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掩门,复行回二人身侧,柔荑纤纤搭陈以容臂膀,一路带人至案旁坐下。玉指轻动提腕去,引那琉璃瓶金樽近。 “将军莫要同奴家说笑,既来这清音坊,又有何人不为了逍遥一回?”她羽睫微压覆浅阴,美目低垂,勾腕荡酒细细。 陈以容心生不悦,觉她适才故意欺瞒自己,说是有事相商,不过是引他与谢城进其雅间。眼见这凤仙欲执盏杯向他靠近,当即起身,毫不留情将其推拒。 他眸蕴寒光,声音清冷道:“凤仙姑娘,请你莫要误会,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无暇与你——” “将军!”凤仙抬高嗓音打断他言语,扯拽他衣裳微微摇颌,“将军喝醉了,却这般不解风情,就会在此与奴家说笑。” 谢城敏锐察觉到她其中之意,忙起身拽回陈以容,附和道:“我们家将军一向酒品不好,喝醉了就爱胡言乱语!凤仙姑娘,你可莫要在意啊。” 陈以容见他二人一唱一和,逐渐品出其中端倪,眉心微蹙仍有不解。 凤仙近他身侧,于人耳畔低语:“将军莫冲动,仔细丞相眼线。” 此言一出,陈以容身形微顿。凤仙所言极是,这整个清音坊皆是丞相地盘,被人所掌控,自然耳目遍地。他今日前来,就是落入人视野之中,为防事情败露,只能佯装是来追欢取乐。 不过是凤仙既知他前来目的,亦愿助他一臂之力,想必方才言辞,便不是在诓骗他吧?
第44章 该罚 陈以容半信半疑,接过凤仙掌中酒,置于唇边一饮而尽。 此酒入口辛辣,全无闻起来那般柔和,让他呛到咳喘起来。陈以容胀红脸颊,怒目而瞪幸灾乐祸的凤仙,道她一句: “你这女娘果真不安好心!” 凤仙见这沙场上威风凛凛的忠武将军,此时在一盏酒面前碰壁,不由笑意更浓郁。她抬腕为自己与谢城纷纷斟酒倒满,小口抿下,享受这佳酿回甘。 “哎,这分明就是琼浆玉液,有的人不懂其妙,倒责怪起奴家来了。” 陈以容听其嘲讽,乍觉面上无光,不甘示弱的反驳道:“本将军出身名门,自幼便在宫中,什么好酒没见过?分明是你这酒酿得不好!” 凤仙早听闻这陈将军少年心性,又与宣辰王有那等秘闻。传言被人极其宠惯多年,性子隐有几分骄纵。 如今故意调侃两句,他虽不似传闻间那般任性妄为,却也果真是傲骨难折。 凤仙便哄笑他道:“是是是,将军所言极是,都是奴家不好,没能用好酒招待。” 谢城听他们辩驳,好奇心起。玄醴入喉饮尽,眼眸忽闪锃亮光泽,“可属下觉得,凤仙姑娘这酒分明是好极了!虽是入口辛辣难忍,可仔细品尝,却是醇酒香溢、回味悠长,应是取松间晨露而酿吧?” “行啊你谢将军。”凤仙惊喜于他所言,未料倒真有人懂她,“是个懂酒的。” 她曾在闺中之时,便最爱制酒。平生所愿,非嫁得如意郎君,而是闲事做得几坛心仪香醪,与友人享那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在怡然自得间,度过一生平淡。 只是既入了这清音坊,昔日所求,皆成奢望。 “我娘曾经最爱酿酒,出征之前常让我帮她品鉴,故而略懂一二。”谢城谦虚回应,忍不住又品酌一盏,直道是仙液。 “原是奴家与谢将军有缘。”凤仙欢喜过头,顾不上横于他二人之间的陈以容,探身又为人斟倒一杯,“奴家这还有许多新酿的酒,到时请谢将军来小酌品鉴可好?正好也为奴家提些可改进之处。” 谢城欣然,频频点头而应道:“乐意至极!我可太愿意为姑娘效力了!” “用不用我离开此处,为你二位腾地方?”陈以容觉得自己多余在此,这二人眉来眼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有情人呢。 “别走啊将军,让奴家好生服侍您一番。”凤仙饮至情动,水眸迷离,此时面上桃花,已是醉玉颓山态。 