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人言可畏还没说出来,裴渊便用力将他按进怀里,大将军抱着自己肖想数年的人,狠话放的铿锵有力:“谁敢胡言,杀了他!我不在意,你在意吗?” 顾长安不在意流言蜚语在自己身上,可他在意流言蜚语在裴渊身上。况且,除去他们同为男子这一重,他们还是师徒。 断袖本就足够让人诟病,遑论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裴渊,我们走不下去,我太累了,我已经……走不动了。” 那些帽子太重了,他不想,他不想剩下的日子自私了几天,走了让裴渊独自面对这些指摘,裴渊原本就足够不幸了,他岂能看着裴渊声名败坏? “即使你愿意嫁给我,我也不能……裴渊,我总不能叫你守寡吧?”他像寻常玩笑般说着戏谑的话,可是多疼只有他自己知晓,顾长安沙沙笑着,喉咙里因为汹涌的的酸涩和哭意发出隐忍的呜咽:“我怎么能让秋生为我守寡?” 这笑实在让人心疼。 那双平日里澄澈无物的桃花眼盛满了月光,月光泡在一池水里,顾长安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可他含着水雾蒙蒙的眼睛看不清人,里面却也全是他茫然走了半生后,无知无觉间放进心底的人。 裴渊越看越觉得荒唐。 如果因为时间太少就松手,岂不是剩下的年年岁岁都是遗憾?岂不是人生只剩下不甘心? “顾长安,我才不怕守寡!” 裴渊铿锵有力开口,比那日必胜的许诺还要用力:“我从来没打算和除了你以外的人成亲,即便你没能在夏初那天风尘仆仆出现在碎叶,即便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我也绝不会和旁人成婚,我是非你不可的,你知道吗?”我不怕你不来,我也不怕你离开,我只怕我们走到最后剩下的只有遗憾。 顾长安没说话,他被按在那个宽阔的胸怀里,在裴渊给他铸出来的铜墙铁壁当中,眼泪无声决堤。 怀里的人发出闷闷的呜咽,紧接着胸口便是滚烫的湿润。 “顾长安,我要你回程那日,你问我你走了八千里难道只为回程吗?你说你是为了救我,为了救碎叶。”裴渊无意识抚慰顾长安,手掌一下接一下拍打顾长安的后背,动作轻柔,可问出的话一阵见血:“今日碎叶得救,这话换我来问你,你走了八千里,难道只为了当一回圣人,救碎叶于危难吗?” 顾长安没说话,裴渊步步紧逼:“顾长安,碎叶得救了,我还没得救,你不想救我吗?” 怀里的人没说话,可是肩膀渐渐缩到一起,抽泣着放声哭出来了。 “我不怕,我什么也不怕,你担心的那些,在我眼里没一点值得畏惧,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裴渊硬着心扳开顾长安,让他看着自己:“我只想问你,你甘心就这样松手吗?我爱你若痴若狂,爱到非你不可!没你也不会有别人,即便你不要我也不会有别人,这样你还是要放手吗?你舍得吗?” “我怎么舍得,我怎么可能舍得?”他哽咽不清,哭的肝肠寸断,又守着最后一道关门:“可我是顾长安啊!” 这个名字给了他一生传奇,也将他困在了菩萨的躯壳里。 那年科举,盲审判卷后,被三位主考评做当年榜首的那张考卷卷首写着顾长安。 可当年参考的学子没有叫做顾长安的,涉及到科举,众人自然不敢马虎,最后查下来,原是状元郎在卷首写了乳名。可大可小的一件事,上报后先帝看了他的考卷,又在殿上问他为何在考卷上犯糊涂。 当年的顾涟说,幼时母亲希望自己一世长安,故而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到了长安,天子脚下皇城里不便再叫这个名字,便随着宗族排字改了姓名,可他母亲故去,他怀念母亲,才会在考场上恍惚,写错姓名。 顾长安岂是那样不仔细的人?他只是缅怀母亲才刻意如此。 先帝看过了顾长安的文章,又听了这么一段母慈子孝的动人故事,当即给顾长安赐名,特许他可以用长安两个字。 先帝说:“卿是未来的大梁肱骨,今日赐卿‘长安’两个字,将来大梁的长安还要依靠你。” 于是自此,顾长安为了一点私心,被这两个字困在了长安,困在了高台上。 这世上谁都可以犯错,可是顾长安不可以,他不是自己的 他是大梁的。 他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是没有瑕疵的皓月,是绝不能行差踏错的顾长安。 裴渊心疼了,但他不要同情画地为牢的顾长安,他要看着顾长安正真放下那个地方,从一身重担里解脱,他帮顾长安擦掉眼泪,柔声道:“你是顾长安没错,可你忘了,这原本不是先帝赐给你的名字,顾长安是顾长安,不是大梁的帝都,这原本只是一个母亲的期许,只是有人希望她的孩子能一世长安。” 顾长安无言。 裴渊恨恨道:“你已经离开那里了,顾长安也好,顾涟也好,你如今只是你。” 他用力扣着顾长安单薄的后背,“顾长安,你为天下做了这么多,他们何曾报答过你一分?你又何必在意他们的神明是否崩塌?你不是他们的神明,你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可我……”顾长安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拒绝了,裴渊放了一个过于诱人的果实在他面前,恰巧他行至口干舌燥,精疲力竭,格外渴望那个甜美的果子。 可他若是伸手摘了…… “顾长安,你真的不要我吗?”裴渊怜惜地擦干顾长安的眼泪,下了最后通帖通牒。他微微低头将滚烫的唇印在顾长安额头,就像他们重逢那日,顾长安病中一样。 裴渊最后卖着惨:“我早就没有别的家人了。你不要我,我要去哪里寻一个家?你真的不要我吗?你舍得吗?” 