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尘动容地伸手轻抚锺惟清的脸,眉、眼、鼻尖、唇,每一处都细细描绘。 "锺惟清,不许让本教主守寡。" 夜倾尘严厉却又带着娇气的请求,令锺惟清失笑。 征战前绷紧的神经暂缓了片刻,锺惟清忍不住将人拖入了怀里,低下头缠绵的吮吻。 彼此的额尖相抵,锺惟清音声低微,柔声喃喃。 "倾尘,等我。" "好。" 结束绵长湿润的吻,两人皆极力克制离情,不愿分别的情绪骤然溃堤。
第57章 五十七.琉璃珠 征战在即,号角声催促着所有将士在最短的时间内整装集结,十万南川军兵分三路,个个精神奕奕,蓄势待发。 楚长凛将刘副官派给锺惟清,协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兵入京。 领有重责的几名将领,手握缰绳坐立于骏马之上,只待楚长凛一声令下,便誓死追随他征讨无德昏君,扫尽奸佞重臣。 夜倾尘和锺惟德待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锺惟德一袭青衫白衣,同样坐在马上,旁边则围绕数位保护他的死士,他将随楚长凛一同出征,一则在南川军将士受伤时给予施救,更重要的便是要进入宫中,向当年逼迫数十名妃子生殉的罪魁祸首,讨回公道。 夜倾尘则是穿着锺惟清清早起身时,亲自为他换上的赭红衣裳。夜倾尘还满眼笑意地问他:"就这么喜欢我穿红色?" 锺惟清笑而不语,只是温柔地低头替他系好了前襟的衣带,再披上质料厚实的外袍,俯身在他额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红色喜庆,這樣,一眼就能望见你。" 想起锺惟清的话,夜倾尘伸手让站在他身后的于焕七扶他起身,于焕七恭敬地将他扶稳,等候安排。 "你跟着将军,护他要如同护本教主,如能顺利入京,便将钥匙交给他。如若不能,就将钥匙和那东西一起毁了,明白了吗?" 望着锺惟清所在的方向,夜倾尘神情严肃,敛容屏气交代道。 半晌后号角声阵阵吹起,大军整肃完毕,准备出发。 眼见人潮开始往军营之外移动,夜倾尘虽从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始终紧盯锺惟清前行的方向,衷心祈愿,佛若真有大慈大悲,菩萨若真能闻声救苦,请定要保佑锺惟清等为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全大忠尽大义之人,平安归来。 锺惟清与一众将领策马缓缓前进,在离营之前,回头看向那一抹红影,知道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直至大军逐渐远去,夜倾尘低声道。 "去吧。" 于焕七单膝跪地一拜,领着夜倾尘的命令,一路随着锺惟清前行。 在送走锺惟清后,夜倾尘并未马上返回雪室,而是直奔偃月湖。 经过上次的大爆炸,此地已是满目疮痍,马车避开难行之处,颠簸地绕至坑洞旁,才刚停下,似乎已等候许久的风偃行便潇洒自若地从隐蔽处现身。 "属下恭候多时,教主大人。" 见夜倾尘比预计的时程要晚上数日才来此,风偃行还当他是和锺惟清两人离情依依,舍不得分开才耽误了,心底自然不是滋味。 夜倾尘也不多做解释,他只是难得有些不安的问道: "找到了吗?" 被救出坑洞之后,夜倾尘独自留下风偃行,便是要让他再去寻找母亲骸骨的下落。若他猜得没错,骸骨应该被作为缚血阵的阵眼,埋在他被锁链链住的泉水底下。 风偃行抬手向后边打了个手势,一个高度及膝,封了泥的陶罐被抬了上来。 "你......自己看吧。" 从陶罐的瓶身看得出来已有些年头,虽已稍事整理,仍旧卡了不少淤泥,夜倾尘缓步走到陶罐前,佯自镇定,泠然命令道: "把上头这层泥挖了,看看里面有什么。" 在吩咐之下,风偃行身边的几个下属,合力用器具,小心翼翼的将封了泥的地方慢慢挖除,隐约露出夜倾尘猜想的那个东西。 "这是、一颗头颅!不对!是……一个人!" 楚荆好奇的凑到旁边,见到里头的东西,惊惧的拔高了音量。 陶罐里头是一具低头屈膝的白骨,从身上残破的衣料与样式,可看出这是一具女人的尸骸,应是被强塞入陶罐之中,骨头已经严重变形,无法轻易取出。 夜倾尘虽是眼中带泪,却始终面色未改的直盯着面前的陶罐,他吩咐风偃行和楚荆想办法将骸骨取出,但绝不能让脆弱的白骨再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风偃行早已做好准备,他让手下在地面上铺了数层的麻布,和楚荆两人拿起槌子,小心翼翼的将陶罐敲出裂痕,再一片一片徒手掰开,直至确认可以把骸骨完整取出,两人才停下,合力将骸骨捧至干净又厚实的麻布上。 由于时间久远,被取出的尸骸就算没有了陶罐的禁锢,仍旧维持着在罐内的模样。夜倾尘指尖轻颤,缓缓跪在骸骨前,伸手朝着圈在白骨腕上那串精致的红珊瑚手串一摸,将中间那颗金镶玉往自己这儿一转,镶着一颗七彩琉璃珠。 看来应是孙卒他们不知要如何取下这手串,才会任其与骸骨一同埋于泉下。 夜倾尘仅用了些时间,便将红珊瑚手串取下,他将手串对着日光,透过日光的照射,看到琉璃珠里隐约透着的那个『雪』字。 