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鸢木讷的注视着前方,内心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这个人真的是丹香吗? 名为丹香的人,脸庞近在咫尺,他掐着左鸢的脸颊,恼怒的骂着什么,左鸢想咧开嘴微笑,但他一把松开了左鸢的脸。 左鸢踉跄一下,差点向前栽去,好在左鸢稳住了,但左鸢才要站起身,就被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懵了。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左鸢舔了一下上牙膛,尝到了铁锈味。 耳鸣声不断,左鸢甩了一下头,无力的将手搭在了丹香肩头。 左鸢温吞,小声叫着,“丹郎……” 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左鸢,上下嘴唇相碰,说出一句没来由的话语,“是你。” 左鸢觉得后颈发凉,下意识解释,但他攥住了左鸢的手腕,失望道,“果然是你……”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左鸢莫名有种被枷锁束缚的感觉,左鸢急着开口,但他打断了左鸢,用一种近乎于审判的话语,对左鸢道,“那场意外,是你策划的对吗?” 那场突然降临的灾祸—— 左鸢咬牙,心中对这个场景,早已预演千遍万遍,现如今他说起这句话,左鸢索性喊道,“没错,是我!” “他留仇人在身边,是他自己同情心泛滥,我报仇是天经地义!” “可他养了你十几年,甚至对你寄予厚望。” 冷风吹打在脸颊上,左鸢偏过头,争辩的话语越来越小。 还能说些什么? 这原本就是一笔烂账。 假如能算明白,左鸢也不至于这样痛苦了。冯琢这个人对左鸢来说,是仇人,也是家人。 他睥睨,扬起下巴高傲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复仇,那就应该把刀子亲手捅进冯琢的心口。” 锐利的话语刺进耳蜗,左鸢的呼吸急促,手指颤抖,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左鸢窝囊的模样,他俯身继续道,“冯琢死的不痛快,你父母也死的委屈,你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狼羽不是你的家。” “狼羽不是你的家。”左鸢喃喃,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盯着左鸢,问左鸢在笑什么,左鸢攥紧了拳头,挥拳砸向他。 拳头穿过名为丹香的幻象,左鸢看着那个名为丹香的人消散在眼前,久久难以回神。 烟雾消散在掌心,左鸢下意识松开拳头,想去抓住那些飘渺的烟雾,但很快,左鸢就意识到,刚刚那些都是幻象。 左鸢低下了头,直到听到一声嗔怪。 “傻站在哪里干什么?” 左鸢扭了一下胳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丹香疑惑的来的左鸢面前,见左鸢额头满是冷汗,一副了然的模样。 左鸢虚弱的笑了笑,“你说的对,幻象都是假的。” 眼前的景象还有些打晃,丹香扶住了左鸢,忽然听到左鸢问,“虚陵山的药童,每日也承受着这样的折磨吗?” “那些花栽种在牢笼旁,那种幻境对药童来说不是折磨,而是短暂的美梦。”丹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梦醒之后,就要被灌下一碗又一碗的毒药或者解药。” 左鸢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低声道,“把小孩子关起来喂药,不就是像养猪一样饲养着他们。” “猪起码死的痛快,药童可没那样的好运气。”丹香面无表情道。 不谙世事的孩童被锁在笼子里,狭小的空间中,孩童直面的是各种未知。 吃到致命的毒药,立刻毙命算是幸运儿。怕就怕不能立刻死去,口吐白沫,呼吸困难的倒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挣扎,死亡在这里从不守时,来的格外缓慢,你甚至能感觉到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 丹香见过苟延残喘的倒霉蛋,胳膊上、眼眶里都长满的不知名的植物藤蔓,她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她要眼睁睁看着牢笼的锁链,注视着一个又一个孩子吞下名为未知的果实。 前方的路渐渐清晰起来,看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幻境,丹香提醒左鸢,记得清理那些无用的花草。 劫后余生的感觉挥之不去,左鸢深呼吸,莫名想知道一个答案,“丹郎,我死了之后,你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丹香翻了个白眼,“你死了我会难受。” 左鸢听到丹香的话,失笑道,“你会为我掉眼泪?” 尾音上挑,让人听了浑身不自在,即使知道这人在存心找不痛快,丹香还是撇了左鸢一眼,冷淡道,“我会哭的肝肠寸断,搬着你的棺材给老大上坟。” “老大应该不会想见我,将来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丢进河里喂鱼。”左鸢认真想了想死后的情景,苦笑道,“我去水里找一找阿弥,若是没有,我会给你托梦的。” “我谢谢你呀。”一想到以后还会梦到这家伙,丹香打了个寒颤,左鸢哈哈大笑,看起来格外愉快。 ----
