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陪……陆宛想到被青年嫌弃的张泠泠,又想到被他的坏脾气所吓跑的小杂役,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 他为什么没有人陪,还不是自找的吗。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整日窝在屋中确实烦闷枯燥。 “不如这样,”陆宛说:“明日我带几本书来给你看。” 陆宛看的书,大都是医学药理,枯燥无味,晦涩难懂。青年差点被气笑了,反问陆宛:“你是嫌我不够烦闷,所以拿你的书来给我添火?” 陆宛不觉得自己的书有什么不对,他看着青年,着实很头疼。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当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那你说怎么办。” “如今我也可以下床,只是不能跑跳。”青年闻言来了兴致,稍微坐直了些:“你若是不嫌麻烦,可以带我出去走走。” 若是在以前,他如何都不会因为可以出门走走感到这般欣喜,只是他也闷得太久了些,都快要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他不怕接骨之痛,也不惧汤药苦口,最怕的就是这般平淡如水的过日子。 山上的日子确实枯燥无味,连陆宛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青年。 于是陆宛心中生出些感同身受,点点头:“好。” 青年终于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他原本就生得俊美,只是眉眼间常常带着不耐,所以看起来不好相处。 如今他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变化。 陆宛一直觉得青年哪里不同,他虽然俊美,却不像卓玉或者孟青阳那般风姿卓越正气凛然,反而隐隐带有几分邪气。 他对青年的身世起了点好奇心,不过青年一直不肯说自己是哪里人,甚至连真名也不肯告诉,陆宛也不好意思逼问。 第二天一早,陆宛找到孟青阳留宿的院子。 孟青阳正在院子里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舞刀,陆宛没太看清他如何动作,只见雪亮的刀光闪来闪去,看起来手感颇沉的唐刀在孟青阳手中好似没有重量。 陆宛一来孟青阳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急着收刀,反而练完一整套招式才收手。 孟青阳把刀插回鞘中,他身着黑色劲装,头发以金冠束起,额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些,走到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单手端起来一饮而尽,看起来很是潇洒。 喝完了茶,孟青阳看向陆宛:“怎么起这么早。” 山间晨雾微起,陆宛一路从雾气中走过来,脸上沾了些水汽。他今日换了件月白色长袍,同色纱制外衫,发色漆黑,犹如山中谪仙。 他靠在院门边,双手合掌放在胸前:“孟大哥,我去厨房煎药时听做饭的伯伯说山下有庙会。” 孟青阳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走到陆宛身前站住,“你想去。” 他走近了,陆宛看他就需微仰着头,“想。” 孟青阳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去跟卓玉说一声,用了早饭我们就下山。” 陆宛眨眨眼,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说他还有别的事。 无论是谁,被陆宛这么一脸期待地看着都不太能够拒绝他的来意,尤其——孟青阳是个非常仗义的人。 所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陆宛多带一个人的请求。 陆宛端着水盆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青年。 青年却有些不悦:“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他的照顾?” “不是你,”陆宛知道他秉性有些高傲,于是说:“是我,我不认识路,需要孟大哥在身边指路。” 青年冷哼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说辞,乖乖仰起脸让陆宛给他擦脸。 镇上的庙会非常热闹,街上除了镇上的居民,还是不少山上的弟子。 陆宛甚至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了里外忙活的张泠泠。 自从那日暴雨之后陆宛就没见过她,听卓玉说她是下山回家了,此时看到张泠泠,陆宛走过去亲切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泠泠姑娘。” 张泠泠长得漂亮,所以摊子前人群交织,非常热闹。 还有些人光来问东问西,也不买东西,张泠泠烦不胜烦。 冷不防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入耳,张泠泠抬眼,看到了眉眼温和的陆宛。 “公子……” 张泠泠微怔,手里的脆柿咕噜噜落下来,一路滚到陆宛脚前。 陆宛捡起那枚脆柿,并不放回摊子上,“你怎么不跟我告别就走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张泠泠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在身旁忙碌的父母。 她的母亲抬手擦擦额上薄汗,冲她一点头:“去吧,我和你爹忙的开。” 张泠泠连忙从摊子后面走出来。 刚刚被客人挡住视线,她只看到摊前的陆宛,走出来以后才看见孟青阳和青年也来了。 张泠泠下意识地看向青年的腿:“江公子的腿可以下地了吗。” 青年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出言刺她就算了,居然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泠泠往日见到他,他都是躺着或是或者,这似乎是张泠泠头一次见他站立。 