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即便是这样,周铭烨还是不肯松口,听了赵仆的汇报,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就再调犯人过来,还有,劳工来的时候都是画了押签了字的,说辞工就辞工?” 于是,托金宫的修建仍然在继续,俨然是死掉一批就又调一批过来补上的意思。 宋博艺和林高这边为了找出凶手,调查的动静自然也就很难小得了,事情渐渐传开,各种各样的传闻也就跟着冒了出来。 ...... 皇城近郊的早市上,一群结伴来赶集的女人聚在一处早点摊议论着最近听到的传闻: “听说了吗,皇上要修建的那个什么托金宫,死了不少人了....” “嗐,早听说了,说那些劳工个个死状凄惨,别提了,想着都瘆得慌。” “听算命的刘瞎子说,是.....哎,算了算了不说了,咱们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刘瞎子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呀,卖什么关子?!”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年轻女人,被吊足了胃口。 “他说啊....”女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有没有陌生面孔,抬手掩唇,说话的声音极轻,“他说这是天罚,是圣上不顾神明的阻拦硬要大兴土木建什么托金宫,这才招来了责罚....就是可怜了那些白白枉死的人了。” ...... 市井之中是八卦流言流传最快最广的地方,几乎没用几天,当今圣上触怒神明被降下天罚的流言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毕竟天罚可不是开玩笑的,许多人因为流言都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屯粮的屯粮,储水的储水,有些听风就是雨的甚至开始打算变卖房产逃命去了...... 御书房,蒋升荣态度恭敬的朝周铭烨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淡笑:“皇上肯见臣,想必是已经消气,愿意让臣官复原职了吧?” “复不复职与我生不生气无关,”周铭烨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上次让你回去想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臣对于摄政王的下落确实是一无所知,就是想再久也想不出来啊....但是臣会竭力替皇上寻找的,”蒋升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以臣自己的名义。” 周铭烨闻言表情略微松动,片刻后从书柜的匣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蒋升荣:“那你便尽力去寻吧,若是....若是真的有下落,就将这封信交给他。” 蒋升荣将信收好,想提一提最近愈演愈烈的托金宫命案,正想开口,就听见太监通传,说外面东厂督主和大理寺少卿、锦衣卫指挥使都到了。 看见林高和宋博艺两人,周铭烨刚好起来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声音冷厉:“来了?说说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周铭烨虽然年纪轻,亲政时间也不长,但毕竟是谢璟南按照君王标准教出来的,身上的气势还是会不由让人畏惧。 于是御书房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周铭烨的脸阴沉的吓人,面前依次站着宋博艺、林高、赵仆,还有个蒋升荣,手里端着小太监递上来的茶,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 赵仆即便现在是东厂的督主,手里也有不小的权势了,但骨子里还是拜高踩低的奴才秉性,这是改不了的,所以看见周铭烨本能的就想臣服。 即便小皇帝不是冲他发怒,赵仆还是哆嗦的比在场的人都要厉害。 “赵督主哆嗦个什么劲?这御书房有这么冷吗?”蒋升荣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是打心里瞧不起这些阉人的做派。 赵仆知道蒋升荣这是在嘲讽自己,但在小皇帝面前,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敢说。 “你也是会挑时候,”周铭烨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手边的奏折,“都拿走。” 赵仆带着东厂的小太监把桌上的折子都搬走了,蒋升荣冷眼看着,宋博艺脸色也算不上好,只有林高像是已经习惯了,还顺手把小太监掉落的奏折捡起来递给了赵仆:“公公。” 赵仆接过来道了声谢,带着小太监麻利的离开了,那屋里冷凝的气氛如有实质,他是多一秒都不想待。 “可能这话说出来会惹皇上不快,但.....”蒋升荣看了看再次合上的房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您就这样将政务假手于人,实在不该.....” 然而这些话周铭烨显然是已经听烦了,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他:“丞相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蒋升荣默了默,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博艺和林高,没有离开,而是将民间关于“天罚”的流言和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 “现在坊间都在传,说那些劳工的死是圣上治国不善,触怒神明被降下的天罚,之后说不定还会有更恐怖的责罚…..臣觉得,这些流言的背后一定是有人助推,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托金宫那些命案的凶手…..” 末了,他严肃又沉重道:“若是再不抓到凶手,恐怕还会继续有人丧命。” -----