第104章 千年万年 两人的散步时间终于结束,左鸢提议去看看小五。 路才走了一半,丹香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皱眉道,“今天是不是太安静了?” “今天是休沐日。”虽然是这样说,但左鸢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也是来看小五的?”端着药碗的瑞霄惊喜的看着两人,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这是小五的药?”丹香看着瑞霄手中黑黢黢的汤药,觉得舌头发苦,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丹香更是退后一步。 这个反应让左鸢失笑,三人一同往前走,才刚推开小五休憩的房门,就看到一个手握匕首的人影。 “别动——”丹香厉声呵斥,那人见事情败露想要逃跑,丹香却不给机会,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颊。 刺客狼狈的跌倒在地,丹香抓住了那人的衣领,面色冷峻,“谁指使你来的?” “皇帝。”刺客嗤笑,好像并不害怕丹香,身后的瑞霄哎呀一声,认出了刺客的身份,“我见过他的,在皇宫中,他一直保护重眠的安全,他好像是重眠的近卫……” “你是小殿下的人?”丹香还是没办法把皇帝的身份和如今的重眠联系起来,听到刺客的话语,丹香只感觉心烦意乱,信息差让丹香理不清楚现状,但丹香还是不相信,重眠会对狼羽出手。 “如今太平盛世,你和狼羽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刺客挣扎着,丹香再次将对方制服,听到这样狂妄没良心的话语,丹香倒是气笑了,吹了声口哨调侃道,“左鸢,听到没,你的红颜知己不要你了,你没利用价值了。” 左鸢抿唇,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必要,瑞霄看看左鸢,又看看丹香,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我可不信小殿下会恩将仇报,你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你回去帮我带句话,就说不用搞这些弯弯绕绕,离间计对我和小殿下没用。”丹香将刺客向外扔去,瑞霄看着狼狈的人,有些不安道,“你这是向谁宣战呢?” “伊华啊,你听不出来?”丹香歪头,笑道,“伊华不希望我高攀沈重眠。” “你这样做很愚蠢。”左鸢立即道,“我和伊华是故交,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谈。” “谈什么?你要是能和伊华谈判,我就不会被印下烙铁,埋在棺材里生死不明,左鸢,记着你还欠我一个约定,等我回来,咱们就好好算算账。” 左鸢一愣,“回来?丹郎,你要去哪儿?” “皇宫,我要把重眠带出来。” “你疯了?你不能去——”眼看丹香又要走上歧途,尽力避免错误的左鸢心乱如麻,口不择言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丹香古怪的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我……”左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面对丹香的审视,左鸢莫名觉得煎熬,底气不足的攥紧了拳头。 但左鸢不想露怯,还是挺直脊梁,迎面受着丹香的注视,丹香的目光从疑惑变为了失望,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瑞霄想缓和一下气氛,但被左鸢打断了,左鸢硬着头皮说,“我不想你走上歪路,因为他涉险,丹郎,你也是我的亲人朋友。” 左鸢深呼吸,还是决定开口道,“是他把你亲手掩埋的,留在你舌头上的烙印,也是拜他所赐,你应该恨他!” 左鸢还想说些弥补的话语,但丹香已经开始向外走去。瑞霄担忧的跟上丹香,丹香不回应瑞霄,只是闷头往前走。 左鸢见不得他悲伤,主动开口呼唤他,“丹香……” 丹香的背影渐渐远去,左鸢不想让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急切的说,“丹郎,我刚刚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气。” 左鸢期盼着丹香回头,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眼见他越走越远,左鸢又喊,“阿久,你不能听我说句话吗?” 熟悉的呼唤传来,但他没有回头,左鸢干脆喊道,“顾久——” 依旧是没有回应。 名字,是引领迷途之人返航的唯一信标。 名字,是建立羁绊承受期待的第一个呼唤。 名字,是永远萦绕在心口不消退的诅咒。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早已丢弃了一切,作为一个药童,作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奴隶,但有人带着善意,赠予了他无限勇气。 顾久也好,丹香也好。 在漫长的时光中,不论是躯体还是记忆都会被磨损,千年之后,谁会记得他的名字? 亿万斯年后,谁又会在他的身边? 他不想停下脚步,也不想再回头看。 他只知道,他应该往前走。 如果不想留下遗憾,他就应该往前走。 他应该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就像偿还慈怀将军恩情那样。 他要让鸟儿从幻梦中醒来,离开牢笼。 ———— 夜幕降临,繁星在空。 皎皎月光淌进窗,未关的窗户被风吹的吱吱作响,安静的氛围格外安逸,燃烧的安神香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瑞霄小心翼翼的探头,才要说话,就被丹香按了下去。 丹香走进了大殿,沉默着来到了床榻前。 床榻上空空如也,连枕头都没有,瑞霄有些焦虑,“他为什么不在这里?” 丹香将目光投向一旁巨大的箱子,脚步停在了箱子前。 半合上的箱子被丹香推开了,里面果然有他期盼见到的人,只是重眠看起来好像有些疲惫,见箱子被打开,重眠坐在箱子中,并没有说话。 重眠托腮侧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将丹香从头到脚的局促尽收眼底,绮丽如玉的双瞳与朦胧纠缠在一起,迷人又危险,但重眠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丹香先开口。 丹香动了动嘴唇,干巴巴喊了一声,“小殿下。” 重眠眼底没有什么忧心柔软的情绪,听到丹香在呼喊名字,抬头悲伤的看着丹香,“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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