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樱用细簪子挑了一点儿,抹在徐嬷嬷的唇上,柔声道:“很快。” 桃樱目送徐嬷嬷出门,笑着对她挥了挥手,道:“嬷嬷慢走。”直到徐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她才收回目光,表情一敛,将那房门一下拉上了。 夜色渐散,华日初上。 那名留守携芳阁的教徒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却是——携芳阁又出人命了。 徐嬷嬷向来是早早就起床张罗事物的,如今好些人都起了,可徐嬷嬷还没有动静,众人不免疑惑。教徒清点人数时被带到徐嬷嬷房前,带路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嬷嬷今日还未起,房门锁上了,我们也打不开。” 教徒不由分说就将房门一脚踢开,那姑娘往床榻处走去,边走便喊道:“嬷嬷,快些起来了,护法一会儿便来了。” 房间异样的安静,那姑娘面露不安,走近了将那床上纱帘掀起,看清后顿时惨叫了起来。 徐嬷嬷化着精致的妆容,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生白,嘴唇艳红,已没了呼吸。 都说在携芳阁可以醉生梦死,也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没有人真的会想死。携芳阁连出两条人命,从堂主到嬷嬷,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似乎这个杀手杀人全凭兴趣。 只是徐嬷嬷的待遇明显要好一些,好好地死在床上,还装扮得光鲜,金明的死状就比较狰狞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子棠正在喝药,这药味道很苦,散出来的药味熏得宁喆都捂鼻子。江子棠却好像没有味觉似的一饮而尽,叫宁喆佩服不已。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吃药的时候得他娘亲拿了蜜饯来百般哄劝才入得了口。 这次去携芳阁江子棠带上了九绝,宁喆因为昨夜问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每天要抄写经文,还要多练两套拳法,正是垂头丧气的时候,也没吵着要跟去了。 临走之时,江子棠递给净华一块令牌,是他的左护法令,有了这块令牌,净华几乎可以去到天绝教的任何一个地方。 令牌表面镀了一层金,里头不知是浇筑的什么,拿在手中还有些分量。 江子棠知道净华上天绝教还有要做的事,既然承诺了会帮他也不会食言,虽然净华除了上天绝教这事后再没有提出其他要求。 净华没有接,只是问道:“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求之不得。”江子棠笑道。 护法院到携芳阁有一段距离,走在路上时,九绝忍不住揶揄江子棠,说他鬼迷心窍,问他和净华是怎么一回事,知道现在还只是他一厢情愿后忍不住叹了老长一口气。 “几时变得这么伤春悲秋了。”江子棠被九绝这声长叹叹得十分不适应,“我说你还要赖在我这护法院赖多久,亲兄妹哪有隔夜仇。” 一直未得到回答,江子棠也不追问,到了携芳阁门口,江子棠以为九绝不会回答时却听身旁人道:“没有仇,只是有点烦。” 她以为扳倒崔文鹏,向沈长风复仇成功,已经能证明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了,哪怕是在人人闻之色变的天绝教,她也能够保护自己,为什么还是执意要赶她走? 这个世界上明明他们才是最亲的两个人,为什么她好像再努力也不能让沈頔相信她? 这次下山,她失手被擒住,让江子棠带伤救她,其实让她十分挫败,好像验证了沈頔对她的不信任都是正确的。 真是烦人。 九绝带着气直接一脚踢开了携芳阁的门,给一旁候着开门的教徒吓了一跳,悻悻地收回了手。 这里头总是一股脂粉气,喜欢的人闻着香,不喜欢的闻着呛。九绝便觉得呛,她一进门就挥了一下手,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携芳阁里的人没了往日的笑脸,一个个跟住在坟头一样,脸上都是铁青的。连死两人,大家都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人是不是那个杀手,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此时见到江子棠和九绝来查这事,只觉是看到了救星。 不等江子棠来问,众人已经推出了一个女子,愤声道:“徐嬷嬷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她!” 江子棠定睛一看,被大家集体推出来的女子还是个熟人,正是昨天最后一个接触金明的人,两名死者生前最后一个接触的都是她,无怪乎携芳阁众人直接认定她就是凶手。 桃樱没了昨日的柔弱,她欣欣然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道:“没错,是我。” 顿时有人喊叫起来:“桃樱,你为什么要害金堂主和徐嬷嬷!金堂主和徐嬷嬷一直待你不薄!” “可笑,在金明眼中我不过是个供他消遣的……玩物,随时可以羞辱,这便是不薄吗?”桃樱将自己头上的珠帘摘下,手腕的镯子取下递给他们道,“如果给点这些便算不薄,那我也送给你们,喜欢便拿去好了。” 没有人敢接。 “那徐嬷嬷呢?” “徐嬷嬷天天说在这里是我的福气,那我让她永远美美地留在这里,不正合了她的意吗?” 