,他画的图果然清楚许多。十五个穴位依次摆在那里,谢玉衡手指落在上面,开始和我介绍。 总结一下他的话,基本就是:这个穴位点上之后又疼又痒; 这个穴位戳了以后疼痛难当; 这个穴位只要碰一下就能让人哭着求饶。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让我学会打人。我领悟到。 同时,这是否说明谢玉衡认为我俩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比我之前预计的还要危险? 意识转到此处,我抿了抿嘴,注意力更加集中。也就花了一炷香时间,就圆满完成谢玉衡布置的功课。 在我身上把所有穴位摸了一遍,又在谢玉衡身上做了同样的事,他给我评出一个甲等,还说要给我卖糖瓜吃。 对于坚信我喜欢吃甜的谢玉衡来说,这应该算是很大奖励。我听了,把一句“糖瓜是什么”咽下去,愉快地点头:“好。” “不过,”谢玉衡又道,“你记性是好,说不准两天工夫就能把所有穴位的位置、作用记住,这却只是个开始。真到了动手的时候,要是你用不出内力,前面下再多苦劳也没用。” 我虚心请教:“可‘内力’到底要怎么用?”摸摸自己肚子,“我知道它们在这儿,但它们就好像睡着了。” 前面谢玉衡亲身上阵引导我,我是能有所感知。但等他抽身,我的身体又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对此,谢玉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别人习武都是一点点炼出内力,自然也明白要怎么用。谁能像你一样,空有内功,结果什么都不懂。唉,你就多练练吧。” 我老老实实:“哦。” 从这天开始,除了写字、背穴位以及教谢玉衡做菜之外,我又多了一个新的任务:尝试引导体内内力。 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我觉得很像是打响指,诀窍人人都知道,可惜干照着做却很难成功。 把这话给谢玉衡说,谢玉衡却不赞同,“你就是不熟练——这样,我有个法子。” 我立刻摆出认真求教的样子,“什么办法?你早说嘛,我还能不听你的?” 话音落下,又被他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了。 我摸摸鼻子,心头再度开始发痒。看谢玉衡抬起屋内的桌子,要别人做一定显得笨拙的动作,让他做来却轻轻松松。 内力。我又一次认识到这两个字的有用之处。然后,见谢玉衡把桌子摆在床旁边,还从柜子里取出一根蜡烛。 我心头隐隐有了猜测,却说:“你把桌子摆在这儿,晚上要怎么睡?” 谢玉衡随口道:“屋子这么大,还能没我的地方了?”一边讲话,一边从怀中拿出火石,将蜡烛点燃。 外间天色还明,烛光便也不甚清晰。但谢玉衡仿佛也不在意,他叫我名字:“沈浮,你看我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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