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妇人躬身为我引路。 我跟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身边少了一道脚步声。 小孩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阿蓬不知从哪里拎了块布巾来,正将它沾了水拧干,有模有样地给地上躺着的孩子一点一点地擦面降温。 “你要留在这吗?”我怕吵醒睡着的孩童,回过去压着声音问他。 阿蓬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大人操心大人的事情,小孩照顾生病的小孩,刚刚好。”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嘱咐道,“那你在这呆着,别乱跑。” “知道了,”阿蓬应着,矮身避开了我的手,眨巴了两下眼睛道,“宴哥别揉了,今天的头发是我求陆哥哥给我梳的绣衣同款,好帅的,不能乱。” 我收了手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怎么说呢,呃,陆听给别人扎头发比给自己扎的歪多了。 既然阿蓬自己想留下,我尊重他的意愿,只带着闵言他们离开了地底。难得这里有那么多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让他呆在小孩堆里混混也好,去去身上的小大人味。 况且此时已入了玉城的地界,有妇人们在旁看着,也比较安全,料想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 但,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心慌。 老妇人带着我们上了地面,从有房屋掩映的小路穿行至一座依山而建的简朴小楼门口。 她先过去叩门询问,“大人,您在里面吗?” 自蛮人盯上玉城后,柳玉宛就变得非常忙碌,老妇人也不确定这会自家城主大人在不在楼内。 “何事?”里面传出了一道温婉的声音。 “圣上来了。” 木门从内推开,柳玉宛见了我和闵言,笑容里难得露出了几分真心的欢喜。 “臣拜见圣上。” “免礼。”我随她进屋,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问起了此刻玉城的情况及蛮人的动向。 柳玉宛一一说明,丝毫不敢隐瞒。 语毕,她撑着桌案重重叹了口气,“圣上先前虽划了一队将士给臣这庄子,但应对起蛮人训练有素的军队来,就算加上这里所有能举刀的妇人也不够。” 更掣肘的是,战力不能完全被蛮人耗干净,因为外面还有很多凶残的冰鬼。一旦城内只剩下了孩子,那么,他们成为这些恶心东西的盘中珍馐便只是早晚的问题。 “实力悬殊啊!”她再次叹道。 闵言问她要来了城中的布防和地势图,展于案上,将他安排候卫军从外围破除困局的计划讲给她听。 “眼下前方应当已经开始交手,城内若有火油之类的东西,便立刻安排人手去这几处……” “轰——” 陡然,一阵地动山摇。 剧烈的嗡鸣声很近,近得让人一瞬间有些失聪。 我捂着耳朵缓了缓,与闵言对视一眼,快步出门查看,发现密道那儿半空中有灰褐色的尘土正混着惨白色的大雪飘然而下。 不消片刻,混浊的大雾贴着地面升起将暗道所在的那块地方全然笼罩,让外界窥不得内里任何的境况。 这样怪异且不符合常理的景象让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是圣子,便是……阿蓬。 “城主!”有妇人捂着耳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扬声与柳玉宛禀报道,“有蛮人发现了雪地上的脚印,找到了密道口,他们要闯进来的时候,那个和圣上一道来的孩子突然就冲出去了,他速度太快,我们追不上,没拦住。” “他说让底下的人往城内跑,城主,要把孩子带出来吗?” 柳玉宛还不知道金乌石的存在,她有些犹豫地朝我看了过来。 “带出去。”我说。 阿蓬分得清轻重,不会在危急关头无缘无故地讲这样的话。联系到方才那声巨响,我怀疑他冲出去是为了将密道口毁了,顺便击退蛮人。 只是,他就算再有勇有谋,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啊! 我拔腿便往密道的方向跑去,额上挂满了冷汗,暗骂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冒出不妙的预感来。 还没来得及原路返回地下,只听得周遭传来一声妇人的惊呼,我就被从里面跑出来的孩子们硬生生地给挤到了边上。 “快出去,快点,地面开始往下塌了!” “别发愣了,跑啊!” 【作者有话说】 五四青年节快乐! (2024.5.5小修) 感谢在2024-05-02 23:06:19~2024-05-04 23:3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血染荒坟落黄纸 这暗道只有空地那块建有砖石墙面的地方比较稳固, 其他地方在挖凿的时候都只做了简单处理,此刻人群争先恐后地涌出,碎石与土块坠落的速度也在增快。 到处尘土飞扬, 乱作一团。 我随手拦住了一个瞧着比较镇定的孩子, 问她, “你见到刚刚从另一边出口跑走的穿灰布衣服的男孩了吗,他回来了吗?” 小姑娘有点内向,攥着手小声说,“看到了的,他没回来。” “多谢。” 我心下一沉, 避开往我腿边撞来的孩童,跃上了身后被白雪覆盖的枯树。 