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皇帝面前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有可能送上一个人头。 楚长卿视线却落在角落里的楚成允身上,「七皇子似是醉得不轻。」 「是,是呀,我们一会儿就送他回去。」楚成越额头冒着冷汗。 「二殿下似乎也喝多了,需要皇叔帮忙送七殿下吗?」 楚成越愣了一下,扯着笑,「怎好麻烦皇叔。」 说完,见楚长卿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自地饮了起来,还微笑着夸了一句好酒,瞧那架势,是不打算走了。 楚成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旁的端王楚成卫拉着他的袖子,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那两个大的脑袋就凑到了楚长卿面前,「其实……侄儿确实喝多了,若是能劳烦皇叔把七弟送回长庆宫,侄儿是感激不尽。」 楚长卿笑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酒杯,越过楚成越,将瑟缩在角落里的人一把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脚步。 「差点忘了正事。」楚长卿回头,「最近查的贪腐官员里,抓了工部一个叫左百川的人,看姓氏本来以为他是安国候的人,不想他却说是二殿下的手下。本王来也是想问问殿下,如若那人说谎,也好替殿下出口气。」 楚成越听闻,差点站不稳,还好被一旁的楚成卫扶着。 他擦了把额间的汗,那人确实是他安插在工部的人,可此时哪能承认,只能弃卒保车,「那,必定是那人说谎了,皇叔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楚长卿露出一个了然及和蔼可亲的笑。 人影刚出了门,楚成越就软成了一滩泥。 「同样是王爷,你怕他作甚?」到嘴的肥肉飞了,徐洪气急败坏地说。 「你懂个屁!」楚成越吼出声,「你不知道父皇病重那会儿,整天梦见火麒麟,后来楚长卿回来,父皇梦里的火麒麟就变成了楚长卿,太卜令算了一卦,说楚长卿乃麒麟转世,得他便能佑天下太平,保身体健康。」 「如今父皇倚重他,且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巴结他,我要是和他对上了,能有好果子吃?」 …… 楚成允埋头安静地窝在楚长卿温暖的怀里,青紫色的掐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楚长卿替他拉拢了身上被撕碎的衣服,踩着满地落叶朝庆阳宫走去。「第几次了?」 小灼疑惑抬头,「什么……第几次?」 楚长卿一个温柔的眼刀递过去,「他是第几次被人这样欺负?」 小灼顶着一脸淤青,委屈道,「多少次奴才也不记得了,反正殿下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楚长卿蹙眉,从小?从小就被人这样玩弄了吗? 小灼看了看楚成允,又说道,「这次还算好了,以前好几次殿下被他们放出来后,路都走不了了。」 楚长卿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忽然觉得怀里的人好脏,想扔了。 「都怪奴才没用,要是我能进去,帮殿下分担一点,殿下也不至于……」说着小灼又抹起了眼泪。 「分担什么?」楚长卿疑惑。 「分担,」小灼卡了一下,「分担拳脚呀。」 楚长卿才发觉两人对话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幽幽叹了口气,抱着楚成允继续往前走。 …… 庆阳宫 楚长卿将人放在床榻上,抬手扯去那覆眼的白纱,才发现眼前的人早已哭红了眼,白纱握在手里有淡淡的湿意。 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没入墨色的长发里,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泪珠,漆黑的瞳仁轻颤。 楚长卿一下就看的入迷了,好看的人果然连哭起来都能勾人心魄。 他抬手轻轻抚摸那湿润的眼睫,喉咙不禁滚动一下,身体里的欲望蠢蠢欲动。 他闭眼,平复身体的躁动,起身打算离开,忽然衣袖被扯住,他回头看向那还在流泪的人。 「皇叔,别走,我怕。」 几个字轻轻敲击在心上,软软糯糯的声音挠得人心头发痒,楚长卿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呼吸。 他俯下身,两手撑在楚成允的颈侧,「你真的不想让皇叔走?」 楚成允挂满水珠的睫毛缓缓垂下,「皇叔,别走,阿允害怕。」 他伸出白生生的手紧紧抓着楚长卿的衣襟,咬着唇,眼泪如决堤的洪流。 楚长卿忍不住俯身把人搂在了怀里。「你要知道皇叔可不是好招惹的,阿允可得想好了。」 耳旁的哭泣消失,呼吸平稳下来,见身下的人许久没有反应,楚长卿抬手掐上他脸上的软肉,楚成允依旧未动,低头看去,才发现,竟是睡着了。 楚长卿被气得不行,起身要走,奈何袖子在被某人拽在手中,他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寒光一闪,将袖袍割裂。 …… 京城街道繁华,小贩的叫卖声,生生不息。 楚长卿坐在马车里,抱着手臂,闭目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若影」他缓缓睁开冰冷的眼眸,唤了一声。 「王爷有何吩咐?」行在马车旁的侍卫低声开口。 