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面前香盘里的香粉换成袖子里那包自己调制的才行。 正在这时那边忽然传来声音,那宫女闻声转身过去。 晏辞动作放慢,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从那些宫人们有些焦虑的“快去请太医”的声音中,他推测似乎是里面那位小殿下又病了的缘故, 晏辞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将袖子里一袋装在丝绸包里的香粉倒入鎏金狻猊的腹中,他伸手燃起香品,接着将香炉的盖子重新盖上,从地上站起身。 那宫女回来正好见他站起来,晏辞拿起空了的香盘朝殿外走去,而正当他快要走到殿门口时,忽然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一个宦官,领着后面一个穿着宫里御医打扮的年轻男人进来。 晏辞与其擦肩而过,只闻道一股久居药材中沾染的药香,他匆匆往外走,隐约听到那宦官的声音传来:“孙太医,三殿下今晚本来好好的,可不知怎么的又...” 晏辞脚步微顿。 孙? 他隐约记起林朝鹤昔时与他说宫里有一个姓孙的太医,有妙手回春之能,可能是天底下唯一能救治苏合的人。 但他来不及多想,此时他前脚已经踏出宫门,于是便低头快步离开了寝殿。 ------ 一直等到他回了后殿的香房,已经开始拿起香杵打算将明日的香粉也捣了,钟香师方才一脸菜色从外面慢慢走进来。 要说今晚他这般窘况也是拜自己所赐,于是晏辞抬起头一脸关切地问道:“钟香师身子好些了吗?” 钟香师依旧用手揉着肚子,郁闷道:“别提了,也不知吃了什么坏了肚子...你去把安神香换好了没有,没遇到什么事吧?” 晏辞摇了摇头。 钟香师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是新来的,做事一定要谨慎一些,不然自己什么时候坏了规矩都不知道,死得不明不白就不好了。” 他拿了一张椅子在晏辞旁边坐下,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捣着香:“你算是新来的这批香师中资质不错的,我见宋香官对你也是青眼有加,你莫要对现在做的这些杂事不满,以后熬出头就好了。” 晏辞正埋头捣香,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抬起头:“宋香官?对我?青眼有加?” 那宋挽风明明每次看见自己和夏圆都是一副完全瞧不起的模样,自从他们两个进了少阳殿就被他用各种脏活累活压得从早忙到晚,中间连休息时间都没有。 就这还青眼有加? 听出晏辞语气中深深的怀疑,钟香师笑道:“你别看宋香官对你和你一起那个小伙子态度不好,其实他若是真的厌恶看不上你,是一句话都不会与你多说的。” “可宋香官若真的青睐我,为何我几次请他将我调去制香阁,他都不肯?” 钟香师道:“他不让你进制香阁并非看不上你,认为你不够格。” “恰恰相反,他是为了不让你死的太快。” 这会轮到晏辞愣住了,于是虚心请教道:“这句话何解?” 钟香师叹了口气:“你可知,少阳殿的香师一向是最紧缺的,香药局的香师大部分都不愿意来少阳殿,因为啊,这少阳殿的香师可不好当。” 晏辞回忆起他刚入少阳殿的那天,就有一个香师横着被抬了出去: “我听说殿下每晚必须闻着安神香的味道才能入眠,可是最近安神香的作用越来越寡淡,陛下心急命令宋香官抓紧找人研制新的,有作用的安神香。” 钟香师点了点头:“你知道的也不少,虽说陛下下旨无论是谁,只要研制的安神香能让三殿下入睡,便重重有赏,可是这香哪里是那么容易制出来的。” “在你之前有多少自告奋勇揽下这活的香师,每一个都觉得自己制的安神香肯定比其他人的有效果,也是因此丢了性命。”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今晚送进去的安神香,制香的人前些日子就因为香的效果不好丢了性命,如今香房众人都惶惶不安,不知道下一个选谁来制香,不管是谁来制香怕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我才说啊,宋香官不让你进制香阁,是为了你好。” 晏辞半信半疑的听着他说完,就见他坐了不到片刻,又急匆匆捂着肚子,脸上一阵难看的站起来,转身快步朝外面走去。 晏辞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香杵,心中暗暗回忆着钟香师的话。 宋香官不让他去制香阁,是不想自己死得太快?是想保护他? 晏辞的手再次动起来,他一下一下捣着香钵里的香材,听着香杵与香钵相撞时发出的闷响。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刚刚已经把新的安神香换了进去。 ... 第二日清晨,晏辞被夏圆的声音唤醒:“同僚,你怎么坐在凳子上睡了一晚上啊,不累吗?” 晏辞一个激灵,他稍微一动就感觉肩膀处仿佛被数万根针同时扎了一遍,一阵刺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夏圆容光焕发地站在自己面前。 晏辞低下头,发现昨晚捣了半夜的香粉全部洒了一地,香杵和香钵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一旁。 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只觉得浑身骨节都僵硬了,稍微一动便如同生锈的铁具一般吱呀作响。 昨晚钟香师因为服用了自己在他饭菜里下的大量巴豆,跑了一晚上茅厕,这会不知去了哪里,而自己则在这捣了半宿的香,快到天亮时才睡了一会。 幸运的是,昨晚前殿的人并没有传唤他们。 晏辞展了展肩膀,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不累,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和夏圆双双吃惊地抬起头,就见宋挽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晏辞不紧不慢地抬起眼和他对视。 下一刻,宋挽风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朝晏辞的面门砸了过来。 晏辞伸手接住放在眼皮底下一看,竟然是昨晚他偷偷调包的安神香香粉。 面前宋挽风怒不可遏:“说!