她故意脱解外裳,露出白嫩顺滑的香肩向陈以容怀间靠去,察觉到人身躯骤然僵直,忍不住在心间暗笑。 这陈小将军,果真是从来未与女子亲近过,瞧他这副凛然之态,不知情的恐皆会道他是正人君子。 “你要做什么?”陈以容喉间紧张吞咽,警惕于人突如其来的举动,“你们清音坊的姑娘们难道不是清倌?” 他又想起太子对那位瑶娘情愫,更添担忧与疑惑的询问道:“还有那位头牌瑶娘,也会如此待客吗?” “什么嘛。”凤仙嘟起朱唇,轻拍他肩头嗔怪句:“奴家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只是奴家倾慕将军许久,这才想要与您享片刻欢愉。” 说罢,故意玉手顺延陈以容手臂下挪,抚摸到他掌间稍作停留。 陈以容身形微滞,欲躲避她触碰,却被她悄然在手中塞了一个物件。他将那物收回袖中,明白她的意思,竟也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臂圈揽人腰肢。 谢城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一幕。他此时坐立难安,觉得自己就不该跟来!只得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被宣辰王殿下知晓,否则自己恐会小命不保。 他别过眼去,佯装见不到二人‘亲昵’,只自顾自的饮酒,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 凤仙笑靥如花,尽显妩媚之态,她故意坐在陈以容膝间,勾弯手臂圈他脖颈,柔声道:“将军,不如再赏脸,饮一盏奴家的琼酿?” 陈以容觉她得寸进尺,方要出言呵斥,却被酒盏抵在唇边,被迫灌下两口。 他剧烈的咳了几嗓,酒渍顺延嘴角滑至喉结,最后隐没入衣襟。凤仙见他此态,心道宣辰王当真好福气,得一这样惊艳的尤物。 饮酒作乐,几番轮回,凤仙清泠调笑声响绕耳畔,陈以容莫名不胜酒力。他低垂下额头,方欲抵搭至膝上人香肩,雅间门被大力撞开。 萧嘉淮的到来让凤仙与谢城皆是一惊。 他眸若冰冷寒霜,冷扫尚且未来得及分开的二人,又环视周遭装扮。原来这清香都来自于案间瓶内插满的凤仙花枝,倒是别有新意,也让他心生厌恶。 气氛霎时凝重,陈以容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的手臂竟攀附在那姑娘腰间。顿时酒醒大半,仓促抽离起身欲随人离开。 但萧嘉淮更快他一步,上前几步行至他们身侧,捏攥住陈以容的手腕将他从椅间拎起,遏制住肺腑间汹涌翻滚的怒意,对凤仙喝道: “还不快滚?” 凤仙瞬间洞察到危险,她慌忙起身穿上外裳,又推拒下旁侧呆愣的谢城,带人逃也似的离开雅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不是,就这么让将军与殿下此时独处?那殿下显然是气极了,不会伤害到将军吧?”谢城跑至拐角才回过神来,他停住脚步,颤抖声音询问着。 凤仙没好气的剜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回去找死?那你自己去,老娘才不敢!” 她敢就怪了!方才那宣辰王的目光,似是要将她一剑穿心,简直不要太可怕!就怪美色误事,她被陈以容那副醉态勾去了魂魄,这才玩心大起,想着多灌人几盏酒,竟忘了仍坐在人膝间这件事! “不,我也不敢。”谢城连连摇头,连再看回那雅间的勇气都荡然全无。 “那还说什么?还不快些走!”凤仙说罢,便勾过人手臂,带他远离是非之地。 雅间花香袅袅,琼酿醇香犹存,此刻却唯留陈以容与萧嘉淮二人。 陈以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暗道不妙。