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眠的眼神闪烁着,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丹香想伸手去擦重眠的眼泪,但重眠却微微歪头,苦恼道,“久郎,我想离开这里。” “那就和我走。”丹香立马回答。 但重眠摇了摇头,瑞霄看出了重眠的犹豫,主动对重眠道,“你不必害怕,我会帮你的。” 说着她就抽出丹香腰间的宝剑,她这个举动把丹香吓了一跳,见瑞霄拿着宝剑摇摇晃晃,丹香想收回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瑞霄拿着宝剑,将剑尖穿过了重眠胳膊处的衣袖。 剑尖锐利,立马割断了精致的礼袍,但她并不善长刀剑,难以避免的弄伤了重眠,重眠捂着胳膊处的伤口,听到瑞霄说,“现在,我已经杀死沈重眠了。” 她认真的看着重眠,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走了,你已经自由了。” “自由了?”重眠看着银白的剑身,第一次觉得这样轻松。 瑞霄轻飘飘的话语,此刻就如同这柄宝剑,撕开了重眠心口的束缚。 重眠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适格者,能够承受他人的期望一步步走上高台,完全是上苍给予的好运在作祟。 重眠从来就不是最优秀的,甚至与之相反,反而是最怯懦,自私的。 伊华不愿鸟儿拥抱自由,无关乎感情或者是权利,伊华只坚信一个道理,王族生来就是要坐高台的,他们不能离开金殿,一步也不行。 伊华要铸王剑,要让王剑永远呆在剑匣里,即使剑身腐朽,剑柄蒙尘。 但重眠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偶,重眠渴望着曾经拥有过的自由——即使从前重眠百般嫌弃过它。 世上从来就没有永恒不变之物,人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重眠站在制高点,回头向后看时,只能看到他。 他是特别的。 他是可爱的。 他同样是可以信任的。 只有他会回应重眠的话语,重眠怎么可能抵挡住诱惑,不向他提出寄托——拜托,带我离开吧。 我们一起逃跑吧。 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把那些金科玉律,世俗欲望都忘记。 “我……不属于这里。”重眠感觉到脸颊湿润,长久的压抑被刺破后,过多的情绪让重眠不知如何是好。 眼泪静静的流淌着,丹香就耐心的看着重眠,并没有苛责什么。 但重眠还是想说些什么证明自己,“我玄叶男儿……” “从不知眼泪为何物。” 丹香替重眠补上了后半句,笑道,“是呢,你很勇敢,你是最勇敢的玄叶男儿,你把你的故国带回来了,我都看在眼里。” “可我不是一个好的国王,我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重眠急着反驳,声音都有些变调,“你不懂,久郎,我、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一事无成,我只是像搭积木一样把玄叶的壳子搭建出来了,但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瑞霄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被重眠打断了,接近崩溃的重眠红着眼睛,攥紧了心口处的衣物,“我不堪大任,只会辜负他们的期待,伊华姨姨早就厌倦我了,她说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在摔跤,永远优柔寡断,怯懦可笑,是,我确实是个蠢蛋,永远不能像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聪明!” 重眠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像下一刻就要窒息,“如果我有能力,我就不会在耀禾攻打玄叶的那一天选择逃跑!我是个懦夫胆小鬼白痴,我、我根本——” 丹香看不下去了,叹息一声,“你不是懦夫胆小鬼白痴,小殿下。所有人曾经都是孩子。人都会犯错,同理,人也各有所长,你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做那些你做不到的事,就像我从来不逼着自己去和弥绛比箭术,和左鸢比工资。” 丹香摇摇头,继续道,“你的未来不是只有眼前的一隅,你的选择可以有很多。既然你做不好这件事,那就放下去做别的,玄叶离了你难道会爆炸不成?” 丹香说着看向瑞霄,瑞霄也点头道,“是呀,今时不同往日,玄叶也不再是以前的玄叶了,你没必要这样自责,因为没有人怪罪你。” “没人会怪我吗?”重眠胡乱擦了擦眼泪,声音要带着浓浓的哭腔。 “谁会责怪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们责怪?”丹香敲了一下重眠的脑门,“要是怕责问的话,当初就不要做。你我之间,还有没理清楚的账目,你得和我走,咱们要好好清算。” “可我身为父皇的孩子,一出生就要——” “就要什么?”丹香挑眉。 “就要争权夺利……”重眠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重眠逐渐意识了一点,正如丹香和瑞霄所说的那样,玄叶没了沈重眠不会爆炸。 重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你的母亲希望你度过平稳的一生,这是安若君告诉我的,我也希望你能如此。”瑞霄眨了一下眼睛,“人生就那么十几年,你得快快往前走,结交好友,经历风霜,不然老了以后,没人会记得你。” 重眠有些恍惚,伤口处的疼痛好像清晰起来,重眠喃喃着这句话,突然抬起头,对丹香道,“你会记得我千年万年吗?” 重眠不安的瞪大眼睛,暗绿色的眼睛混浊深邃,像是一场浓郁的深秋,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丹香上前抱住了重眠,一字一句道,“我会的,小殿下。” 