「把那叫徐洪的解决了,别留痕迹。」 「是。」 「另,再去查一查七皇子的过往。」 若影领命离开。 楚成允的过往并不难查,晚上,若影便将两个信封递到了楚长卿手上。 暗黄的信封被打开,里面寥寥几行字。 “景泰五年,腊月二十五出生,出生克母,年逢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实乃灾星。” 楚长卿看了冷笑一声,又打开另一封信。 “七岁过继丽婕妤,丽婕妤双十年华、体寒不育。 当年,莫青(丽婕妤大哥)战死。 翌年,因灾,莫玄(丽婕妤二哥)身落残疾,从此卧床不起。 第三年,母亲何氏外出被山匪猎杀。 第五年,父亲辽北候莫远山被人诬陷贪腐,自戕于诏狱。 同年,丽婕妤大病,醒后,不识人,自大笑,乃心疾所致失心疯。” 书房里昏暗寂静,烛火照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森冷, 带着薄茧的手指夹着纸叶缓缓递到了桌上的灯烛之上。 楚长卿冷冷地看着那窜起的火苗将手里的信纸染为灰烬,最后无声无息地熄灭,只留一抹灰烟。 …… 「皇叔果然是个大好人。」楚成允醒来已是后半夜,小灼给他打了洗澡水,白皙的身体浸入冒着热气的浴桶里。 虽然身上青紫一片,嘴角却依旧笑得合不拢。 他趴在浴桶边缘,由着小灼搓背,手里把玩着楚长卿留下的一块破布料。「他要是我父皇就好了。」 小灼嘴角抽了抽,自顾自地嘟哝,「要是有你这么大个儿子,人家还怎么娶王妃。」 楚成允心情不错,大半夜跑到小厨房,说要做些吃食感谢一下自己的皇叔。 …… 次日一大早,楚成允拄着竹杖,再次候在了那条冗长的宫道上。 不知站了多久,楚成允直感觉手脚麻木,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站太久僵的。 忽然手背被扣了一下,白皙的脸上瞬间绽起乖巧地笑,躬身行礼。 「昨日多谢皇叔出手相助,阿允亲手做的枣泥糕,希望能合皇叔胃口。」 手中食盒举得高高的。 楚长卿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露出淡笑,示意身旁的若影接了食盒。 楚成允放下手,一瞬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皇叔今天来的好早。」 楚长卿看了看天,已经午时了。 「皇叔公务繁忙,可一定要保重身子骨,别累坏了。」 身子骨?楚长卿挑眉看向小灼,「在你家殿下心里本王是不是很老?」 小灼脸上裂开一个僵硬的笑,「也不是很老,我家殿下敬重您,就如同自己的父亲,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您。」 楚长卿脸色黑沉沉的,犹如乌云密布的雷雨天。 小灼见状,僵着脸垂下了头。 楚成允依旧笑着,忽然感觉身上一暖,他用手摸去,是一件皮毛轻裘,还带着温热,那是皇叔的体温。 他微笑着扬起头,任由那双温暖的手,将轻裘的系带系在自己脖颈间。 「皇叔……」楚成允撒娇般地唤了声。 楚长卿垂头看着那微笑的唇,洁白整齐的牙齿,以及那藏在里面若隐若现的粉色舌头,身体又一次涌出热流,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人吞入腹中。 这次,他没有先行离开,而是驻足原地,注视着楚成允离开的背影,纤瘦的少年在宽阔地宫道上小心前行,犹如一片飘零地落叶。 到底是什么,使得一个人经历那么多的苦难,还能笑得那样纯真。 连楚长卿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喜欢少年那纯净的笑,也想要将那纯净的笑给污染了。 相比起那笑,他更想看对方在自己身下哭泣乞求的模样。 ……
第8章 阿允不是灾星 几日后,皇帝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邪祟缠身。 翌日一大早,便传召了太卜令。卦象得出的结论是,宫里确有邪祟,直指西面。 皇帝问大太监成福公公,西面有哪些宫殿,住了什么人? 在听到七皇子楚成允的名字时,眼底瞬间漫出杀意。 太卜令察言观色,恭敬道,「其实除邪祟诛杀不是最好的办法,七殿下八字属阴,容易被邪祟附体,如若杀了,邪祟还会找别的寄体,倘若将他交由阳气旺盛之人,邪祟被压制自然不敢现身。」 「大楚上下还有谁的阳气有翼王殿下旺盛,传说中麒麟不是有驱邪的作用吗?如若把邪祟放他身边会怎么样?」成福公公尖着嗓子问。 皇帝闭眼思索了片刻。确实,若是杀了自己的儿子,不仅可能除不了邪祟,还可能被天下人诟病。既然有楚长卿这个活麒麟在,何不好好利用。 「朕听闻翼王好男风,不知传闻是否有假?」 成福公公听闻,不假思索地说,「可就算好男风也断不会对自己侄儿有那门心思,奴才看翼王还是有分寸的。」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明。 上次宫宴不经意瞥见自己那亲儿子,蓦然发觉那孩子长大了,长得比他母妃还好看。 当时看到那白生生的小脸还在可惜不是个公主,白生了一张妖冶的脸。 如今想一想,这张脸似乎同样有用。 自己既是一个好父亲,又送了楚长卿一份大礼,最后,如若这张脸能够勾得楚长卿迷了心智,生不出别的心思那是最好不过的。 几个月下来,楚玄北发觉楚长卿甚是好用。不仅带来神医让自己康健,又整顿了军纪,处理了朝中多年的蛀虫。 这么好的吉祥兽自然得好好利用。 …… 皇帝并没有明面上下旨。 只召楚长卿入宫,说七皇子年岁渐长,还没有一个老师,希望对方可以以师长身份教导他习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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