被萧嘉淮愈发狠攥了手腕,他吃痛咧嘴,抬眸偷瞄,才看清他眼中涌现的狠意。干脆心生一计,决定继续装醉。 他本就唇红齿白,此时眼神涣散,脸颊亦是酡红。眉峰似也被醉意醺染,薄唇翕动唤着他:“哥哥,我好像又喝醉了。” “你少装。”萧嘉淮毫不留情戳穿他谎言。 人这副模样他早就见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全然失去哄他的耐心,只剩下满心愤怒。 萧嘉淮未曾想过,自己真心相待、爱慕多年的人,竟敢跑去青楼寻女人作乐。这岂能轻易放过?当真该给他个教训。 见这招毫不管用,陈以容软下声调,企图与人解释一番:“哥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嘉淮未予他回应,只拽紧人腕部,将他带离这碍眼的风月之地。 被推进马车时,陈以容脚下虚浮,重心难稳跌落在车内。他吃痛般惊呼一嗓,抬首对上萧嘉淮阴鸷的眸,才生出几许后怕。 他慌忙后挪想要爬起,却被萧嘉淮摁压在地难以动弹,他不知人怎会骤然有这般大的力气。 “殿下,别、别在这里。” 陈以容他低声哀求着,方才看到人眼眸中暗藏的狠与欲,就料定今夜断然不会好过。可这是在街巷之上、马车之内,若是被旁人知晓,岂不是会被传遍京城? 他正欲开口为自己再辩驳一番,就被萧嘉淮抬掌扣压住后脑勺,贴唇吻至惊慌失措,竟硬生随着人撬开自己唇齿。 萧嘉淮未发一言,陈以容的衣裳转瞬便被他剥落大半。 陈以容直到这刻方才意识到要躲避,指腹蜷握紧扯自己残留衣物,弓身后移接连退缩。萧嘉淮禁锢住他挣动的手,轻而易举般解开人衣带,抽出后束缚上那双腕子。 陈以容羞耻心上来也只会闭紧双眸,口中含糊不清挤出两声喘息,取代原本的求饶。 “把眼睛睁开。” 萧嘉淮见状全无好气,他呵斥一声,顺势扬手对准人脸颊挥上一掌。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马车间,陈以容被打得发懵。他不可思议般睁眼看向萧嘉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被扇了一记耳光,多年来被人宠惯,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 陈以容脸颊抽痛,更多出委屈,可满身傲骨怎会轻易任人屈辱?他昂首间不顾眼角噙泪,便怒目瞪向萧嘉淮。 “你凭什么打我?你不问缘由就如此待我,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放我下车!” 可他的叫嚣只引来萧嘉淮一声冷笑:“你做梦,陈以容,你别想着离开我。” 萧嘉淮没再给陈以容开口说话的机会,扣住他脑袋将人反摁压于马车内椅间,胡乱撕扯起他沾染酒渍的衣裳。 陈以容终是被他这模样吓到了,微抖着身子难逃脱他禁锢,脸颊紧贴在椅间,双眸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 他不能理解一向疼爱他的殿下,怎么突然间变了人似的这般粗鲁,如同七夕那夜的深巷里,绝望与恐惧再度席卷而来。 陈以容不争气的落下行清泪,嘴里还企图与人撒娇般唤上几声哥哥,却被覆在颊侧的掌吓得噤声。 萧嘉淮轻拍两下他脸颊,口中训斥道:“叫啊?方才不是还叫得欢?敢去烟花巷柳里找女人,就得给本王乖乖受罚。” 陈以容想痛骂他惨无人道,竟敢如此对待他,却又不敢言语,只低声啜泣着未出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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