重眠痛苦的流下眼泪,紧紧抱着丹香的脖子,哭着说,“我记不清我是谁了,我只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困在这个笼子里,永远见不得光。” 丹香拥抱着重眠,就好像拥抱着一根脆弱的羽毛,又好像是曾经的自己。 泪水滚烫灼热,一如他的真心。 丹香闭上眼睛,抱着重眠瓮声瓮气的说,“你是重眠,是金枝玉叶的小殿下,你的心是暖的,你的情是真的,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丢下你,我来带你走了。” “我来带你走了。” 丹香重复着,这句话既是说给重眠,也是说给自己。 漫长的时光被无限拉长,经历过长久的黑暗,自然会对阳光渴望,即使会灼伤眼睛,即使会遍体鳞伤。 他遵守了约定,如约等待,如约来带被困在笼子中的人离开,曾经的苦难都成为了过去,现在,他可以迎接未来了。 美好的、温暖的未来。 ——全文完—— ----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啦,啾咪~
第105章 【番外】坏种 —— “如果将来我陷入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幻梦,被困在牢笼中不能离开,你能来解救我吗?” “当然,我会带你离开,我和你订下约定……” —— 姐姐说,他是个天生的骗子,和其他弟弟妹妹没有两样。 皇宫里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和手段,即使在最天真的年纪,也能做出最残忍的事情,父皇向来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争斗,但孩子们都谨记一件事,那就是绝对不能哭泣。 父皇最厌恶软弱之人,而眼泪,向来被视为软弱无用之物。 但人感到伤痛时,泪水会不自知的落下来。 沈重眠看着面前被砸毁的纸鸢,即使强撑着不肯落泪,但还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委屈。 “又要哭了,胆小鬼,你拿什么和我比,拿什么和三哥十六弟比?拿着你的破风筝滚回去吧,父皇不需要你这样的孩子。” 纨绔抬脚,又将纸鸢狠狠碾进泥土,沈重眠眼睁睁看着它在面前变形曲折,伸手想抢夺回来,却被人踩住了手掌。 “你这手是用来握刀的还是写字的?”血脉相连的兄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踩着沈重眠的手掌。 沈重眠痛苦的流下眼泪来,却又换得一阵嘲笑。 仁慈,善良,怜悯,这些在这座四四方方的皇宫里都用不上。 沈重眠抱紧了纸鸢的遗骸,抑制不住的簌簌落下泪来。 “殿下,您不该失态。” 随行的侍者姗姗来迟,第一件事却不是为他打抱不平,沈重眠胡乱擦着眼泪,声音沙哑道,“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破罐子破摔的发泄着情绪,可侍者没有一丁点反应,只是平静的低下头,“我就在这里,但我不会帮您,您必须自己解决困难,走出困境。” 多狠心的人呀。 这句话每每午夜梦回时,沈重眠都会被惊醒。 噩梦往往与过去紧紧相连,即使故国已经消失,即使那些姊妹同胞早已阖眼。 沈重眠从不怀念过去,也并不感谢苦难。 苦难就是苦难,不会随时光的拉长而变成一份甜蜜的财富。 在父皇众多的孩子里,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没人对他寄予厚望,就连母亲原本也不押他会走上高位。 母亲总在期盼。 『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但天不遂人愿,冥冥之中,他还是得到了那个称号。 玄叶的太子,父皇寄予厚望的孩子。 诸多愿望砸在面前,让他一时听不到内心的声音。 他渴望权利和财富吗? 也许渴望吧,人生在世就是为名为利。 本性中的贪婪和血脉中的野蛮催促着他向前,直到一场变故打破棋局。 连天的火光势要点燃天际,沈重眠就眼睁睁看着火苗点燃熟悉的建筑,内心没有一点点波澜。 “殿下,您不该视而不见。” 侍者如影随形的跟在沈重眠身后,催促着他快快做出决定,他是玄叶的太子,是现如今唯一能下达指令的角色。 但沈重眠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该做些什么,又或者采取什么行动。 这场变故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和兄弟间的相残相比,这场变故更加残暴嗜血。 于是,他逃了。 他拼了命的试图逃离关押他十多年的牢笼,逃离那个压抑至极的身份,逃离那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回忆。 他从来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也许父皇早就知道,所以才会在最后放他离开。 “逃吧,孩子,我知道你内心怯懦,不堪大任,世道如此,谁也不会责怪你,谁也不会怨恨你,从今天开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带血的长剑在重眠眼前挥舞,一剑斩断了沈重眠衣摆上象征身份的玉坠,父皇就站在一团明亮的火光前,静静的注视着他,“我选择你,是因为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天生的坏种,他们的心太狠,血太冷,若是登上高位,一定会成为暴君。” 父皇看着面前慌乱的孩子,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我对你没有期望,也没有失望,父子一场,我现在什么也不能给你留下,所以……” “走吧,重眠,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归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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