桃樱忽然看向江子棠:“江护法不是来抓真凶的吗,我认了,带我走呗。” 凶手不争不辩,自己便认了,倒是稀奇。 在江子棠进了携芳阁就破了案子的同时,净华也出了护法院,他来天绝教是为了找圣女白茶问星星谷一事,自然不会一直待在护法院不出门。 从江子棠口中得知,天绝教前圣女白茶从前便是个娴静的性子,十几年前在武林门派围攻之下侥幸留得一命后性子越发恬淡,自个在后山圈了块地怡花弄草,不再参与教中事务。她开垦了这花地后也不孤芳自赏,时不三五也有人去看看,玩耍摘花或者帮着伺弄一下,携芳阁的姑娘还找她要了花瓣去做胭脂。 找护法院中的厨娘指了路后,净华一路躲过巡逻直接来到了圣女白茶的花圃处。白茶种了许多种类的花,有水仙、迎春、蝴蝶蓝、蓝雪花、五色梅等,有些水土有限不好养活,也就栽个一两株,有的好养活的就多栽些。 只是现在这个时节,开的花并不多。 白茶正在花圃中,抬头忽然看见一个和尚,并不慌张,只是招呼他来看自己种的花。 “你看我这株木芙蓉,开得正好。”
第19章 灭谷 净华既然决定查星星谷之事,便没打算躲躲藏藏。 这件事沉寂多年,有许多人不想将此事翻出来,而他无权无势,想要一点点查清真相很难。海里藏污纳垢又不能潜入海里小心仔细地清扫,就只能扔下巨石,引起海啸,让它自己吐出来。 星星谷幸存之人认定这背后有蹊跷,要重新查明星星谷之事,便是最大的巨石。 今日净华直接问白茶,十七年的星星谷之事,她可还有印象。 得知净华是星星谷幸存之人,白茶便带着净华进了屋。 “星星谷一战,我天绝教下山之人唯我一人还活着,江湖上怎么传的我也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些传言之外的事,确实应该来问我。” 白茶递给净华一杯茶道:“说起来,这事因我而起。” 十八年前,天绝教楚浩下山与吹雪山庄陆凡一战后战败失踪,天绝教强者为尊,楚浩战败且失踪后天绝教很快便想另立新主。但当时天绝教各堂主护法各自为政,四分五裂,一时竟推举不出新任教主,天绝教反而在内耗中损失更大。 这时,天绝教山下的探子传来消息,在永州城发现了楚浩的踪迹,似乎行动受困。许多在内耗中伤筋动骨的人便想起楚浩在时天绝教的风光,于是教中决定,派一支队伍出发去将楚浩救回来。 可是天绝教下山之事走漏了消息,被吹雪山庄陆凡召集武林各派堵在了星星谷。天绝教挟持了数十人做筹码,要求武林盟放他们走,不然就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武林盟顾及村民性命,不敢妄动,在双方僵持之际,一名教徒手中的刀突然割开了刀下村民的喉咙,血涌出来溅到周围人的身上,如同一点火苗滴落在油面上,霎时间爆炸起来。双方陡然出手,场面混乱不堪,与此同时,村中草堆突然起火,星星谷骤然变成尸山火海。 这一切都跟外间传的差不多,或许旁人会被这番说辞所迷惑,但净华不会尽信。 若是有心救人,真的能一个人都救不了吗? 白茶接着道:“事情走向确实是这样,但本不该这样,问题便出在杀害村民的那一刀上。” 白茶端起茶盏想喝口茶,端茶的手微抖将茶盏摔了下去,预想中茶杯四分五裂,茶水四溅蜿蜒的场面没有发生,净华托着茶盏递给了白茶。 “失礼了。”白茶接过喝了一口,“你武功很好。” 净华已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神色沉稳,并无半分被夸赞的得意,只是听白茶继续讲下去。 白茶继续道:“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村民的命就是我们的保护符,我们怎么可能主动丢弃保护符,给武林盟对我们出手的机会呢?” “更何况,当时那些村民本就是主动成为我们的人质。” 乍听此言犹如惊雷在耳,净华一时无法维持平日的沉稳,紧握住手中念珠,道:“为何?” “在你记忆中,你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白茶不答反问道。 彼时净华不过才五岁,记忆里爹娘对自己很好,村庄里大家都很和谐,经常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就跟许多普通人家一样,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 净华也这般说了。 白茶点头,眉目低垂,神情有些忧郁:“但那一年气候反复,庄稼收成不好,到了冬天的时候过冬就显得很艰难,村庄里年龄小的娃娃抵抗不了又纷纷生病,普通人家本就禁不起生病请大夫抓药这些开销,更何况没有收成的时候。永州城的官随便给了点救济银便不肯再管,杯水车薪,走投无路。” 净华没有喝茶,一直在转动手中的念珠。 “被武林盟围困时,我答应若是他们助我们成功逃脱,天绝教将会给他们一大笔钱还会让大夫给他们看病。他们答应了。那天晚上,一部分人在前面假作人质,武林盟若不进攻,我们会退回村里然后从星星谷后方的一条小路撤退。” “所以我们没有理由杀害村民,挑起战争。” “你武功这样好,就应该明白习武之人的手是很稳的,叫他架着刀,他的刀就绝不会因为发抖而落下去。” 天绝教不会刻意开战,又刨除那名教徒失误手抖的可能性之后,就只能以利益最大获取者来思考其中的逻辑。 手中念珠越转越慢,最后停下,净华道:“可有证据?” 白茶叹了口气道:“还没有找到。教中除了护着我逃走的人,基本都死在了星星谷,而星星谷中村民也都死了,很难找到其他证据。而我们说的话,别人根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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