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衡轻飘飘扫我一眼:“反正比不上你。” “哎呀。”我愈是喜滋滋,心头涌出股豪情,“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 一定不再假于他人之手,亲自为你做好味吃食! 话还没说出来,小二去而复返,表情带着点尴尬,说他已经把我的要求说给厨子,偏偏厨子听不太懂。 “要不然,”小二道,“客官,您亲自去指点指点?这一顿,连带晚上的住宿,我们便不收您二位的钱了。” 我:“啊?” 这么大方,有古怪吧? 我本能去看谢玉衡,谢玉衡同样神色微凝地去看小二,桌下的手摸到腰侧。 这反应说明果然古怪!难道……我俩撞上了传说中的黑店!? 我警惕地扭过头,继续分辨小二愈是磕磕绊绊,但也讲清楚了的话音:原来那厨子听完我的话,虽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却直觉我定是什么有名大酒楼出来的学徒。想借着这招,买下我手里的菜谱。 小二哭丧着脸:“我就与他说,光用一顿饭、一晚上住宿,也太贪心了,可他不听啊。” 啊?这…… 我眨眼,再看谢玉衡,他已经把手从佩剑上挪开了。还朝我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这是“小二在说实话”的意思。我不清楚他是怎样判断,却相信他的直觉。 “没事,”跟着松懈下来,我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带我去就是了。先说好,只指点一遍,教不会也别再找。” “得嘞!”小二喜出望外,“您跟我来!” 我矜持地颔首,临走前,又是看谢玉衡。 他朝我笑了笑,眼睛弯起来,像是一轮新月。 赶在心跳不受控制之前,我和小二一同进到厨房。对着客栈厨子教了一番,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看我的眼神一点点转变。从“你这毛头小子,定是撞大运才得了什么珍贵食谱”,成了“大厨,受我一拜”。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不曾想,赶在烧鸟腿出炉子前,那厨子真的凑到我耳朵旁边,扭扭捏捏地问起我从前在什么酒楼掌勺。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哪天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吧。”这也是实话,前提是我还有过来的机会。 厨子显然觉得机会不大,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还听到他嘀嘀咕咕,说什么我那么会指点人,一定早有经验,眼下不过藏一手。 我哭笑不得。哪里是会指点?只是在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有了一番对谢玉衡指手画脚的经验。 想到他,就很想见他。没再理会厨子的小动作,我要求:“快跟我把盘子端出去,过会儿都凉了。” 厨子“哎”了声,小二也又被薅过来。重回大堂,我一眼便见谢玉衡端着茶水坐在桌侧。原先挂在腰间的剑这会儿被摆在桌上,剑鞘上正是谢玉衡另一只手。他这样姿势,潇洒、气派,同时有点呆。 不是那种呆。我是走近了才发觉,谢玉衡竟然在出神。一杯茶不知端了多久,始终没有饮下的意思,没准已经凉了。 我略觉担忧,叫他的名字:“谢玉衡?” 谢玉衡浑身一震,视线朝我扫来。我倒是还好,但身后的小二、厨子呼吸都是一乱。 自然而然地忽略掉胳膊上那一排鸡皮疙瘩,我说:“吃饭了。” 谢玉衡缓缓眨眼,将手中杯子放在桌上,又将剑推远了些,给我们留下放盘子等物的余地。 我与他介绍:“其实也没太多。野雀的两条腿、两个翅膀烤了,像我之前想的那样涂了蜜,滋味应该不错。身上大多肉是红烧,胸架那块儿拿来炖汤。还又煎了些饼子,黄瓜丝儿也切了,可以拿来一并卷肉吃。” 谢玉衡应:“好。” 小二机灵,又上了一壶茶才走。厨子倒是想留,却又有其他生意上门。桌边安静下来,我邀请道:“开始吃吧。” 谢玉衡依然应:“好。” 我俩都是真的饿,当下没人客气,一起动手大快朵颐。吃到中途,还找小二又上了一笼屉包子。 照旧不用掏钱。等六个包子一并被我俩瓜分干净,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褪下。紧跟其后的是倦意,我长长地“哈欠”了声,谢玉衡被我带得同样吐了口气,说:“走,上楼睡觉。” 这回换我应他:“好。” 可上楼也不意味着休息。一盏茶工夫后,我坐在床边,看谢玉衡忙里忙外,往窗口、屋门等地方做下诸多布置。 一个早已形成的念头在这过程中越来越清晰。到谢玉衡朝我走来,我一边脱鞋子、把自己挪进床铺里面,一面问谢玉衡:“你很紧张吗?” 谢玉衡脚步停下,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我正暗暗夸奖他的心理素质,便听他开口:“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我:“噶?”这也行吗?“谢玉衡,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 打击报复。 是想这么说的,但真对上他的目光时,我又讲不出口了。 定定地看着谢玉衡,我从他眼里看到许多思虑与担忧。在整整一天一夜的“平安”中逐渐放下的心防重新提起,我小声问他:“咱们还是有可能被追上,是吗?” 谢玉衡说:“很有可能。” 我说:“那……” 谢玉衡说:“睡觉。