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片刻后,绣衣返回禀报道,“行踪泄露,那六人是圣子派来追杀您的。他们身带一只装了您的画像的木盒,上面刻着会发光的奇怪纹路,说是能通过它感知到您所在的位置。” “那东西现在在何处?”我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绣衣垂首,“木盒已经被方丈毁了,画卷还在,臣离开时方丈收好了画卷正要送过来。” 我挥手让他退下,在殿内稍等了一会,门外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方丈的脚程还挺快的。 “闵大人可在里面?”他在门口站定,问道。 陆听与我对视了一眼,上前打开了门,“大人有事出去了,方丈请先进来吧。” 方丈仅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了他,却没有进屋的意思,“劳烦将此物交于闵大人,多谢。老衲现下要去寻人,就不多留了。” “方丈要寻何人?”我出声询问。 “……” 方丈看见我时一愣,左右张望确定此处无外人后,连忙进屋将门紧紧掩了上去,面容略带几分懊恼,“圣上何时到的,老衲竟一点也没察觉,反而叫蛮人那儿先得了消息。” “此事说来话长,要论起来,其中全是机缘巧合。” 我简单概括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经历,并将术法的存在说与他听。 方丈连声惊叹,他所熟悉的世界原来除了佛法外,竟还有这般奇妙的东西。 “那么,老衲从装画卷的盒子里撬出来的这块石头,便是圣上所说的金乌石?”方丈从袖中拿出了还在发着隐隐白光的石块问我。 “是它。”我说。 方丈将它握在手上翻来覆去研究了几遍,忧虑道,“蛮人能靠这神石找到寺中来一次,便定能再来第二次。可有什么法子能叫他们寻不到吗?” 虽然寺中戒备森严,偌大的后山上还驻扎着不少士兵,完全能保障我的安全,但要是刺客总来的话,就算能应付,也属实是件烦人的事情。 “有,”刚从桃花谷出来的令闻端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声,插话道,“令老夫人最擅隐匿之法,臣这便回一趟令府。” 我颔首,“辛苦你了。” “能为圣上效命,是臣的荣幸。”令闻端躬身退下,转身又进了谷内。 方丈瞧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出现又消失,惊奇道,“这难道也是秘法的一种?” “不是,”我告诉他,“这是国师的手笔。” “哦。”方丈手中的珠串滚了一圈,目露了然。 很明显,他十分清楚国师那神通广大的能力,甚至对此习以为常。 我轻咳一声,转开了话题问道,“孤来时,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抬着灵牌的侍从,您可知丧者是何人吗?” 抬着牌位到寺中走一圈意为渡魂,寻常人家不会做这样的事,唯有身份显赫或极受敬重者亡故后,家眷与底下的人才会特地给亡者准备这样的一个仪式。 方丈叹道,“逝者实在太多,来护国寺的又不止京城中人,老衲并不清楚。圣上若想知道的话,老衲这就去问问在大殿内读经的小沙弥。” “罢了。”我摆摆手,不过是一时好奇,没必要劳他特地跑一趟。 方丈离开后不久,令闻端带着一只香囊回到了殿内。 “老夫人说,只要将它佩戴在身上就能隐匿行踪,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呆在谷内,暂时别入京城。”令闻端将东西给我,一字不差地复述道。 我端详着香囊上精致的刺绣,那是一只小巧的腾飞的燕,针脚细密,惟妙惟肖,和幼时母妃在我领口上绣的小花一样好看。 “进入桃花谷的时限算上今日统共就还剩四天,一直躲藏着不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令闻端问我,“圣上的意思是?” “离京,去玉城。”我低头将香囊系在腰间,沉声做了决定。 这一去路虽不远,但定然是不能当日来回了。 因此在与令闻端说完计划后,我就快步赶去了桃花谷内我和虞殊居住的小院,找到了正坐在石桌边随意抚琴的他,和他商量。 很意外,虞殊竟没有要求要与我同行,只说了一句若我四日内回不来,他就带上药出桃花谷,去护国寺内等我。 倒是从不怕分离的阿蓬一反常态,缠着说想跟着我一块走,还表示可以帮忙做事。 若不是这二人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异样,我真的有些怀疑阿蓬是不是受了虞殊的嘱托。 “我走了。” 带着孩子离开前,我俯身靠近虞殊,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惜字如金,手下的琴音却乱了方寸。 “我会小心的,”我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每日都会来信与你报平安。” 他温柔地捏了一下我的掌心,说他会等着。 谷外,闵言他们已经在候着了,只等我到场,便可出发。 我没再拖延,松了手快步离去。 琴音飘了很远,但就算曲声再微弱,我也知道他在弹的是什么。 是《盼归》。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赶四千字论文和一堆大小作业,提前请个假TAT >小虐点警告~ (不是二人的感情线虐,放心) 晚安! 感谢在2024-05-01 22:33:12~2024-05-02 23:0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地动山摇雾缥缈 “圣上, 这孩子怎么也跟来了?”