第二十五章 刘瞎子 “那些人死状诡异非常,丞相又如何确定就是人为而非坊间传闻那样是神明降罚?”周铭烨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臣不信什么鬼神邪祟,只是觉得应该相信摄政王,他认为您当得起一国之君,您就当得起。”蒋升荣神色不变,没有一丝奉承。 听见他提起谢璟南,周铭烨的眼神闪了闪,没再纠结自己当不当得起这个君主,转而看向林高和宋博艺,终于是没有了刚才的冰冷:“说说吧。” 林高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把关于凶手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关于凶手,我和宋大人已经有所发现,只是追查到后面发现凶手隐匿在近郊的乞丐之中,似乎早已脱身。” “不过我们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也已经有了凶手的初步画像,会竭尽全力将凶手抓住的。”宋博艺补充道。 周铭烨闻言不置可否,手指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膝盖,半晌后说道:“若是早有预谋的,恐怕不会是个人所谓,只一两个人逮不到不要紧,只要是‘天罚’这一说没有闹到他们满意,就会如蒋丞相所说,继续有人被害..... 你们盯紧点,重点放在还没有逃跑的那些人身上,朕要把背后的整个团伙连根拔起!” “是。”两人齐齐躬身。 “还有,”周铭烨抬起手桌子上重重叩了两下,“传播‘天罚’一类流言的人,去抓回来,再查查背后可有人授意,若是有,也一并抓回来。” 排查抓人就是锦衣卫的事儿了,于是林高应了一声,复又想到还有事情没有禀报,说道:“皇上,属下还有一事禀报,可能与近日的命案无关,但.....” 得到周铭烨的同意,他继续道:“是关于最近都城出现的一个天师,据说是能掐会算,神通广大,还扬言能预言大宣国运,能镇得住邪祟.....” 宋博艺在一旁听着,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个笨蛋头上,人家蒋丞相才刚说了不信什么鬼神邪祟,他现在就在这里说什么民间天师,这不是没事儿上赶着给人找不痛快吗? “喔?预言大宣国运?能掐会算,还神通广大?” 周铭烨闻言来了兴趣,有些戏谑的挑眉看了一旁的蒋升荣一眼,收回视线道:“你觉得这人能替你们解决托金宫的麻烦?” “那倒不是,其实属下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真神还是装神....”林高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属下只是觉得这人一来到皇城就积累起来不小的声望,其中或许真有蹊跷的地方也说不定.....而且关于‘天罚’的流言愈盛,或许让这个天师去托金宫做场法事,算一算大宣国运昌隆不衰什么的,也能平复一些百姓对于那莫须有的‘天罚’的恐慌。” “你又怎知大宣国运会昌隆不衰?”周铭烨反问道。 “这.....”林高被问的有些懵了,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博艺抚了抚额头,说道:“有陛下在,大宣的国运定能昌隆不衰,延续万世繁荣。” “喔?宋爱卿竟然也会说出这样奉承的话吗?” 周铭烨饶有兴趣的看向替林高解围的宋博艺,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以为你们两人很不对付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没眼力了。” ...... ----- 刘瞎子每天都去集市上摆摊给人算命,被锦衣卫的人拿住的时候还翻着眼在那摇头晃脑,给一个妇人算自己离家出走的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等看见一身劲装腰间别着长剑的锦衣卫,刘瞎子多年的“瞎眼”都好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官老爷....官爷爷....我刘瞎子一生安分守己,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坏事儿啊!” “没干过坏事你怕什么?”林高看着跪地求饶如此麻利的“瞎子”,眼神里满是不屑和厌烦,“看来这眼也不瞎啊?” 他挥挥手让人把刘瞎子架了起来:“带回去。” 刘瞎子被锦衣卫架着还没走两步,就哆哆嗦嗦尿了裤子,地上沥沥拉拉拖出了老长一道水痕。 一到大牢里,湿冷的风往刘瞎子身上一吹,他那瞎眼也不往上翻了,抱着离自己最近的锦衣卫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鼻子眼泪全抹在了人家素黑的锦袍上。 锦衣卫黑着脸,一脚把他踹的了地上。 “再哭就让你变成真瞎子,”林高拧着眉头,看向丑态毕露的刘瞎子:“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没算到自己今天有这一遭?” “小的就是混口饭吃,装瞎子也是迫不得已,大家就信瞎子算命准,”刘瞎子的哭声说收就收,仰着一张丑脸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小的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小的是好人,好人.....” “好人?”一旁被糊了一裤子鼻涕的锦衣卫冷冷看着他,“到处传圣上惹怒了神明,大宣要被降下天罚的人不是你?你这可是砍头的死罪。” “死....死罪?!” 刘瞎子闻言两眼一翻,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狱卒愣是泼了两桶水才给人泼醒。 林高看着地上一口气没缓过来,咳得要死要活的刘瞎子,只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厉害。 他的声音越发森冷:“为何要传这样的流言,背后可是有人指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兴许还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刘瞎子一张丑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听见林高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总是装瞎的眼睛也有了神采。 “对!大人您说的对,就是有人指使我的,不然我怎么有胆子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呢?你就发发慈悲,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 “什么人?现在在哪里?这人是如何指使你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林高从一旁的狱卒手里拿过鞭子在手里有一下没有下晃着。
第二十六章 丑陋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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