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琛跟陆繁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两人皆是满脸震惊。 贾方正继续道:“不仅如此,男子上门时,不能走正门,而是爬窗进去,两人同住那晚,还要在窗外挂一样东西,以告知旁人莫要打搅。” 陆繁已经听傻了,他急急看向萧见琛,只见后者早已涨红了脸,嘴唇一张一合地,半晌才挤出如蚊呐般的一句话。 “不、不行,为了大燕百姓,我不能做这种事。” 陆繁被萧见琛这种坚定的品质感动,正待说些什么,便见萧见琛搬着凳子往前窜了一下。 而后紧紧握住贾方正的手,满眼真诚,“贾方正,你赶紧给本殿下讲讲,去小楼还要注意什么。” 通天塔,雄鹰一般的左护法祁老爷子满心委屈,“大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为何突然要他来守塔啊? 花酌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祁爷,委屈您先在这儿住几天,我尽快解决。” “解决……解决什么?嘶!难不成武林中那帮人又找上门了?” 祁老爷子低头自语,再抬头时才发现花酌枝已经走到门口,他连忙朝花酌枝的背影大喊,声如洪钟:“大人!大人!大人可要尽快把我接出去啊!” 花酌枝像是没听见身后动静,随着“轰”的一声,通天塔关闭。 见花酌枝出来,等在外头的沈碎溪从靠在树上的姿势起身,递上一个带盖的小盅。 “不知为何,母虫突然醒了。” 花酌枝接过去,咬破手指往小盅里滴了两滴血,又还给沈碎溪。 “是因为醉眠的果儿熟了。”他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吮了两口,再三叮嘱,“往后每天带她来找我喂血,万万不可耽误。” 这是他为萧见琛养的虫,选了最听话最漂亮的一条,萧见琛一定喜欢。 想到萧见琛,花酌枝又问:“都吩咐下去了么?” “吩咐下去了,但还有几个,要不要——” 话音刚落,祭司殿中挤挤攘攘走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瞧,众人手中还拖着一个。 爬在地上那人哭得惊天动地,双手死死扒着殿门,“大人!大人!我们苗疆人万万不可跟汉人成婚!大人看看我!我愿意永生侍奉大人!” 沈碎溪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处理一下?” 花酌枝点点头,“先将他带回家里,今夜我去同他聊聊,走吧。” 一墙之隔,准备吃饭的主仆三人也被下头的吵嚷声吸引。 “这是做什么呢?”看了会儿,萧见琛不解,同陆繁一同看向贾方正。 贾方正:“这、这……依下官所见——” “别依你所见了。”萧见琛打断,“他们不是给准备了个译事官么,他人呢,方才还在这里的,陆繁,你去将他叫来问问。” “是!”陆繁应下,很快便将王文才带到萧见琛跟前。 萧见琛坐着,王文才站着,他盯着王文才看了半晌,开口问道:“本殿下问你,祭司大人的左护法叫什么?” 陆繁:“???” 王文才早被花酌枝叮嘱过一番,他恭恭敬敬回道:“左护法大人汉名为,花酌枝。” 萧见琛将声音放轻,一字一顿重复,“花,酌,枝。” 王文才解释道:“大人生于醉眠花中,一降生便能令枝干醉倒,故名花酌枝。” 这样的描述太过意象,萧见琛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花中出生,又是如何令枝干醉倒的,他将这三个字在嘴中来回念叨过好几遍,才堪堪领会其中意思。 花酌枝像花一样好看,他单是看一眼,就如喝醉一般,脑袋昏昏沉沉不说,心还拼命地跳。 他一个大活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小小一棵树。 花酌枝生在花中是正常的,区区一条枝干因他而醉又如何,花酌枝能令万物一醉千年。 “那我再问你,花……他、他今年多大?” 王文才又回:“尚十八。” 十八,那就是同他只差了一岁而已。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岁数更合适的了。 萧见琛心满意足,开始打听别的,“那左护法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他住在哪个小楼?他——” 陆繁赶紧打断,小声提醒:“殿下,浸猪笼。” 萧见琛干咳一声,立刻转变话题,“方才下头吵吵嚷嚷,是在做什么呢?” “哦,是祭司大人的爱慕者要闯神殿。” 萧见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谁?” 王文才重复一遍:“祭司大人的爱慕者。” 萧见琛同陆繁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王文才安慰道:“不过祭司大人说了,他已同夫人成婚,便会独宠夫人一人的。” 萧见琛一脸生吃虫子的表情,“倒、倒也不必独宠。” 说完,他又开始出神。 一个八十八的糟老头子,竟也有爱慕者么? 那花酌枝这样好看,爱慕者岂不是更多? 想到这里,萧见琛忽地站起身,“陆繁,送客!” 说完转身上楼去找贾方正。 陆繁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把将王文才送下楼,又趁其不备,将人一把薅进侧门。 “哎哎哎——”王文才以为陆繁要打人,连忙抱头蹲下。 没想到陆繁跟着蹲下,压低了嗓音问道:“我问你,那右护法叫什么?” “……”王文才看了陆繁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右护法汉名为沈碎溪,意为——”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陆繁双眼一亮,兀自猜测:“碎溪?溪水波光粼粼,犹如碎晶……这也太破碎了。” 王文才:“……”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念我汉名?”