高处能明显看到正在下陷的地势, 但可惜的是看不到城外的情况,因为那环绕城池的石栏差不多有两层楼高, 将外面全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里除了正门,可还有什么近一些的、方便出城的地方?”我高声向被妇人们围在中央的柳玉宛询问道。 “那里有一面石栏的顶上还未来得及泼油, 虽然很高, 但您应该能翻得过去。” 柳玉宛往我的身后指了指,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视线扫了一圈, 落在了底下那一间不知作何用处的小屋之上。 有地方借力,以我和绣衣的身手的确能走。 事态紧急, 既然这里已无法通行,那便没必要再浪费时间驻足。 我朝闵言比了个手势, 飞身掠上了枯树边的屋顶, 径直往城外乱葬岗赶去。 不料, 翻过石栏后, 我们恰好撞上了几个正偷偷摸摸躲在墙边避浓雾的蛮人。其中两人手里的刀在滴血,上面的血迹还未被冻住,看来应当是刚动过手。 我没有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在他们听到破风声刚要回头时悄然上前,反握匕首一勒一抹,与闵言迅速放倒了一片。 茫茫大雾没有任何要消散的迹象,混着地面上堆积的厚雪层,从上到下无边无际的白,叫人眼睛都要被白光晃花了。 我依着来时在地下的走向推算着密道口的位置,大概有了判断后抬腿便往斜向走去,数步后却被闵言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圣上,这边。” “哦。”我摸了摸鼻尖。 跟着他一路往前,我的面上不由地露出了些惊奇,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竟连京郊的地形也能摸得一清二楚。 乱葬岗离玉城有些距离,我们顶着风雪快步赶去。 原本十分荒凉的地方此时已变成了更荒凉的一片废墟,先前插着木牌伪装成坟包的密道口现在周围一圈都已被炸平了。在白与黑混杂的地面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血迹蜿蜒着,一直朝侧边延伸到了堆着破木板的小土山后面。 我握着匕首,带着防备上前。心中希望那里躺着的是被阿蓬弄伤的蛮人,但我也清楚,这希望十分的渺茫。 “不要死。” “不要死……” 时断时续的呢喃落入了我的耳中,熟悉的话语让我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阿蓬。” 我看到了扒着木板侧趴在地上的小孩,来时新换的干净衣衫此时满是脏污,也破了很多处。 漏着絮子的棉衣遮不住他正在不停渗血的伤口,被刀刃深深划过的地方皮肉翻绽,严寒将它们冻得泛白,血却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将身下的皑皑白雪染红了一大片。 我慌忙上前查看了一番他的情况,心中虽知已无力回天,但依旧存有些许侥幸。 “你身上可有敛创药,先给他用点,能止血也好,”我摸了摸阿蓬正在逐渐变冰的脸颊,焦急道,“抱他回京去找神医,快,神医应当能有办法……” 然而,随我一块蹲下的闵言无声冲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 “宴哥,”阿蓬忽然喊我,咧着嘴朝我笑了,他渐渐暗淡下去的眼睛里闪着水光,但又含着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我看到……杜哥哥来了,他说,我头发松了……要,给我扎小辫……” 小孩的胳膊微微伸着,似乎是想去够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杜哥哥,但下一刻,他的手就沉沉地落了下来,砸在了湿淋淋的雪里。 我去探他的呼吸,却什么都没探到。 严寒减缓了出血的速度,却也成了最终导致他死亡的帮凶。 怀中的肢体很快便凉透了。 我抿唇垂眸,抱着阿蓬的尸首站了起来。往日活蹦乱跳的小孩如今却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生机不复。 闵言低声与我说了句,“节哀。” 我摆了摆手,生死之事我已见了不少,没有那么脆弱。思索了片刻后,我开口吩咐道,“让人将他带回……” 正说着,我转身想将阿蓬交给身后的绣衣去抱,余光里却忽而闪过了一道亮色。 那是什么…… 冰鬼! 大抵是闻到了血腥味,这些鬼东西都贪婪地往此处跑来想进食了。 “快走。”我低声喝道。 手中的金乌石有限,在无必要的交战里浪费资源没有意义,这样的正面冲突能避则避。 然而,石栏的外侧被打磨得很光滑,周遭又尽是平地,空无一物,要想原路返回的话可以是可以,就是会浪费一些时间。 我和闵言简短地商议了两句,一致决定先甩掉冰鬼,去玉城正门外与候卫军汇合。 赶路之时,我问闵言,“大军何时能到?” 闵言告诉我,“就在这两日。” 从小单子传信告知他下毒计划时,他就让李仑韬带人从边境往城中赶了,此刻算来,时间刚刚好。 “李仑韬手中有多少兵力?”我有些忧心,“王严终手下的人因先前为他做过事,担心会被问罪,许多都随他一块转投了蛮族。李仑韬此番赶回京城,边境的人手还够压住局面吗?” “够,”闵言道,“圣上放心,边境有军师坐镇,他已安排好了计策。” 我稍稍松了口气。 “圣上,闵大人,”绣衣中有一人突然出声,语带迟疑,“说起来,臣方才好像在冰鬼里见到了王将军。” 闵言瞥了他一眼,虽然口吻是一贯的平淡无波,但熟悉他的人明显能看出他有点质疑这话的真伪,“王严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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