青年一身灰衣,衣襟袖口处绣了云鹤花样,一看便是借穿了宗内弟子的衣服。 他站得很稳,背脊挺直,竟比旁边的孟青阳还高出一些。 不远处有耍把戏的班子,陆宛将手里的脆柿塞还给张泠泠,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张泠泠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四人便一同前往不远处的木台子,青年因为腿上走得稍慢,陆宛就跟他一起稍微落后两步。 张泠泠原本想和陆宛一起走,可她见孟青阳脚步如常,自己放缓脚步的话未免太不矜持。 于是她只能一边往前走,一边等着陆宛和青年赶上来。 陆宛不知道张泠泠在前面等得心急,还跟在青年身边慢慢地走,边走边观察他的伤腿:“是不是有些疼。” 青年的脚步随与常人无异,但陆宛见他行走时有些不自觉地皱眉,所以猜测青年的腿还是疼的,只不过一直忍耐着。 青年倒是没有托大,点了点头。 陆宛靠近他一些,伸手挽上青年的胳膊:“我扶着你。”
第10章 山雨欲来 林巳脖间缠着绷带,还未走进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求饶的声音。 教主至今没有下落,这几日教内上下一片愁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一波又一波,没有一个人带回有用的消息。 薛长老大发雷霆,当场毙了不少人的命,甚至将两位护法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巳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绷带,轻呼一口气,在门外站定,扬声道:“属下林巳,求见薛长老。” 说罢他垂首而立,站在外面等里面的人传唤才踏进殿里。 殿内呼啦啦跪了一地,最前边的两人一左一右,一男一女,正是刚挨完骂的左右护法。 薛长老年近六旬,双目细长如鼠,身形枯瘦如竹,让人怀疑此人身上是否能切下四两肉来。 林巳走至殿中跪倒在地。 方才那个求饶的人已经倒在地面没了声息,口鼻中淌出殷红的血,一路蜿蜒至林巳膝下。 林巳全似没有察觉,将额头贴在地面上行了个大礼:“属下见过薛长老。” 薛长老坐在教主位上,端着茶杯细细吹气,一双细长眼睛精光闪烁,令人不敢直视。 “呵呵,”薛长老用手中的杯盖拨了拨茶水,“林护法,我听底下的人说你已在灵鹤宗附近寻找江教主半月有余,可有什么进展?” 林巳刚才一路走来,连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看到,千机殿的护卫居然全被这薛长老换成了他的人。 他的额间落下一层薄汗来,几乎要忍不住抬起头与两位护法交换眼神。 不过那样一来他的命恐怕也没了。 林巳咬了咬牙,额头紧贴着地面:“属下办事不利,没有发现教主的踪迹,请薛长老责罚。” “既然如此……” 薛长老沉吟:“老夫今天叫你们来,除了问一问寻找教主一事的进度,还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议。” 站在下位的右护法悄悄看了左护法一眼。 左护法没有理她,垂首恭敬地站在薛长老下侧:“薛长老但说无妨。” 右护法纤长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薛长老今天把他们叫过来一通骂,又罚了这么多人,不过是做样子给手下的人看。 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薛长老真正的目的。 果然,听了左护法的话,薛长老面上露出一点微笑来,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慢吞吞道:“大家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教主失踪,教中上下群龙无首,光是今昨两天老夫就处理了不少起内讧。总是这样窝里斗也不是办法,老夫今天叫大家来,是想说教主不在的日子,我们可以先选一位能服众的长老暂代教主之位。” 左护法张了张,没有说话。 薛长老选在今天说这番话,肯定是部署好了一切,知道他们反对不了,也不敢反对。 他一语不发,右护法却忍不了。 她是教主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自然对教主忠心不二。 况且这女子到底是有些沉不住气,薛长老的话刚完,她便冷笑:“薛长老说的什么话,教主不在,咱们的少主不是还在吗,怎么就轮到长老代位了。” “……” 这蠢女人! 左护法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少主尚且年幼,她这么一说不就把少主推到危险的地步了么。 况且少主的身份特殊,要是薛长老在少主身世上大做文章,恐怕…… 若是少主出了什么事,等教主回来估计要扇他几个大嘴巴。 于是左护法拱了拱手:“咳,少主毕竟年幼,主持不了大事,依我看,我们还是各司其职,做好分内的事。至于手下内讧,小打小闹便随他们去吧。” 右护法搬出少主说话就是为了激他,此时见他发话,右护法也含笑拱手:“赵兄说的有道理,何必找什么人暂代教主,管好自己的手下不就行了吗。” 薛长老闻言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来:“教主失踪已有半月有余,若是他一直不回来呢?”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倒像是肯定了教主回不来一般。 左右护法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说什么?你见过教主?” 闻人语一掌拍在林巳肩上,全然不顾林巳身上有伤,差点被她这一掌拍得站不住。 “是,就在灵鹤宗。” 林巳勉强站定:“当时教主已经受了伤,属下跟着踪迹寻进了一处山谷,搜寻半月有余,并没有找到教主。。” 闻人语眸光闪烁,“你自然找不到。那些正道之人向来喜欢多管闲事,这么说来,教主应该是被灵鹤宗的弟子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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