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华得了空,见江子棠已经回来了,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晒太阳,便过去将人拉起来:“走吧。” 江子棠拉着净华的手回到房中,像是发现什么新趣味一样拉着净华的手指仿佛把玩,只是一言不发。 “怎么了?”净华抬起另一只手将江子棠鬓边的碎发拢回耳后。 “我娘她,原来是因为知道了陆凡的身份才会被忌惮,冷落。”江子棠道,“我没想过,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没感情。” 净华嗯了一声,然后道:“其实差别不大,不是吗?” 江子棠抬起净华的手看掌纹:“也是。” 他将自己的手摊开和净华的摆在一处,然后道:“看出什么了吗?” 净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江子棠的,着实没有看出其中玄妙,于是诚实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江子棠另一只手指向净华手心其中一条掌纹,顺着那线路从左滑到右,到头后又滑到自己手心的掌纹处,道:“这叫爱情线,你的爱情线连到我手上了。” 说罢,不等净华反应,江子棠自己先曲起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净华看了眼掌纹道:“笑什么?莫不是你在哄我?” 江子棠连忙摆手道:“没有,手相书上是这么画的,真的叫爱情线。” “那你笑什么?” “好像有点土。”江子棠实话实说。 净华牵住他的手,掌纹合在一处:“我觉得很好。” 经过这一玩笑,江子棠的心情终于甩开了从大齐那边带过来的阴霾,他觉得净华就像他的解药,他可以永远在这里获得力量。 “陆凡拒绝了。”江子棠道,“陆凡蛰伏这么多年,要的可不是分江而治。” “秦姨说的没错,受苦的永远的百姓。”净华慢慢说道。 初春天气,本该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但战火纷飞之时,怕是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愉悦。 风起,窗户微晃,嘎吱作响。江子棠起身关窗,从窗口看见外面的士兵训练,一招一式皆不成体统,门窗被风吹得晃悠像是在河流上摇荡的小船,载着惊魂不定逃生的人。 烟雨江南,翻盘还是覆船。 门窗倶阖,挡住外头所有的腥风血雨,北方的这些风沙,口号,鲜血,统统被挡在门外,在一瞬间飘忽了起来,只有房间里这一方天地是真的。江南的风中掺着水汽,北方的血腥味 还没传来,扑在脸上时显得温柔温润许多,只是人们的心还是会因为这天下事而变得躁动起来,呼吸也难免急上几分。 扬州一栋阁楼上,一扇雕花精致的木窗被人推开来,那手骨节匀称,修长有劲,虎口处有薄茧,手的主人正倚在窗前看向街上,目光灼灼,从街头看向街尾,不似普通张望。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处大宅门前,大门顶端正中间挂着个牌匾,上头写着“扬州府署”;寻常开着的大门紧闭,两个嵌在门上的铁环经过长年风吹日晒透出斑驳的锈痕;大门前有两个镇邪护宅的石狮子,威风凌凌立在两侧,比一旁站着的人看着还魁梧还高。 守门的官兵换成了大内高手,两列各两人,腰间配长刀,正警惕地看着四周。冥冥之中感受一股打量的视线,一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看见数扇门窗,那门窗后的人反应更快,早已缩回房间了。 数扇门窗静静悄悄,那人瞥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房间内,那只手的主人已转而握上了一只茶杯,一拿一放间,茶杯中的茶水便尽数入了腹中。 “这些人都是从宫中带出来的高手,又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强拼肯定不行,还是得想个法子。苏宣有消息了吗?” 旁边一个小少年长腿一圈,大喇喇坐在旁边凳子上道:“没呢。就说了那些大梁逃出来的皇帝官员在这儿就没消息了。” 苏宣在通州叛乱之前就去了京城,现在也跟着一起到了扬州。 “主子,庄主不是叫你闭门思过吗,你这次自己出来庄主会不会生气啊。” 陆岭点了点桌子:“这用不着你管,你只管听我的。” 小山使劲点头笑,眼里全是信任:“那当然。我只听主子一个人的。” 契丹来势汹汹,在背后像一条恶狗一样追逐撕咬,若是不快点将大梁消灭,等契丹追上来战事会更加艰难。 前线战场他是帮不上忙,但他也有他能做的事。 虽然陆凡得知他插手黑云门后很生气,但那会儿事情多,他还来不及将黑云门收归手中,于是黑云门现在仍归陆岭调遣。 只要大梁皇帝和那些官员死了,大梁群龙无首,打起来岂不是如同铁锤砸朽木,一碰就没了。 “再等等,苏宣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小山点头。 日出东方,江子棠洗漱吃饭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去扬州吧。”