你昨晚是不是偷偷将寝殿香炉里的安神香换了?!” 夏圆闻言更是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向晏辞。 晏辞放下手,抬眼看向宋挽风,平静道:“是,被我换了,里面的香是我研制的安神香。” 他又想起昨夜钟香师的话,看着面前气得想掐死自己的宋挽风叹道:“宋香官就当我是‘急功近利’罢,我实在等不了了。” 宋挽风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他这般平静坦然地承认了,半晌咬着牙关道: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有胆子调换殿下寝宫的香,我看你资质尚可还想着保你一命,没想到你这般不识抬举。” “你若是活的不耐烦了,就滚出去上吊或是跳河,非要死在我这香房里做什么” “......” 晏辞见他面上冰冷的骇人的神色,以前他看自己和夏圆的表情顶多是不喜欢不耐烦,而如今则是失望透顶,看着自己俨然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晏辞迟疑着正想着说些什么安抚他,忽听就外面传来一个宦官尖细的声音: “昨晚,三殿下寝宫里的安神香,是何人所为啊?”
第243章 闻声,宋挽风面上一沉,他几乎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盯了晏辞一眼:“既然你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 而一旁的夏圆,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比晏辞还夸张。 此时院子里,一个身着靛青色的大腹便便的宦官正站在院里,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宦官。 而在他的面前,香房里所有的香师此时都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前方,像是刚破壳的鸡雏。 而钟香师埋头跪着,面色惨白,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宋挽风转头冷冷看了晏辞一眼,晏辞抿着唇一言未发,却也跟着站起身。 宋挽风理了理衣襟,转身朝外走去:“周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宦官斜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看着面前的一众香师,用有些尖细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再次问道: “昨晚到底是谁大胆包天,竟然敢擅自调换了殿下寝宫里的安神香?还不快站出来?” 他身前的钟香师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抖如筛糠般用手撑着地面不住磕头:“周公公饶命,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没有换香啊,小人没有!” 眼见他额头已经有血溢出,晏辞上前一步直接跪在几乎要昏厥的钟香师身边:“是我换的。” 此话一出,身后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悬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晏辞身上。 宋挽风盯着晏辞,咬了咬牙对那胖宦官低声道:“周公公,这是新来的,人愚笨了些,许是昨晚不小心拿错了,您看...” “新来的?”周公公眯着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晏辞,咧开嘴道,“笨手笨脚的可不行……好好记住了,下辈子别再弄错了。” 说罢他用指尖一指晏辞:“来人啊,拖出去杖毙!”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上来去拖晏辞。 在一边胆战心惊的夏圆倒吸一口气,宋挽风面上一白,其他众人更是纷纷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而此时此刻在场唯一镇定的竟然就是即将被拖出去杖毙的人。 晏辞抬起头道:“周公公是奉殿下的命令要处决小人?” 从胖宦官面上的神情看,他没想到这个即将被杖毙的人还有闲心问这个:“这用不着殿下的命令,你坏了宫规,死是必然的。” 身后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扯着晏辞的胳膊就要将他押下去,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慢着。” 只见三个女子从院门口进来,为首的身着女官的服装,看样子像是三殿下的贴身宫女之一,而身后两个宫女打扮的人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胖宦官见了他微微抬手示意两个侍卫先住手:“辛女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女官名字叫做辛夷,专门负责殿下的起居,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是奴婢,但是位份明显不低。 她快步上前对胖宦官道:“周公公做事也太心急了些,殿下只是问殿里的安神香怎么换了,可没说要处置制香的香师。” 周公公不紧不慢笑道:“辛女官此话何解?按照宫规,没有主子的命令就敢私自换香,这可是死罪。” “宫里不需要这般不守规矩的人。” 辛夷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晏辞,摇了摇头:“先留这个人一命,殿下想见他。” ------ 片刻之后,晏辞生平第二次踏进了少阳殿。 跟昨晚从头至尾都一直低着头不同,他这一次终于可以站直身子进殿了。 少阳殿内依旧萦绕着那熟悉的,却令他有些不喜欢的淡淡的药香,但与昨日不同的是,殿里此时还残留着另一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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