陆听瞧我从殿内走出时还带了个阿蓬,惊讶道。 阿蓬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扁了扁嘴站直了些, 挺起胸脯道, “我能帮忙做事。” 陆听对着小孩上下打量了一眼, 刚想说就这小身板能帮什么忙,正要逗他,忽然想起这孩子有令家血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蓬确实能做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陆听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朝小孩抱拳, 略带歉意道,“那便有劳蓬大人了。” 我从兜里拿出软鞭握在手上, 看着殿前石阶下穿着铁甲手持长剑的众将士,微微蹙眉, “出城不用做些伪装吗?” 来时我暗中窥得城门附近有不少蛮人的眼线,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的话, 恐怕会遇到拦截。 “不用, ”陆听说,“闵大人说归缘殿内有密道, 从那里走能避开蛮人直接出城。” 归缘殿内有密道? 我带着疑惑跟他们去了, 到地亲眼见着后才记起了这条密道的存在,翻翻回忆, 我恍然发现自己似乎曾有来此走过一回,只是没放心上, 过不了多久就忘了。 依稀记得, 当时有人告诉我说它是在先祖修皇陵的时候一同建造的, 但是谁带我来的, 我又是为何来此,那人还说了什么,对这些疑问我早已全无印象。 烛光映亮了两侧墙上精美的壁画,日月星辰与流光宝座皆为奇珍异宝所作,华丽与肃穆的佛性|交融,美轮美奂。只是此刻并非赏画的好时机,没有人为它驻足停留。 此行共数百余人,我被绣衣护在中间,随着人流拾级而下。甬道内一片寂静,无人交谈,唯有连片沉闷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一直往前走能走到皇陵,但我们的目的地不是那里。在第二个分岔路口出现时,领头的士兵向左转进了稍狭窄一些的岔道内。 这条小道原本是用来起通风作用的,现如今却成了我们前往京郊的关键之路。 快步向前,离出口越近,那隐隐透入的寒意就越发刺骨。 密道外是一方不算大的山洞,我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行至洞口抬眼朝前方望去,在进京时只有风没有雪的郊野上,此刻已飘起了漫天飞絮。人若是方向感稍微差一些,便会迷失在这茫茫的一片白中,寻不到去处。 “圣上,”闵言上前来,站在了我身后一步开外的位置,低声道,“此番前去必有恶战,外面危险,臣先护您入玉城。” 我颔首,“也好。” 眼下人手本就不算多,我在外面他们难免会分心关注。反正该嘱咐的都说清了,该给的也都给了,分开行动倒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由于此刻玉城外冰鬼环绕,充当城墙的石栏边全是叫嚣的蛮人,闵言选择带人护我和阿蓬从藏在乱葬岗底下的暗道进城。 这条暗道应当是不久前新挖的,比之方才那条要显得简陋上许多,甚至走着走着还会有土块从头顶扑簌簌落下来。 “呜呜呜……” 一阵细微而诡异的声响从前方传来,在黑黝黝的暗道中久久地徘徊回荡着,听起来有些惊悚,配上忽明忽暗晃动着的烛火,叫人不由地背上生寒。 “这是风声吗?”我迟疑地问道。 闵言仔细分辨了一下,“不是。” “好像是有人在哭。”阿蓬仰头与我说。 难道是城内情况不妙,他们见势不对便跑到地下来躲着了吗? 我拧着眉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在拐过一个狭窄的小岔口后,那声音顿时清楚了很多。 听起来应该是孩童们在压抑地抽泣,人数似乎不少。 闵言担心这是玉城用来诱敌深入的陷阱,抬手示意我们在原地稍等片刻,独自握着剑柄防备着走了过去。 片刻后,他神色复杂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的确只是孩子,可以过去。” 上前一瞧我才发现,这暗道的前方竟有一处被扩开的场地,大小和寻常人家的院子差不多。虽然暗无天日,但好歹避风。在这门窗紧闭屋内都寒似冰窟的日子里,地下确实要比砖瓦屋子暖和上不少,相较而言更为宜居。 也许正因如此,里面挤挤攘攘地铺满了席子和棉褥子,上面躺着、坐着不少孩子。瞧那周围摆着的碗筷和小盆,他们似乎已经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日了。 阿蓬似乎发现了什么,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让我跟他走。 我不知道他想给我看什么,便好奇地跟了上去。 “这边三个,那边两个,还有那边……”阿蓬站在狭窄的过道里,伸着手一一指着,小声告诉我,“他们都躺着,脸好红,嘴巴好干,应该是病了。” 他不提我还没注意到这件事,环顾四周,我发现其实生病的孩子不止这些,远处也有好几个,只是阿蓬人矮,能看到的都是近处的。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脚步声匆匆传来,我回头望去,见到了一位满目警惕的老妇人。 闵言出示了绣衣令,“司育使入京求助,圣上仁爱,特领兵亲临助玉城脱困。” 老妇人没见过我,但瞧闵言那架势,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与我行礼。 我免了她的礼,道,“快带孤去见你们的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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