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魏龙吟跟梁星澜说起的那段他和母亲弟弟之间的对话都是真的。 只是他隐去了一句关键的话而已。 “若是换你亡了国不会想着复国?你留下活口,是等着他们将来为报仇把我们母子三人全杀了?” “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当熊岑娇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魏龙吟仍旧没有点头。 “吟儿,你糊涂啊!你怎么不想想,一旦梁国军队或是皇室留下活口,他们就可能会把魏国军队中掺杂了陈国人的事给说出去!他们跟我们当了那么久敌人,难道对我们不同以往的作战方式不会起疑?” 魏龙吟心头颤了一下。 的确,父皇对陈国人一直深恶痛绝,要是知道自己为了胜利不惜和陈国合作,一定会对自己大失所望。 魏国军队自己的人是不会对外泄漏这件事的,他们巴不得世人把灭掉梁国的功劳全算在他们头上。 陈国人也不会。因为他们和魏龙吟签订的合约中,包括了一条是,在魏龙吟登基前要对此次合作严格保密。 但是,梁国军队的相关人员却必须死,才能做到守口如瓶。 于是终究,魏龙吟因为这个理由点了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真相的梁星澜癫狂地大笑起来,“所以归根究底,我的家人还是你的主意害死的!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和害死自己全家的人同床共枕了那么久!!” “对不起……对不起……”魏龙吟泪眼朦胧地一杯借一杯地灌自己酒,“我没有办法不去满足母后的期待……从小到大,我最想得到的只是我的母亲能爱我而已……” “……” 眼前的这一幕,只能让梁星澜感叹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了。 而只因为他的可怜之处,就把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梁国二皇子,也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终于,魏龙吟眼前一黑,醉倒在了桌上。 这个结果正是梁星澜想要的。 魏龙吟居然没等梁星澜想法设法劝他喝酒就把自己给灌醉了。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梁星澜此刻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片生疼。 他忍着疼痛,开始去翻找魏龙吟房中的柜子。 最上面的一层柜子打开,一双布鞋吸引了梁星澜的目光。 那是他亲手做给魏龙吟的。 他明知道魏龙吟身为太子,除开微服出巡外能穿上布鞋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因为布鞋缝制起来相对简单方便,他学了好久,终于学会了。 梁星澜苦笑着摇了摇头,拿开那双布鞋,去查看第一层剩余的物件。 没有什么异样。 于是他又打开第二层。 一阵扑鼻的异香传来。那是梁星澜给魏龙吟绣的香囊。 翻完第二层后,到最后一层了。 里面有个草编的戒指。也是梁星澜心血来潮时做的。 说是“戒指”,其实就是个草编小圆环,做工岂止是粗劣,简直就是没有。 那只是某天梁星澜在郊外等着和魏龙吟幽会的时候,因为无聊,随手扯下几根草编了一下。 当魏龙吟到的时候,梁星澜笑着把自己的成果递到魏龙吟面前,“给你我亲手编的草戒指,希望能套住你。” “呵。”魏龙吟微笑着接过草戒指,揣在了袖中,然后用胳膊环住梁星澜,“孤也想能套住你。” 在梁星澜看来,这只是个小玩笑而已。 若说前面两样东西还或多或少有些价值的话,魏龙吟连这个都留着…… 梁星澜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珠浸湿了草戒指下面压着的纸。 ……下面压着的纸? 抽出来一看,那竟赫然就是魏龙吟和陈国人签订的条约! 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那字迹梁星澜是再熟悉也不过了。还加盖了太子印玺。 梁星澜将那张泛黄的纸小心地揣在了身上。 然后,他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魏龙吟。 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在离开房间前,梁星澜轻轻说道:“龙吟,我不想骗自己,我依然爱着你,所以心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你而痛……但是对不起,我必须要这么做。我自私了那么多年,该是我为生我养我的梁国做些事的时候了。” 说罢,他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太子府。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一路快马加鞭地来到安王府,梁星澜将那张宝贵的纸交给了魏墨安和梁雅辰。 “二哥你真的做到了!”梁雅辰既欢喜又为兄长而骄傲。 “……”梁星澜的眼圈却仍是红红的。沉默了片刻,他哽咽着开口道:“你们能饶他一命吗?” “……呵。”魏墨安苦笑了一下,“你已经第二个请求本王这件事的人了。” “第一个是谁?是上官峰吗?” “是铭儿。” 就在不久前,魏墨安把魏龙吟当年的所有卑劣行径都告知了魏萧铭。 魏萧铭听完后心情十分沉重,可是,他依然请求魏墨安留魏龙吟一命。 因为他的生父自幼给予他的不是打骂就是冷漠,如果不是魏龙吟赐予的那份温情,他也许都没法活到现在。 不管魏龙吟是出于任何动机才那么做,他曾经带给了魏萧铭极大的温暖,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们说,”魏墨安苦笑道,“魏龙吟这人是怎么做到坏事做尽,却还让人同情的呢?” 