至此,他终于能确信,这具被埋在阵眼处的白骨,就是他的娘亲,无冥教圣女夜似雪。 "娘,尘儿来接您回去了。" 夜倾尘撑着病体,孱弱的行叩拜大礼。丹书和楚荆见他似乎快撑不住,连忙扶住他,等夜倾尘愿意起身才将他撑至一旁,待他吩咐下一步要如何。 到这种时候,风偃行早知无非就是两个法子,一个用火烧了放骨灰盒里带走,一个维持原样入殓,扛着棺木上路。 两种方式风偃行都已备妥,只待夜倾尘的决定,便可立即置办妥贴。 夜倾尘并未思索太久,他要风偃行他们将骸骨放入棺木,送至他父亲的埋骨之地,与父亲同葬。 这件事交予风偃行去办,夜倾尘也算是安心落意,十分放心。 "还有一件事,离开之前,全都毁了。" 夜倾尘环视四周,此地因先前爆炸崩塌已是一片废墟,千疮百孔,但他仍觉得不够。 他要的,是焚巢荡穴,碎骨粉尸。 "交给我吧。" 风偃行盯着夜倾尘苍白如纸的脸色,让楚荆和丹书尽快送他离开,此处会照着夜倾尘心中所思所想,尽数被摧毁湮灭。 马车上丹书伺候夜倾尘净手擦脸,离偃月湖也已有些距离,从远处突然传来阵阵绵延不止的轰然巨响,夜倾尘单手撩起帘帐往外望去,只见来时的方向,漫天火光,浓烟烈焰佈满穹苍,瞬间掩去了大亮的天光。 收回手,夜倾尘听着逐渐微弱的爆炸声,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第58章 五十八.远远乡 "报────!" 南川军兵分三路,其中一路将破城而入,驻守京畿的羽林军见前锋营失守,赶紧让人进宫传递军情。 锺惟清乘着战马立于城下,并未继续前进。他与楚长凛的目标并非踏平京城,伤害无辜百姓,他们只想进到宫闱内,讨回应得的公道。 楚长凛与锺惟德在他们的掩护下已率另一路军队从皇宫后方的山径直驱而入,此处守卫相比东西南北四大城门,显得松散许多,因此他们早在计划初始,便已在此安排布防,为得便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皇权,避免与宫里有人通敌,在边关戍守之地趁机制造纷乱。 尤以刚被割让的御海城为先。 "明日卯时,城门便会大开。"与锺惟清等人在入京前会合的阎风,向锺惟清呈上楚长凛的传书。 宫里急调暂代慕华郡主主持临济城事务的羽林军副都督莫寒生,命他回京接掌羽林军都督。莫寒生今夜子时入京,他在羽林军中培植多年的军力,明日将会反为南川军所用。 "宫中为何会突然将莫寒生从临济城调回?"阵前换将是大忌,宫中并不缺擅长兵法布防的能人,为何会突将远在边境戍守之人调入京中呢? 知遥也才收到探子的回报,向锺惟清说道: "原本的羽林军都督是晋王的人,晋王神隐,他似乎也跟着离开,连简载勤也不知去向。" "他们这是不管皇帝的死活了?"葛三乾满脸不可置信,唏嘘叹道。 "晋王行事阴险乖戾,战前神隐怕是另有谋划,提醒所有将士要有所警惕,任何可疑之人或事都不可轻易放过。"锺惟清神情严肃的吩咐道。 晋王是引敌入关屠害御海城的幕后主使,他定然是想藉着御海城这条进京的百年官道和商道弄出些动静来,因此他们必须要提高戒备,将所有危机扼杀于不见之地。 虽然明日城门能不伤一兵一卒大开,但锺惟清等人还是不会掉以轻心。 阎风与知遥一路从东南往北与他们会合,期间遇敌数次,知遥替阎风挨了一刀,因不愿因伤慢下行军速度,只能靠着水师营军医开的沸石散和伤药硬撑,但比起楚荆和锺惟德的医术自然是差得远了。 "知遥姑娘,本不该让妳遭此横祸,但幸得有妳和阎风在水师营中协助我与张将军,今日才能顺利兵至城下。"锺惟清趁此机会,向知遥道谢。 由于楚荆陪着夜倾尘回雪室祛毒养伤,锺惟德又与楚长凛一起入宫,因此知遥的伤似乎也只能暂且由军医治疗,行走间还十分不便,每走一步便撕扯一次痛处,可她却也平静如斯,不曾喊过一声疼。 知遥微微一笑,说道: "教主的吩咐,知遥定然是要竭诚所至,尽心尽力。何况张将军在军中对我与阎风二人多有礼遇,再者,阎风虽岁数不及我,但行事谨慎,正心诚意,亦尊我为长姐,我护他,也是应该。" 阎风听到知遥说出『长姐』二字,似乎微微蹙了下眉,很快便又回复淡然。 但这不算平静的脸色,却让葛三乾给看了去,他不动声色的拉过始终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于焕七,悄声问道: "左护法,你说,我们阎风和你们右护法,是不是还挺配?" 于焕七朝知遥看了一眼,又瞅了瞅阎风,冷冷道: "没可能。阎风有心,知遥无意。" 他与知遥同为无冥教护法,知遥被夜倾尘收留入教之前的遭遇,于焕七亦是清楚,因此他几乎能断定知遥此生除了对夜倾尘,不会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葛三乾却晃了晃脑袋,说: "我倒觉得,有戏。" 于焕七也不与葛三乾争辩,若那人是阎风,对知遥来说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这夜锺惟清几乎未眠,他心底隐隐有股难解的不安,却不知这源头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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