裴渊一句接一句引诱,顾长安原本就不坚定的心防一点点碎裂,他依旧哽咽着,无知无觉顺着裴渊说出一句实话。 “我舍不得,舍不得……” “那你要娶我回家吗?” “咳咳……二位……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了?”不远处看了有一会的男人怕自己再看下去就是不堪入目的东西,他用力咳嗽几声:“顾大人晚上好,今晚月色甚好,大人和小裴也在这里赏月吗?” 顾长安情绪都还在外放,冷不丁被忽然出现的傅东夷打断,一时尴尬窘迫无所适从皆涌上心头。 裴渊也慌了一瞬,扭头瞧见吊儿郎当斜倚在墙下的傅东夷。 “我来得不巧了,没赶上打仗庆功酒也没喝上,还坏了小裴的花前月下。”傅东夷靠在那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看着似乎没多不好意思。 顾长安手足无措,裴渊挡在顾长安身前让他暂时逃避一下现实,而后忍下掐死傅东夷的想法,问他:“你怎么来了?” 傅东夷双手环胸:“长安城近来流行辞官,傅某也赶上了一次盛世。”
第14章 【-】 裴渊也慌了一瞬,扭头瞧见吊儿郎当斜倚在墙下的傅东夷——他一心想着和顾长安的事,这么大一个人出现他居然没发现。 也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别的事情占据身心让他这么松懈。 “我来得不巧了,仗打完了,还坏了小裴的花前月下。” 傅东夷靠在那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看着似乎没多不好意思。 顾长安手足无措,裴渊挡在顾长安身前让他暂时逃避一下现实,而后忍下掐死傅东夷的冲动问他:“你怎么来了?” 傅东夷双手环胸:“长安城近来流行辞官,傅某也赶上了一次盛世。” “傅将军说什么?” 顾长安捕捉到了傅东夷话里巨量的信息。 傅东夷冷嘲道:“陛下仁德,给朝里众人放了假,如今朝里时兴辞官和死谏。” 三人进门细聊,顾长安才从傅东夷口中知晓自己离开长安后长安都发生了些什么。 傅东夷先是被指派出长安来碎叶犒军,后来又被打发去剿匪,再后来好不容易回长安,又因为顶撞君王被革职。 随后便跑来碎叶,因为复命途中顾长安说的碎叶有难,准备来帮裴渊打仗了,他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知道的也不清楚,只是大概知晓赵承钰如今有多荒唐。 不理朝事,昏庸无道。 裴渊见顾长安抿着嘴不说话,猜想他又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凛着眉眼:“老师如今还记挂他吗?” 顾长安没说话,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此刻盛满了忧虑失望。 裴渊冷笑一声:“或许他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等着你放心不下他,再转头回长安去——你还要回去吗?” 他回哪里去?顾长安正因赵承钰而心累,又听到裴渊的诘问,心想,裴渊如今说话有底气了,敢这样质问自己? 他们不过刚互表心意,裴渊就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这个小混蛋,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你又要丢下我回去找他了吗? 他刚才不是很会说吗?他不是问自己难道走了八千里就只为了救碎叶吗?他不是信心满满自己舍不得他吗?这会又来捻酸,他是什么地位,他自己果真不清楚吗? 裴渊得寸进尺和恃宠而骄这两样本事,多年不见,也长进了不少。 可这些话有傅东夷在场,他不好说,只能闭口不言。 可裴渊像是丝毫不在意傅东夷的存在,他指着长安的方向:“反正老师觉得他年纪小,总是肯包容他,我总是要被抛下。” “我何曾抛下你!”顾长安终于忍不住辩驳。 傅东夷干咳两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咳……夜深了,我先不叨扰顾大人了,告辞,告辞!” 这样刻意的故作不知让顾长安脸上挂不住了,他窘迫闭嘴,裴渊睨了他一眼,‘快滚’两个字写在脸上。 傅东夷摸摸鼻子尴尬走了。 ——他今日来的确实不巧,仗也打完了,连庆功酒都没赶上。 算了,先去驿馆睡一觉,其余的明天再说吧。 傅东夷走了,顾长安也起身:“夜深了,我先……” “老师急着逃跑吗?”裴渊坐在蒲团上伸手拽住顾长安衣袖:“老师还没给我一个交待。” 他给什么交代?难不成他还要果真娶了他不成? “顾长安,”裴渊听起来胜券在握,霸道无比,比最初的小心翼翼放肆太多了:“你得对我负责!” “我……我怎么负责?”顾长安心虚起来——算起来,是他装醉在先,今天这场面发展到最后不可收拾,他难辞其咎。 “老师还没回答我,肯不肯要我?” 经过方才与傅东夷那场谈话,顾长安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是他心里乱麻还没理出一个一二三,他不知道如今要怎么收场。 “我只问你,今日我所言句句真心,你敢不敢接受?”裴渊站起来要比顾长安高出一个头,他得弯腰低头才能跟顾长安平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自认对大梁,对百姓,对赵承钰问心无愧,老师对我也是问心无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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