梁雅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其实客观来说,魏龙吟相貌俊美,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唯一欠缺的便是品德二字。他占尽了做英雄的条件,却偏偏选择去做一个枭雄。 “……殿下,你到底答不答应这个请求?”梁星澜此刻却无心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 “你们太看得起本王了。”魏墨安依旧是一脸苦笑,“你们以为,有了手上这东西,本王就一定能搞死魏龙吟?这也就只能是一场赌罢了。你们要知道父皇一直以来对他倾注了多少心血。” 事实上,魏墨安在几个月前已经开始和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密谋起兵之事。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走那条染血之路。 他想让魏文帝改立太子,用和平手段成为太子。 于是第二天,魏墨安先把那封信去给汪将军看了。 汪将军看后对魏龙吟的行为大为恼怒,再也没了迟疑,当即便说任何时候魏墨安只要一声令下,他立刻行动。 然后,魏墨安拿着那份条约进宫去拜见魏文帝。 魏文帝看完之后,神情非常凝重。 甚至拿着纸的手都气得在不停地颤抖。 最终,他颤声道:“宣太子立马进宫见朕!” “是。”下人立马传话去了。 虽然看起来魏文帝是打算要狠狠收拾魏龙吟一顿,但魏墨安心中却有些不安—— 既然魏文帝没有直接废太子,那魏龙吟就仍有翻身机会。
第四十九章 魏文帝的抉择 不多时,魏龙吟便匆匆赶来。 “拜见父皇……”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当他发现和陈国人的往来书信不见了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不知父皇叫儿臣前来……” “你这混账东西!!”魏文帝直接飞起一脚踢在魏龙吟的胸口,将那封书信往桌上狠狠一拍,“你自己做的好事还用得着朕再重复一遍吗!朕简直都羞耻得开不了口!” “……父皇,儿臣知错了!” 魏龙吟知道自己的签名再加上独属于魏国太子的契印加在一起,是再难否认此事了,只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父皇开恩!!” “开恩?!这就是朕多年来煞费苦心培养出的好太子!” 魏文帝又是一脚踢过去,直踢得魏龙吟“噗”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并且连连咳嗽起来。 魏文帝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倒显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这些许不忍没有瞒过魏龙吟的眼睛,他费力止住咳,泪眼朦胧地道:“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当时儿臣生怕被老四抢了太子之位,那样父皇和母后……儿臣是说熊氏,就都不会在意儿臣了!老四他那么优秀,儿臣实在是害怕啊!” “……”魏墨安这下终于知道魏龙吟为何坏事做尽还能受人怜悯了—— 他总能恰到时机地暴露他的脆弱一面,偏偏他的脆弱还都不是装的,真诚极了。 果然,这脆弱让魏文帝开始心疼了。 “安儿他再优秀,但只有你才是朕一直属意的太子人选!但你竟做出通敌卖国这种事,你让朕还如何继续让你当太子?!” “儿臣知错了!!”魏龙吟继续重重磕头,已经磕得头破血流,“求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一定痛改前非!至于那份契约,儿臣可以毁约的!儿臣可以和二皇弟一起发兵陈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魏文帝低头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让朕想想。” “父皇!”魏墨安忍无可忍地出声,“通敌卖国本是死罪,你难道还要让他继续当太子不成!” 魏文帝皱了皱眉,“朕还在呢。你倒也不必如此火急火燎地取而代之。” “……”魏墨安是再不能说一句话了。 他也已经可话可说了。 “那儿臣告退了。” 话音一落,他甚至不等魏文帝回答,就转身离开。 他发现自己竟然直到刚才那一刻还在渴求着能得到一丁点父爱,还巴望着魏文帝能名正言顺地给自己一个太子之位。 现在发现自己实在愚蠢透顶。 一个可以毫不留情斩杀自己儿子心爱之人的人,还有什么父爱可言? 自己早该知道的。 “殿下,是回安王府吗?”驾马车的小厮问。 魏墨安沉默了片刻。他的确很想回到梁雅辰身边,抱着他倾诉自己心中的苦痛,梁雅辰一定会非常温柔地安慰自己吧。 但自己又不是魏龙吟那种到处贩卖脆弱的人。更重要的,是寻求眼下局面最好的出路。 毕竟挑起战争这种事,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只能作为最后的选项。 “去纪府。”最终魏墨安如此说道。 “是,殿下。” 当魏墨安到达纪府的时候,纪清池正在喂父亲喝药。 魏墨安推门走进去,“纪叔叔,您身体好些了吗?” “墨安?”纪清池回头冲他一笑,“你今天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多谢殿下不计前嫌地关心于臣。”纪震南则一脸感动地注视着魏墨安,“臣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再过几日,大约就不必天天躺在床上喝这些苦药了。” “那太好了。”魏墨安也笑了笑,随即神情却变得很严肃,“纪叔叔,本王今天来除了看望您,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您——您跟随熊岑娇多年,还知道她其他秘密吗?以她现在的处境,只要能再寻个错处,她立即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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