外头响起脚步声,沈碎溪走了进来,他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 陆繁“蹭”地站起身,眼神游离,愣是不敢往沈碎溪脸上看。 沈碎溪笑笑,将手里的包袱递给王文才,“大人今晚要继续为大燕借运,你去同夫人说,要他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同大人一起。” 王文才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包袱掉头回去。 待人消失在拐角,沈碎溪才收回目光,他盯着陆繁看了会儿,然后迈动脚步,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两拳。 “你这是害羞,还是怕我?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他说的是苗疆话,陆繁一句都听不懂。 “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陆繁的话沈碎溪也听不懂,但不影响他勾人,他又上前一步,这下两人几乎要紧紧贴上,陆繁生的人高马大,生生比他高出一个头去,他只好仰头看人,眼神贪婪地盯着那些衣裳都盖不住的结实肉体。 “你在中原可有相好?若没有的话,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说完,沈碎溪后退一步,解下自己身上的香囊丢进陆繁怀里,“拿去,接了我的香囊,这段时间就没人敢打你主意了,在我收回香囊前,你都是我的人。” 接着转身离开。 陆繁松了口气,喉间使劲吞咽几下,他手中的香囊仿佛还带着沈碎溪身上的热意,烫得他四肢发麻,待过了很久,他小心翼翼将香囊捧到鼻尖嗅了一口。 似有若无的香气,不像是塞了什么干花香料,而是沈碎溪身上原有的味道。 这边沈碎溪回祭司殿时,花酌枝正在缝东西。 “做什么呢?” 花酌枝将线头咬掉,把挎包拿起来展示给沈碎溪看,慢吞吞道:“缝个新的,之前那个便送给他了。” 那挎包是由花花绿绿的布头拼接起来的,上头坠着银叶子,花酌枝一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衣服给他了么?”花酌枝又问,目光略过沈碎溪腰间时,他“咦”了一声,“你的香囊呢?” “送人了。”沈碎溪坐下,拿过花酌枝的绣花针把玩,他手劲了得,轻轻一弹,针尖便没入案下几分。 “这次又是送谁了?” “小皇子身边那个随从。” 花酌枝想了会儿,有些担忧,“那不是一般随从,他名为陆繁,是镇国将军陆禀的长子,往日还要回大燕去承爵的。” 沈碎溪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会拦着他不叫他回去,他要回就回,回去之前,我先好好教教他房里那些事,免得他往后成婚了,遭人嫌弃。” 【作者有话说】 贾方正:殿下,请大胆的偷情吧!我会帮殿下保密的! 走婚是摩梭族的传统,摩梭族属于纳西族,主要在云南四川等地,这里写的南疆会借鉴一下其他民族有趣的习俗。
第5章 唯一纯白的花酌枝 入夜,萧见琛在王文才的带领下来到神殿,进门前,他老大不愿意地摸了摸胸前的银饰。 “能不能把这个摘了,丁零当啷的,吵死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一圈粗重的银镯,走路时总会发出响声,又吵又沉。 王文才笑着摆摆手,“不可不可,这些都是祭司大人亲手做的,可保平安,长命百岁。” 萧见琛撇了撇嘴,他才不管是谁做的,他一个汉人,却穿一身苗疆人的衣裳,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更何况花花绿绿的,丑得简直没眼看。 “夫人,大人就在里头,夜里神殿不可入外人,请夫人自己进去吧。”王文才帮他开了门,指了指门内。 萧见琛侧头打量片刻,里头黑洞洞的,只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光。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条大蟒,心里有些慌张,“里面是什么?屋中为何不点灯?” “借天运不可大肆张扬,只有祭司大人才能点灯,夫人一直往光亮处走,便能走到祭司大人身边。” 萧见琛咽了下口水,一脸紧张地迈脚进门,方进了屋,便听见身后沉闷一声,再回头时,大门已经紧紧闭合。 神殿中央的花酌枝听见动静,将身前的烛台端起来,朝门口方向举着,“你来了。” 依旧是沙哑苍老的声音。 萧见琛不自在地拽拽脖子上的长命锁,慢吞吞走过去。 跪坐在地上的人穿着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如枯草一般的花白头发系成两个麻花辫,萧见琛看着那两根绑头发的花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坐。”花酌枝佝偻着肩背坐起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哦……”萧见琛在离花酌枝一掌的距离盘腿坐下,使劲缩着肩膀,生怕不小心碰到身边的人。 “为大燕借运无需你出力,你就在旁照顾我就是,若我晕倒,记得喊人。”说完,花酌枝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几乎要趴在地面。 萧见琛吓了一跳,他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往花酌枝背上拍了两下,“祭司大人,你没事吧?” 花酌枝慢慢止住咳嗽,摇了摇头,“没事。” 死不了,但借运总要付出些什么,他现在的身子跟老人无异,一呼一吸间都十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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