第55章 信件 一路过来,到处是流民,盗匪,死人,陆陆续续有人逃往南方。净华他们有心想救,但微薄之力,也撑不起这么多人的命运。 只是眼前,能护一个是一个。 将沿途护送的流民送进扬州城后,净华他们舒了口气。 扬州街头不似从前繁华,但要比战火纷飞的北方好多了,街上商铺酒楼还开着,两边也还零星的支着几个小摊子,卖些生活用品,但一眼瞧去,摆摊的几乎都是老头老太太。 江子棠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吃午饭。 春雨来得突然,一顿饭还没吃完,绵绵细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落在屋顶上,顺着屋脊又滴落下来融入到雨幕中,打在人脸上,生疼,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混在一起倒看不出来在哭,只有哀怨的痛哭声穿过雨幕进入耳中。 跑堂的上菜时透过窗口看了一眼,也是浑身一哆嗦,提醒道:“客官,你们干脆先回房,我给你们端上去吃。” 江子棠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为什么?” 跑堂的指向外边,手指一指又很快收回来,压低了声说:“看见没,征兵。听两位客官的口音应该是外地人,想必也是这次一起跟着南渡的。听我一句劝,如果不想去上战场的话,就快些回房躲起来。” 净华道:“随意征兵?” 征兵都是有着严格的计划和要求的,不可能看见谁就随便将人带走。 跑堂的道:“从前当然不是这样,但现在打得这么厉害,大梁又屡屡战败,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像你们这样年轻力壮的男子,见一个带一个。特别是从北方逃过来的,本来在这边也无地无业,要等朝廷安置,朝廷能怎么安置,不直接往军营里塞吗?” 净华若有所思,半晌无言。 外头的脚步声沉重,踩在水地里,一声又一声。 跑堂的继续道:“当然还得有人从事生产,剩下那些种地的,做生意的也就留一口饭吃,饿不死,其余的都得交给朝廷了。” “乱得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跑堂的感慨一声道,“客官回房吃不?” 在他们进扬州的时候,也有人快马加鞭从扬州离开,一路不歇跑死了两匹马,累得受不住时才在一个驿站小歇了一晚,人太累的时候警惕性就会降低,更何况这是官家的驿站,不一会儿他就睡熟了过去。 夜深无人,本是人人都在被窝中会周公的时候,有人却踮着月光轻手轻脚走进了那人的房间,从他身侧的包袱中翻出了一份信件。 不过几分钟,信件就被誊抄了一份,使者无知无觉带着原件继续北上,这份誊抄件却辗转摆到了江子棠的桌子上。 灯光明亮,印在信件上,将信件上的每个字都照得清清楚楚。 信件是大梁朝秘密送往契丹的,信件上写的是“大梁愿和契丹互为兄弟之邦,前后夹击,击溃大齐,事成后大梁愿向契丹献上燕北二十四镇,互帮互助。” 燕北二十四镇乃是北方险地,度丹便是其中之一。燕北二十四镇一直是拒外夷的天险之地,人口和土地也很可观,具有重大的战略价值和经济价值。从古至今,北方的游牧民族和中原的农耕民族没少为了争夺这块地界而打战,无论双方是哪个政权。 但现在大梁被逼急了,哪怕割让燕北二十四镇也要和契丹联手打大齐。 和这封密信一起到的还有百孟庭的一句话——拦,还是放? 灯影幢幢,墙上的影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只有一团黑影。笔杆旋转之间,那宣纸上空白一片。 良久,江子棠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微微侧过身,只一字,落笔极快,写完便翻折提笔宣纸装入信封。 净华道:“写的什么?” 江子棠正在给信封滴蜡封口,闻言手一顿,又很快道:“我让百孟庭拦下他。” 净华压根没有任何怀疑,甚至没提出看一看便点了点头:“恩。燕北二十四镇绝对不能割让。” —— —— 在扬州的大梁官员近几日内陆续死了几个,大梁将这事瞒了下来,南方百姓都还不知道,只是扬州府衙的守备又加强了。 据推断,做这件事的应该黑云门,为首之人当是陆岭。 陆岭被陆凡囚在小吹雪山庄,但陆岭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小吹雪山庄了,至今未见行踪。 他不见后,大梁这边就出事了,这手笔像极了黑云门。 扬州府署守备森严,江子棠闲逛过去,前门后门各站了六个人,睁大了一双眼看着过路的每个人都像看见在逃多年的通缉犯。 死了几个官员,他们越发风声鹤唳。 江子棠脚步轻快,四面望望,对面街上的窗户每扇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进不去。直将扬州城区、郊区和农村逛了一通,江子棠才回到了扬州分舵。 扬州分舵明面上是一家药铺,从正面进,过巷道,穿院墙,到后房。春雨下了两天,到今日倒是停了,但地面上水洼还没来得及干,院坝上的青苔杂草也还是湿哒哒的,埋进黄土里,黏在砖缝里,贴在人的鞋底上。 滑腻腻,软趴趴,湿哒哒的。 像极了潮湿氤氲的天气。 拾级而上,在最后一个阶梯那里将鞋底清理了,才进了房,分舵舵主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他指示,桌子上准备了热茶和扬州的名小吃。 江子棠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终于开口:“找到陆岭他们了吗?” 这几天分舵和百闻阁他们也没闲着,一直在打探大梁朝的消息和陆岭他们的下落,只要他们的目标是大梁皇帝和那些官员们,查起来也不算费劲。 果然那舵主报出了一个地址,就在离此处不远的一处宅院。 “要动手吗?” 江子棠右手摊在桌上,良久抬起稍许,很小的一点弧度,又顿在空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舵主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是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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