明天赶路的时候,你不能在马背上无所事事,必须好好做功课。” 这种语境里,我当然不可能对“功课”的意思产生误解。敌人行踪莫测,必须好好提升自身实力才能保全几身。 “好。”我说,“你也安心一点,他们到底没追上来,是吧?说不定咱们可以平平安安地脱身呢。” 谢玉衡跟着我的话念了一遍“平平安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待吹了灯,整个屋子便都陷入寂静中。我俩都疲惫整日,明知应该留人守夜,但谢玉衡的情况明显不支持这点。我呢,更是不争气,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好在夜间诸事平安。第二日醒来,有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昨晚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其实所谓追杀者并未出现,我和谢玉衡还在桃源乡里……正琢磨,谢玉衡的嗓音传过来了,“醒了就快起吧,沈浮。” 桃源乡破灭。 要是以往,他一定会纵容我多睡些时候,现在不同了。 我起身穿衣穿袜,谢玉衡比我动作更快,人已经下到地上检查他那些布置。过了会儿,我整理好着装,同样凑过去看。 虽不懂里面的关窍,可最起码的“有没有变化”总能分辨出来。检查完一圈儿,我得出结论:“果然!安全!” 谢玉衡则深吸一口气,把东西一一收起。整个过程中,他都显得安静。 我在他身畔,脸上的笑意逐渐跟着消失。此时再看窗外,前面还晴朗的晨日,不知为何忽而显得暗淡。 山雨欲来。 不——我用力摇了摇脑袋,命令自己不要理会糟糕的预感。 离开紫云城前,我与谢玉衡去找了从小二那打听的马贩子去处,从他那里买了三匹马。 是有些惊讶于马的数量,但看谢玉衡镇定自若地和马贩子杀价,我到底什么都没问。 又过不久,我俩牵着三匹马出城。谢玉衡的良苦用心显露出来,他直接放走了其中两匹,看它俩去往截然不同方向。相信如果有人来找我俩,不说被它们误导多久,大半日、一整日总要有。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一个翻身,上了最后一匹马。 照旧是抱着谢玉衡的腰。想了想,又松开一只手,开始对着虚空比划发射内力。 还挺好玩儿。 不知不觉又在马背上过了大半天,刚买来的干粮和水还是由我喂给谢玉衡,他只负责让马不断加速。 至于我,则是不断感受着、使用着内力。所过之处,草茎折了一片。 我心中祈祷,这些草丛中间可千万别蹲着一个人,误伤了找谁说理去?——怕什么来什么,正琢磨间,路旁传来一声痛呼:“哎哟——!” 草丛里穿出一声痛呼。 我一个激灵,心中狂叫:“完了完了忘了!还是打到路人了!” 思绪还没落下,草丛里“呼啦啦”地冒出一堆人影,手里都提着兵器,站在最前头的两个人更是手腕一缩,展露出横在我与谢玉衡前方的绊马绳。 好吧。我在心头默默纠正。 好消息,路人免于遇害。 坏消息,我和谢玉衡即将遇害。
第18章 追杀 面对此情此景,我脑海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走……仿佛走不了了。 打……能打得过吗? 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来,快速到了脊柱。 我浑身僵硬,拼命思考起前面用内力打杏子的细节,却还是没有一点底气。 这时候,谢玉衡动了。 在我还在不断告诉自己“沈浮,你可以,谢玉衡早就说了你可以”的同时,他用力扯紧缰绳。 我俩骑的马明显受惊,前面两根蹄子高高抬起,半边身子都成了悬空状态,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惊鸣:“斯律律——” “抓稳了。”谢玉衡的声音也飘了过来。我瞳仁收缩,不必他强调,早已用力抱紧他的腰。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尚未反应过来,马已经重新“哒哒”急奔起来! 我惊魂未定,迟缓地意识到,谢玉衡竟在撞上绊马绳前千钧一发的时刻转了方向! 眼前依然是路,只不过是我们来时的路。恶人们被抛到后方,想来一时无法追上。 危机就这样简简单单被化解,我半是愕然半是庆幸,也有一次对自己二人处境的艰难有了认知。思绪在短短时间内延伸、浮动,“幸好现在没在家里”“官府呢?难道就看着这些恶人横行霸道?”“当下是甩开那群人了,可他们毕竟知道了我们的方位” ……… 无数念头挤进我的大脑,让我身上的僵硬更胜一筹,本能地更去依靠谢玉衡。 如果没有他,被这群恶人找上,我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被—— 还没想完,思绪就被打断了。 我右手仍在谢玉衡腰间,左手却抬了起来,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不到一寸长的小箭。 看了它片刻,我猛地意识到:“这难道就是谢玉衡说的,‘这具身体拥有习武本能’?等等,不好!” 谢玉衡一心驾马,无法回头。这样情形中,留意后方恶人动向原本就是我的责任。可我心头惊慌太过,竟然忽略这点,险些让暗器伤到他! 看到小箭尖端的怪异颜色,我牙关都在颤动。仍然惊惧,这当中却又掺杂了强烈怒意,扭头回望。 可恶,那群恶人竟然已经追上来了! 最前面几个人在运气狂奔,后头则是他们策马奔来的同伙。他们同时还拉着几匹没载人的马,待这些马到了奔跑的恶人旁侧,后者便猛地飞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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